第三十九節 最后的平靜
書包打了白立一下,他都沒有躲開,然后匆忙追了出去。
他打算給王真真背書包,但對方卻不肯,腳步飛快,他只能緊緊跟著。
盡管已經明白了對方的心思,可是白立又開始擔憂,害怕王真真突然像上次那樣,不理他了。
“傻子!你不回去打掃衛生了嗎?”
王真真不愿意他跟著。
白立道:“我明天早上來早一些。”
死乞白賴的送對方回到宿舍,然后才戀戀不舍的回家。
第二日一早,白立以為自己來的很早,沒想到王真真來的更早,已經幫他清掃了一半教室。
白立很高興,干起活來熱情高漲,還不時的撒歡,不小心弄撒了一地垃圾,惹的王真真嗔怒。
少男少女的感情,如同一道薄紗,一旦揭開,感情進展的飛快。盡管倆人都沒有那種互相講甜言蜜語的習慣,也都羞于如此,依然顯得羞澀,可都不在拒絕對方的親近了。當然這種親近,僅限于在一起談話,一起上下學,甚至一起討論作業,拉拉手親親嘴這種行為,他們此時還做不出來,也不敢做。
王真真也開始突破界限,愿意接受白立請他吃早飯,請他一起吃食堂里的大餐。生活水平快速提高,并且越來越少的出現不安,卑微和敏感的自尊,暫時被扔在了一邊。
另一邊,白立父母關于白立的爭奪戰,終于分出了勝負。
當一段錄音,從馬媛媛律師的手機中傳出來后,白貴臉色大變。
那是一段他喝罵白立的錄音,這段時間他心情非常不好,壓力很大。可是已經壓制了自己的脾氣,對孩子溫柔了很多,但偶爾依然會發一發脾氣,可已經沒有動手打他了。
“你這是哪里來的?”
白貴驚恐的問道。
對方竟然能搞到他的錄音,難道在他家里裝了監控器。
事實上,不需要這么復雜,他們只是在白立的手機里植入了一個軟件,就能起到同樣的作用。
律師道:“白先生。這個不是重點。重點是,我們手里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您平常有使用家暴的惡習。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起訴您,并讓法官認定您不適合做一個監護人。”
“你放屁!”
白貴喝罵道。
律師道:“您上次攻擊過我,這同樣會成為您性格暴躁的證據。如果您愿意談,我們就繼續談談監護權轉移的問題,如果你不愿意,您最好現在去請一個律師。”
白貴這次真的請了一個律師。
然后相約進行了一個四方見面,馬媛媛和她的律師,白貴和他請來的律師。
馬媛媛的律師將證據擺在桌面上,跟對方律師進行了一番法律方面的溝通,馬媛媛則跟白貴又吵了起來。
“你別再犟了。孩子跟著你有什么出息。我們身為父母,能不能為孩子考慮考慮。”
馬媛媛苦口婆心道。
白貴怒道:“你少跟我說這些。我是他爸,我把他養這么大,誰也不能把他帶走。還身為父母,我呸,你好意思說。”
馬媛媛道:“我不跟你吵。你也知道,孩子有病。就算為了讓他看病,你也該讓我帶他走啊。”
白貴不同意:“病已經看好了。這些不用你管,孩子有病我不會帶他去醫院啊?要你操心!”
馬媛媛道:“你自己憑良心說,孩子跟你好,還是跟我好。”
白貴怒道:“你不就有幾個臭錢嗎?孩子當然是跟著我好,跟著你,難不成學勾搭野漢子?”
馬媛媛騰的就站了起來。
“好,為了孩子,我不跟你吵。我就是有幾個臭錢怎么了,那是我一個子一個子,辛辛苦苦掙的,每一分都是干凈錢。你呢?混吃等死,難道還要讓孩子將來跟你一樣?直說吧,你要多少錢才肯讓孩子跟我?”
白貴冷笑:“錢錢錢,你就知道錢。好啊,你說吧,你要多少,老子燒給你!”
