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漕路多艱
其實道路不管是土路還是水泥,抑或是瀝青,時間長了都有破損,都需要維護保養(yǎng)。
而古代哪有專門的道路養(yǎng)護部門,或是道路實在太爛,官府看不下去出資維修,或是某某善人出錢修補撈個好名聲。
至于皇帝出巡,那地方官府自然是要黃土墊道,填坑補洼,突擊性地維修一番。
徐齊霖是行過陸路的,離長安才多遠,道路的情況便讓他覺得坐車實在是遭罪。特別是沒有減震的馬車,屁股都會被顛成兩半。
而軌道運輸幾乎是不受路礦和天氣影響的,除非發(fā)大水,或是暴雪掩路。
但長途的軌道運輸肯定還需要很多配套設(shè)施,比如沿途得設(shè)很多維修站,軌道壞了、車輛壞了,能得到及時修理。
嗯,現(xiàn)在徐齊霖主要還是解決漕運的問題。重中之重還是三門峽的陸路,其他航段哪怕拖個一兩年,也不是大問題。
很簡單,要往關(guān)中運糧,可不是非要從江淮開始。洛陽那里的糧倉,可是有堆積如山的糧食,少說也有幾百萬石。
正因為洛陽有的是糧食,但運進關(guān)中卻艱難,以致長安的唐朝君臣常因為鬧饑荒而跑到洛陽就食。
結(jié)束了煤礦的考察,拔款萬貫以繼續(xù)發(fā)展,徐齊霖再度登船,沿渭水直奔華陰縣。
“渭川水力,大小無常,流淺沙深,即成阻閡,計其途路數(shù)百而已,動移氣序,不能往復(fù)。”
“漢武帝元光六年,大司農(nóng)鄭當時主持,發(fā)卒數(shù)萬人,由水工徐伯督卒開鑿,經(jīng)三年建成漕渠。渠成后,潼關(guān)至長安的九百里渭河河道縮短至三百余里。轉(zhuǎn)運便利,關(guān)內(nèi)賴之。”
“開皇四年,隋文帝命宇文愷部率水工,鑿渠引渭水,自大興城東至潼關(guān)三百余里,名曰廣通渠,并于渠口建廣通倉。隋末,廣通渠淤塞,直至今日。”
一路上,徐齊霖不斷向熟悉漕運的官吏詢問請教,也親眼看到了渭水的情況,覺得自己以前把漕政改革看得簡單了。
渭河多泥沙、多淺灘,特別是中下游河段,河道游蕩迂曲,多河心沙洲,河槽沖淤交替,主槽分叉擺動頻繁。
而且,渭水下游的災(zāi)害比較多,從貞觀元年至天寶元年,所記載的洪水災(zāi)害便有三十四次之多。
這又是大自然的懲罰呀!徐齊霖看著渾濁的渭水,苦笑著發(fā)出感慨。
人口增多了,糧食、住房、燃料的巨大需求,便向大自然過量的索取。毀林造田,燒草墾荒,大自然不堪其重,便以災(zāi)害回敬貪得無厭的人類。
可現(xiàn)在,徐齊霖只能先做完工作,再考慮以后是否有機會進行改變。畢竟,人的生存的是最主要的,你不能讓他們餓著肚子、挨著凍去保護環(huán)境。
當然,開通廣通渠增進運力,則要比依靠時常淤塞的渭水要更加現(xiàn)實。
只怕李二陛下看到這宏偉的花錢計劃會被嚇著,而打退堂鼓吧!徐齊霖思索了半晌,決定暫且壓下這個諫議。
一步一步來吧,甭想一口吃個胖子,也別想一下子花錢花得李二陛下肉痛。
抵達華陰,這里是渭河與黃河的交匯處,徐齊霖便帶著人上岸查勘,確定建立倉庫的選址。
隋朝時,原本在廣通渠口,即華陰縣東北渭水南岸建有廣通倉,后來改名永豐倉,為當時京師附近的重要糧倉。
