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山谷玫瑰》（八）
第八章
宋姿瑜從回憶中抽出神思，車子將她送到樓下，穆北岑下車陪她上樓。
然后……
他理所當然地留下來。
早上，宋姿瑜賴在床上接到老板的電話，急忙梳洗換衣服，這時穆北岑已經早就去工作了。
她直到快要出門，才看到手機里他發來的消息。
“早飯讓人送來了，在桌上，吃完再走。”
宋姿瑜一邊穿鞋一邊笑了笑，又回到廚房坐下來，干脆用十分鐘的時間把早餐吃完。
她的工作是藝術家助理，對工作能力各方面要求高，但工作強度不大，主要就是協助老板處理事務。
剛到公司，做財務的主管就跑來找她，“宋宋，你知道慈善會那天……有客人捐了五千萬嗎？這幾天錢剛到賬。”
生怕是對方搞錯了，特意還跑來向她確認。
宋姿瑜不用問，也猜得到這不是穆北岑干的，也是他讓別人干的，他寵的方式還是各種浮夸，與當年相比并無退步。
這段日子，穆北岑和顧泰電光石火的速度，完成了對容家集團在市場上的收購方案，且還為容心玥留了一部分股份，讓她每年光靠分紅也能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
這是宋姿瑜對他提出的要求。
畢竟容心玥是無辜的可憐人，不該被利用，更不該被牽扯到他們的感情中。
晚上穆北岑約她去一家新開的法國菜餐廳，隔壁就是行政酒廊，兩人吃完可以在那邊喝酒，看夜景，他們很久都沒有這樣約會，眼下兩人的關系究竟算不算破鏡重圓，也很難形容。
宋姿瑜心不在焉，他們的藝術工作室是一棟獨立建筑，車子則停在隔壁一條街的停車庫。
迎著茂盛的梧桐樹一步步往前走，剛到車庫的角落，宋姿瑜覺得有人就在身后。
她回過身，看見容心玥雙眸通紅，身旁站著一個匪氣的壯漢，手里還拿著槍。
宋姿瑜不為所動，甚至臉上沒有任何恐懼。
但容心玥已經被濃烈悲愴的情緒占據身心，無法分辨她這一刻的情緒為何如此平靜。
“你和穆北岑這對狗男女，害我家破人亡……現在還想施舍我本來就屬于我的東西？！”
宋姿瑜沉默，她內心覺得自己確實是一個害她家破人亡的幫兇。
“他想利用我，引起你的注意，這是他計劃的一部分！”容心玥怒目圓瞪，“而我還傻傻的相信了，他真的想和我們容家聯姻�！�
“如果可以選擇，我比你更不希望他是這樣的人。對不起，在杭州的時候我已經感覺到他不愛你，所以我想阻礙你們，但我不知道他想要的是這么可怕的下場……”
宋姿瑜已經不能再被道德和普世價值約束，這幾年她已經過得太累，乃至患上過輕度憂郁癥。
“容小姐，在知道他和你訂婚的那一刻覺得嫉妒和羨慕，我做出不理智的行為……”宋姿瑜苦澀地笑了笑，“我拒絕過他好幾次求婚，因為他給不了我想要的婚姻。”
“……你為什么要和我說這些廢話？”
她不想再聽這些沒有意義的道歉，指使身邊的男人，“開槍，給我爸報仇！”
宋姿瑜看向她，“容小姐，我不是第一次被人這樣威脅�！彼莻�看上起外強中干的打手，故意挑釁，“我凱子最不喜歡他的女朋友被人威脅�！�
容心玥眼看身旁的大漢有些猶豫，自己搶過槍。
她也學過開槍，還是十二歲的時候，他父親帶她去國外打獵學的。
“我現在就讓那個奸夫一輩子后悔……”
容心玥話音剛落，董宇沖出來，照著她的脖子就是“砰”地一下，接著三兩下把那個壯漢打倒在地。
宋姿瑜對他點點頭。
當年她和穆北岑談戀愛，即使被保護的再好，也被一些他的死對頭糾纏過，比如那個胡子捷。
他總是會派手下保護她，以防不測。
穆北岑那邊很快接到消息，他先在電話里告訴董宇，“這陣子找人看牢容心玥，讓她明白形式，那個手下你找人教訓教訓�！�
然后，才問宋姿瑜，“怎么樣，有沒有事？”
她捧著手機，聲音聽不出情緒，“不要緊，我馬上過來�！�
董宇將宋姿瑜送到餐廳，穆北岑此刻獨自一人，坐在行政酒吧的角落已經喝上了。
穆北岑稍稍側身，然后望到了她的眼睛，他的固執冷漠中帶著令人無法抗拒的穿透力，讓宋姿瑜心灰意冷的情緒再度被點燃。