倆人吵的不可開交,兩個律師卻基本達成了一致。
各自休戰。
白貴的律師反過來勸白貴放棄孩子的撫養權,他認為對方掌握的證據,對白貴很不利,還不如接受對方的條件,那一筆補償金。
白貴大罵了自己的律師一頓。關起門來,他自己卻開始哭了。他真的有可能失去孩子,他崩潰了。
第二天他的律師給他打電話,詢問他考慮的如何,如果不和解,那就要準備法律程序,希望跟他在確定一下,一旦上了法庭,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白貴說不用了,提出了要求,一千萬,少一分錢都不行,另外,孩子不能改姓。
律師告訴白貴,這兩個條件很苛刻,希望知道白貴的底線。白貴說,絕不能更改,否則他就法庭見。
律師向馬媛媛提出了要求,馬媛媛的律師還想繼續談談,馬媛媛卻一口答應了。
“算了。就這樣吧。告訴他,兒子跟了我,還是他白家的種。錢一分不會少的,給個賬戶就行。”
雙方律師迅速起草了協議,然后跟兩個當事人看過,均無異議,簽字生效。
簽完協議,回到家后,白貴關起門來痛哭流涕,他人生中第一次哭的如此絕望,他把兒子賣了!
他有了一千萬,可是突然他覺得自己一無所有。
這天馬媛媛放學直接接兒子到自己住的酒店,告訴了兒子父母決定的結果,并告訴他,要帶他去申城。結果兒子反對的異乎尋常的堅決,強行跑出了酒店,連兩個魁梧的保鏢都沒能攔住。
追之不及,馬媛媛打電話給白貴,結果白貴說兒子沒回去。
白立失蹤了!
學校旁邊一個小飯館里,白立哭的很傷心。
“我爸爸不要我了。我媽媽要帶我去申城,我打死都不會去的。”
王真真在一旁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勸說,這種事放在她身上,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
“可是你媽媽一定要帶你走呢?”
王真真問道。
“我不去,就不去。”
白立堅決道。
王真真又問:“那你不去,你以后怎么辦?”
白立哭訴道:“什么怎么辦?”
王真真道:“那你住哪里?你吃飯怎么辦?”
白立恨恨道:“我住我伯父家,我去打工掙錢。”
王真真這會兒真的有些同情白立了,她覺得倆人之間巨大的鴻溝似乎彌平了。
她許了一個愿:“我跟你一起去打工,給你掙生活費!”
白立用了的嗯了一聲。
馬媛媛幾乎找瘋了,她跟白貴兩個人找遍了太真寺村的角角落落,一直沒找到白立。
她不是沒想過王真真,可是第一時間就打電話確認過了,王真真說她沒見過白立。
萬般無奈之下,再次打給了王真真。
“真真。你是好孩子,你告訴阿姨,真的沒見過白立嗎?”
王真真矢口否認,可是馬媛媛卻從她口氣中聽到了真相。
追問起來:“真真。阿姨不逼你,你能告訴阿姨,白立現在安全嗎?”
王真真道:“安全!”
然后電話掛斷了,馬媛媛松了一口氣,只要兒子安全,她可以說明都不在乎,包括不帶他走。至于不放心他生病的問題,她考慮過了,大不了花費重金,從申城請一個醫療團隊過來。甚至,她可以考慮會西京市發展,反正申城那邊的發展已經穩定下來,西京市是她起家的地方,或許回頭是一個歸宿。
連夜將這個想法跟丈夫和老叔溝通了一下,丈夫讓馬媛媛自己拿主意,他們的事業,基本上都是馬媛媛在打理,丈夫的作用,從一開始只是維系跟老叔的關系,后來成長起來,這種維系也變得不在必要,更多的是合作關系。老叔則讓馬媛媛慎重考慮一下,如果她堅持,老叔表示支持,但老叔表示他不會回西京市發展,無法提供實質上的幫助。
兩通電話,馬媛媛就堅定了信念。
這邊王真真放下電話,馬上給白立打了過去,告訴了白立他父母在找他,很著急。
他們倆當然不在一起,他們的膽子還沒大到那種程度。白立此時悄悄藏在同班一個同學宿舍里,倆人擠一張床,王真真知道他在哪里,因為這主意還是她給出的。