但現(xiàn)在廣通渠已經(jīng)淤塞不通,要實現(xiàn)黃河、渭水的分段運輸,就只能重新建倉,依靠渭河進行水運。
好在渭水在華陰地區(qū)的河槽變遷,已經(jīng)不甚劇烈,選址建倉不算是太過困難。
完成工作后,休息了一天,徐齊霖帶人過了渭口,換船進入了黃河水道,繼續(xù)向西而去。
順流而下,行程很快,又是早就派人安排好的船只,船老大和船工都很有經(jīng)驗,一路上還算順利。
不日,眾人來到了陜州,也是漕運路上相當重要的一個環(huán)節(jié)。從洛陽到陜州,水路有三門峽岻柱之險,陸路三百里由車轉(zhuǎn)運則費用昂貴。
而陜州有太原倉,倒省了再次建倉的花費。在徐齊霖的計劃中,如果在三門峽西所建的倉庫較小,還是要以太原倉為主要集散地。
在陜州停留了一天一夜,采購采用物資,主要是干糧。徐齊霖還請船工們在酒樓大吃大喝了一通,并詳細了解三門峽沿岸的具體情況。
根據(jù)船工們描述,三門峽沿岸是有漕運棧道的。但這個棧道不能運輸,而是給纖夫所走,拉船前進的。
這些棧道大多是在河岸山崖的半腰處開鑿一條凹進巖石的小道,在無法開鑿凹道的地方,則每隔約二米鑿有一個方孔,用以揳入木梁,鋪板架橋。
每當漕運船要逆流而上時,纖夫就沿著棧道拉船前行。在棧道中部的石壁上,鑿有許多牛鼻形的小洞,用以拴綁繩索,供拉纖人把持使力。
而漕運船只要逆水而上,全是靠了纖夫的苦力。而纖夫這個職業(yè),無疑在眾多高危行業(yè)中排名最靠前。肩上是沉重的纖繩,腳下是崎嶇山道,稍有不慎便會跌落懸崖,非死即傷。
“腳登巖呀,手抓崖,肩背纖繩把船拉,屁股撅天上呀,腦袋夾到腿圪拉,掙倆錢拿回家呀,養(yǎng)活妻兒和爹媽……”
后世還有纖夫拉船所喊的黃河號子,可謂真實生動地記錄了纖夫們拉船之苦和逆水行船的艱難。
徐齊霖感慨之余,也在考慮是否能把這狹窄的棧道拓寬加固,變成能運輸糧食物資的道路。
也不用什么雙向幾車道,哪怕是單行道,只要能盡快越過砥柱之險就行。
而這個想法也不算離譜,想想秦蜀古道、三峽棧道,都在古代政治、經(jīng)濟、社會、軍事和交通史上發(fā)揮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當然,可行與否,是不是還有其他更好的方案,還需要徐齊霖實地考察,并聽取專家的意見。
休息好,準備齊全,徐齊霖等人又登船出發(fā),順流而下,直向三門峽而去。
在離三門峽還有七八里地的時候,船工們便在一個漢隋時期的古渡口靠了岸,給徐齊霖等人指點講解著岸上的情況。
徐齊霖記在心中,帶上隨從棄船登岸,并讓船只繼續(xù)航行,過了砥柱后,在三門峽東面等待他們。
沿著河灘往東走,徐齊霖等人邊走邊觀察地形地勢。走了一二里地,便看到岸邊的一處臺地。
這片臺地東西約百米左右,南北約二三十米,緊挨著河灘。
“且在圖上標記下來。”徐齊霖吩咐著,“若前方再無合適之地,恐怕只有在這里建倉了。”
一個官吏伸手指了指,提醒道:“徐丞請看,這是第一層臺地,再往上還有個小村子呢!”
停頓了一下,他又補充道:“是不是船工所說的上倉村?派人去打聽一下吧!”