宋姿瑜停下腳步，竟然一時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穆北岑放下了酒杯，起身將她抱入懷中。
她對他從來都有一種無可奈何的妥協，而他有極度強烈的偏執，他想要占有她的感情，她的全部，這種需求就像他活下去的目的。
穆北岑很輕地，在她耳邊說了一句，“我愛你�！�
宋姿瑜渾身顫栗，眼淚在這一刻不可名狀地落下，心頭滾燙地快要無法呼吸了。
他們認識十年了，他也說過很多甜蜜的話語，但從來沒說過我愛你。
對他來說可能是一句世界上所有語言中最難以啟齒的話了。
剛才所有負面的、低落的、恐懼的熟悉感，全都被這樣天崩地裂的時刻覆蓋了。
宋姿瑜閉著眼睛，眼淚滾滾掉下，“我也愛你�！�
窗外，兩岸的燈火在這個點被逐一點亮。
所以說，她永遠最愛長長的夏日。
落日將深情鍍一層永不褪色的金黃。
……
宋姿瑜住處的樓下，有一團團柔軟的蒜香藤，一簇簇淺紫和米白交錯，美不勝收。
她在附近的花道上看到了一輛熟悉的車子。
車窗緩緩降落，宋姿瑜看著方向盤的男人，嘖了一聲。
宋銘冷笑：“你真是膽子肥了�！�
她無奈地上車，系好安全帶。
宋銘與她上次見面的時間還在一個多月前，穆北岑還沒有重新出現在她的生活中。
“你們真要復合？你好不容易堅持了快三年，全都泡湯了�！�
兩人之間好不容易又甜蜜起來的一點氣氛，被宋銘的出現攪得亂了。
都說失而復得，是人間極樂。
可也抵擋不了那個這輩子令她無法磨滅的記憶。
“我還沒完全想好�！�
宋姿瑜想，她只是想隨波逐流，看看這段感情能不能有結果。
宋銘眼神復雜地看了妹妹一眼，“看來隋鳶提醒你沒有用，需要我再提醒你？”
他輕聲哼著，車子駛上明朗的大道，“當年梁憐的悲劇可能不會再有了，但你確定以后不會有更慘的嗎？小姿，我們只想要最安穩的家庭生活，他給得起嗎？”
宋姿瑜心情已經不好了，臉色沉沉地不說話。
宋姿瑜大三的時候，經常去福利機構實習，她和自己的互助對象——一個老家在廣西貧困山區的十六歲小姑娘梁憐，很快地熟悉起來。
宋姿瑜是出身大戶人家的千金，性格又直率爽朗，她對人生中第一個能夠幫助的對象覺得既好奇又激進，沒有任何邊界感，與其說想要資助她完成學業，不如說把她當成一個小妹妹。
梁憐父母本來在S市打工，前陣子父親意外車禍去世，母親又癱瘓在床，家里還有幾個弟弟要養活，可以說是社會最底層的那類人也不為過。
宋姿瑜帶她上館子、買衣服，將她打扮成大城市的淑女，還在學業上為她補課，讓她去高考，改變人生。
梁憐第一次見到穆北岑的時候，簡直驚為天人，眼神都看呆了，磕磕巴巴地說：“宋姐，你男朋友……長得太帥了，比最近那個電視劇里的那個小鮮肉還好看！”
穆北岑來接小女朋友去約會，梁憐不打擾他們兩人世界，她回家還得照顧一家子老小。
宋姿瑜和他挽著手走在大街上，像任何一對普通的小情侶，特別開心地說：“今天是你生日，大壽星，你說吧，有什么愿望……不準說奇怪的！”
穆北岑只揉了揉她的臉頰，不知怎么的，忽然認真地說：“我想照顧你，保護你一輩子，讓你當一個快樂的小孩�！�
宋姿瑜摟著他的胳膊，心里暖暖的。
穆北岑從小到大，沒有任何關于“生日”的概念，是和她在一起的第一年，才算正式過了人生的第一個“生日”。
“宋銘還是和你一句話不說嗎？”
穆北岑“嗯”了一聲，“我會想辦法緩和我們的關系�！�
宋姿瑜嘆氣，“我哥哥從小疼我，他這個人又牙尖嘴利，咋咋呼呼，可能會說你不愛聽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穆北岑似乎是揚了一下唇角，“宋銘對我有救命之恩，我不會與他計較任何事�！�
哪怕他不顧一切地想要拆散宋姿瑜和他的關系。
在隔著一段距離的黑色悍馬里，胡子捷半摘墨鏡，嘴角的笑容頑劣，“媽的，聽你們說我還不信，這穆北岑也有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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