白立一夜未歸,但早上還是老實去上學,結果就讓父母給堵在了學校門口。
父母并沒有責怪一臉恐懼的兒子,反而叮囑兒子好好上學,他們如同其他家長一樣,只是來送孩子上學的,什么特別的事情都沒有發生。
從這天起,有些事情,仿佛發生了改變。
媽媽只向白立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搬過去跟她住,當然也不反對他回爸爸家住,但每個星期至少有四天必須住在媽媽家里。馬媛媛決定留在西京市發展,于是也給自己購置了一套住宅。她的住宅價格不菲,不過并不是新房,而是一套二手房,準確的說是一套二手的別墅,位置很好,就在護城河邊上,推開窗子就能看到古老城墻上的箭樓。
爸爸白貴也變了。他的脾氣不是收斂,而是幾乎換了一個人一樣。跟兒子說話沒有以前那么粗暴,他開始關心兒子的學習,開始學著給兒子做早飯。他跟他以前的那些原則,似乎說再見了。以前所有人覺得他不務正業,他反過來看不起所有人,覺得別人都沒活明白。現在他則開始跟所有的鄰居,路上見到的熟人和顏悅色的打招呼,他跟那個過去與他格格不入的社會和解了。
一切似乎都變得美好,生活歸于平靜。
白立換了一個生活,徹徹底底成了富家子弟,在媽媽家住的時候,早上有司機一直送他到學校門口,放學會早早來接。在爸爸家住的時候,白貴也每天送去接回。沒人覺得奇怪,學校也不排斥這種排場,因為知道白立現在是豪富子弟,身份的變化,讓他遭受綁架的可能大大增加,學校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王真真對白立的態度,也沒有因此發生改變,讓白立很慶幸。依然愿意跟他一起玩,接受他的一丁點照顧,但太過昂貴的禮物,她絕對不會接受,比如白立想送她一部新手機,她就堅決不要,她能接受的極限,不過就是早上校門口吃一籠小籠包,中午學校食堂加一條清蒸魚。超過這個界限,她不但會拒絕,還會生氣,這個界限也是她尊嚴的界限。
在平靜的生活表面下,一股潛流始終在涌動。
學校大門口永遠是那么熱鬧,車來車往,一輛大商務,卻一直停了好幾天。
從車外看不清車里的情形,甚至始終沒見人進出過,讓人不由得懷疑車里是否有人。車窗玻璃上,有交警張貼的罰單,巡警已經開始考慮是否要叫拖車將這輛車拖走。
西京交通大學,美麗溫婉,追求者無數的研三校花李錦瑟,在這天傍晚,在學校食堂中陪著兩個長者吃飯。
這兩個長者,一個是他的導師,另一個是學校經濟系的主任,可以說她是在陪領導。
但這并不是什么潛規則,也沒有什么丑聞,而是正常的精英聚會。
李錦瑟的導師,高良明教授正在跟經濟系主任徐若輕激變。
徐若輕語氣有些激動:“你們哲學故步自封,自從五百年前自然科學從哲學中分化之后,哲學就再一步步走向死亡。你們還美其名曰,哲學變得更純粹了。你說說,這五百多年來,哲學有什么本質性進步?你們給自己一個定義,一個高高在上的定義,什么只有哲學才能研究哲學,只有哲學才能理解哲學。可你們卻囿于自己的圈子里,根本無法自證!”
高良明搶白道:“虧你還跟我師出同門。誰告訴你哲學給自己下過定義,誰又告訴你,哲學試圖證明過自己。誰告訴過你,哲學摒棄了自然科學?任何自然科學,不過是哲學用來探索真理的工具而已,猶如用眼睛看世界,用手觸摸世界。用自然科學解析世界,這有什么本質的區別嗎?”
徐若輕哼道:“你這是強詞奪理!”
高良明反駁:“那你就把你的理說出來啊,哲學最講道理了。”
徐若輕道:“哲學還講道理?哲學是最不講道理,最沒有道理好講的。”
高良明道:“那是哲學的問題,還是道理的問題?”
徐若輕惱道:“就沒法跟你好好吃飯。”
說完,氣呼呼的離席,背后傳出“出門把賬結了”的討厭聲音。
李錦瑟在一旁輕笑:“老師,你們師兄弟就不能好好吃飯嗎?”
高良明聳聳肩,一臉輕松:“搞經濟的人就是這樣,太精于算計,一點虧都不吃。沒風度!”