徐齊霖掏出望遠鏡,仔細瞭望一番,才讓人去村里打聽,最好能請到走過三門峽的向?qū)А?br />
派完人,徐齊霖等人上到臺地,丈量勘測,記下諸般數(shù)據(jù),又休息等待了片刻,才見到派去的官吏領(lǐng)來了兩個人。
這是一老一少兩個百姓,對突然來到這窮鄉(xiāng)僻壤的官吏感到驚訝且惶恐。簡單詢問之下,竟是村長和他的兒子。因其在三門峽東的龍巖村有親戚,倒是走過小路前去探視。
徐齊霖溫言撫慰,說明來意,并拿出銅錢作為酬勞,請他們充當向?qū)В咦吣菞l小路。
村長急著推卻,但徐齊霖執(zhí)意如此,也只好收下,引著眾人沿河向東行去。
一路行去,但見沿岸峭壁峻嶺,道路狹窄。人行尚可,要運輸物資,卻是不行。而且,這條小路離河灘較近,一旦河水上漲,便會被淹沒阻滯。
邊走邊查看著地形地勢,徐齊霖隨便地和向?qū)收劊瑓s又打聽到還有一條山路也能到達龍巖村。只不過要翻山越嶺,比較費時耗力。
“老人家?guī)覀冏咄赀@條小道,再辛苦走一趟山路吧!”徐齊霖說道:“依某看,這條小道想要走車馬,很難。”
村長見徐齊霖年少,且態(tài)度和藹,并不趾高氣揚、吆五喝六,倒也愿意再辛苦一下,對徐齊霖的說法也甚是贊同,“山路亦是難行,但開鑿?fù)貙捫拚螅瑧?yīng)可行走車馬。”
停頓了一下,他又接著說道:“這條小道每逢漲水便會淹沒近半,山路卻是沒事。”
徐齊霖現(xiàn)在也不敢確定山路便能改造成功,如果不行的話,也只能在峭壁上掏出凹槽之路,再輔以石柱木板的棧道,用這耗時費力的辦法達到目的了。
進入三門峽,便聽見了巨大的水聲,河水也顯得更加湍急。又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了被稱為神門、人門和鬼門的三道河門。黃色的泥水在河門里撞擊糾纏,令人心驚。
徐齊霖很擔心,目光搜尋之下,并沒有發(fā)現(xiàn)船只殘骸,不禁自言自語道:“那兩艘船應(yīng)該沒事,已安全過去了。”
“徐丞不必太過擔心。”一個官吏在旁安慰道:“現(xiàn)在不是汛期,他們又是最有經(jīng)驗的船工,定然無事的。”
村長在旁附和道:“這里還不算最危險,再走一段路,便能看見砥柱了,那里才是鬼門關(guān)哪!“
徐齊霖抹了把臉上的汗,催促眾人加快腳步。
時間不大,他們過了三門,一座橫在河中的山形巨石映入了眼簾。
河水過了三門,洶涌地沖向砥柱,沖撞著、拍打著,濺起的波浪和水花騰空而起,如一道煙柱升上天空數(shù)丈之高。
徐齊霖被這大自然的聲勢所震驚,微張著嘴巴,凝神望著那傲立于水中的“中流砥柱”。
砥柱山在千百年的水流沖擊下,已經(jīng)布滿了傷痕,變得斑駁不平。但它依然穩(wěn)健地屹立著,沉默無言地抗擊著濁浪的沖撞。
三門峽谷,兩岸夾水,壁立千仞,怪石嶙峋,地勢險要,河心有兩座石島把河水分成三股,故曰“三門峽”。
砥柱正對三門,河水奪門而出,直沖砥柱,然后分流包柱而過,故曰“中流砥柱”。
三門漕運始于秦漢,至隋唐朝,已經(jīng)有近千年的歷史。千年里不知有多少人送命三門漕運,不知有多少船只觸撞砥柱,翻覆河中。
徐齊霖在這天險面前目炫神震,凝望著濁浪滔天,久久無言。
“若能開陸路避砥柱之險,可謂功德無量啊!”老村長的唏噓引起了眾人的共鳴,也打斷了徐齊霖的凝視。
不身臨其境,不實地考慮,豈能知三門之險,漕路之艱?
而高高在上的權(quán)貴,只考慮到運輸成本,錢財耗費,卻又何嘗重視人命?
“不管千難萬險,某定會成功。”徐齊霖臉色一肅,朗聲道:“望諸君共同努力,共建此功。”
……………
過了砥柱山,水勢驟然平緩,河道也寬闊起來,令人視線一開,心情一松。
“過了前面那塊臺地,便是龍巖村了。”村長伸手指著,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笑意。
徐齊霖估計已經(jīng)走了十六七里的路,這和史書上記載“開山路十八里”比較相符。再看那塊臺地,三面環(huán)山,南面臨水,地勢比較低平,是個可以建倉的地點。
眾人走近觀察,發(fā)現(xiàn)這塊臺地似乎是漢隋倉廩遺跡,能在地上找到灰色繩紋瓦的殘片。
“這里恐怕是離三門峽最近,比較適合建倉的地方了。”徐齊霖回首瞭望,又征詢著別人的意見。
“河道較寬,河水較緩,漕船可在這里停泊,再轉(zhuǎn)頭返回。”
“建倉可以,但陸路如何走?”
徐齊霖轉(zhuǎn)向村長,問道:“你所說的那條山路從何處而上?”
村長指了指前方,說道:“再有兩里來地,便是龍巖村,山路便從龍巖村穿過。”
徐齊霖舉首瞭望,村子沒看到,卻看到了兩艘船就停泊在遠處的岸邊,想必就是船工所說的古渡口——狂瀾渡了。
從距離上看,由狂瀾渡登岸向上走,便應(yīng)該是龍巖村了。或許,那里更適合建倉?
徐齊霖不敢確定,讓手下測量臺地,標記于圖,又邁開腳步,向著前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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