李錦瑟不由暗暗腹誹。上次不知道是誰沒風度,連筷子都摔了,就因為被人家辯的啞口無言。李錦瑟記得清楚,上次徐若輕用經濟學遠離解釋,說最近二三十年里,哲學系能招到的學生全都是高考成績二流的學生,就算這樣,還絕大多數是調劑的,真正報考哲學的,一個班里往往只有兩三人,甚至有時候一個人都沒有。當一個學術,無法吸引人才,不但意味著這門學術正在消亡,也證明它本身就沒有存在的意義。如行政系統中某些部門,只是用來撐門面的。這個道理,讓高良明很生氣,卻無從辯駁,因為這是哲學系幾十年來的痛處。
“好了,老師,我去結賬!”
李錦瑟怎能讓徐若輕去結賬呢,匆忙追了出去。
徐若輕卻已經付了賬,但依然憤憤不平:“你們老師就那個德行不好,抓住人家的話柄,就絕不放過,還自稱什么風度!”
李錦瑟笑道:“您說的對。比如您聲稱哲學因沒有人才流入,在消亡的論證,就讓我們導師很沒有風度。”
徐若輕道:“沒錯。哲學在消亡,我剛才說錯了,他比故步自封了五百年,而是從誕生之日起,就開始原地兜圈子,時至今日都沒有更深一步的進展,不斷涌現的所謂流派,不過是在原來的基礎上縫縫補補。反觀其他的自然科學,不但基于數學是可推理的,而且大都可以通過試驗來驗證。唯有哲學,只有理論中的理論,有什么實際的意義。”
李錦瑟有一個疑問:“徐老師,是不是一切注定消亡的事物本身就沒有存在的意義呢?”
徐若輕道:“如果有存在的價值,還會消亡嗎?”
他笑了笑,揮手走了出去。
李錦瑟回到包廂,她的導師依然在津津有味的吃著火鍋。
“錦瑟,你是我最好的學生,有沒有考慮過以后?畢業后想繼續做研究,還是出去求學?我希望你不要放棄哲學,選擇放棄也許不是你的損失,但一定是哲學的損失。如果你想去留學的話,日耳曼或者瑞士,我都能幫你推薦。”
高良明說這句話的時候,十分的落寞,他的學生,不管多么有天賦,一旦畢業,極少有愿意繼續從事這門學科的,他無可奈何,因為這門學科本就不是一個養人的學科,但他總是試圖挽留最有希望的種子,他這種挽留,反過來又讓他更加悲涼。
李錦瑟苦笑道:“老師,我可能沒有機會選擇了!”
高良明嘆息道:“有人幫你決定了?是你爸爸嗎?”
李錦瑟搖頭:“老師,你說如果我明天就要死,今天的選擇還有意義嗎?”
高良明深思了一番:“你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
李錦瑟點點頭:“老師,您一直困惑的那個問題,我也許能提供一些參考?”
高良明苦笑:“我困惑的問題多了?你指哪一個?”
李錦瑟:“最深刻的哪一個,關于意識。”
高良明嘆道:“哲學無論那個派系,唯心的還是唯物的,還是中立客觀的,客觀中立的,無非是因為無法觸及到意識這個層面。作為認識事物的唯一主體,意識總是認識著而永不被認識。無法確定這個基礎,就永遠無法解釋世界到底是客觀的還是主觀的這一核心問題。”
李錦瑟嘆道:“我也只能給您提供一定的參考。您想知道我認識世界的感覺嗎?”
高良明想了想:“你想跟我做思想實驗嗎?沒用的,無論我們如何客觀,如何中立,都無法充分表達出來。意識經過語言的翻譯,就已經失去了底色。”
李錦瑟問道:“如果我們直接意識共享呢?”
高良明反問:“你這是已經跟我做思想實驗了嗎?”
李錦瑟搖頭:“我說都是物質試驗,讓您感受到我的意識。”
高良明疑問:“這是你設定的前提嗎?”
李錦瑟有些解釋不清了,決定行動,雙手伸向了老師的腦袋。高良明以為學生這是設計了某種試驗方法,他也不拒絕。
只見學生先是將兩只手,兩根手指放在了他左右太陽穴上,接著整個人偎了過來,在高良明已經開始感到局促的時候,學生的額頭頂住了他的額頭。
接著海量的信息沖擊進入了他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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