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6 郁悶
這時,前邊傳來道清脆稚嫩的童聲,“爹爹,我們的柿子真的被人摘了嗎?”
安寧聞聲望去,只見蕭瑟的樹木間,有個穿著黑色錦袍的男子肩上架著個男孩闊步而來,他低著頭,肩上的男孩雙手環著他腦袋。約莫沒料到有人,男孩看著他們很是驚訝,低低喊了聲爹爹,半是害怕半是警惕地望著她們。
安寧身形顫了顫,神色不自主地緊繃起來,斜眼睨著神色意味不明的薛名揚,后者無辜的聳了聳肩,“那,柿子樹他們種的。”
小家伙出生那年,周紀明抱著他在寺里栽種了一棵柿子樹,每年回京都會帶他來瞧瞧,柿子樹去年才開始結的柿子,小家伙圍在樹下笑得花枝亂顫,看著就令人討厭,此刻見小家伙怯懦地縮著身子,他愈發不喜,板著臉道,“柿子被人摘完了,你明年再來吧......”
小家伙好像很怕他,雙手緊緊環著周紀明的肩,慢條斯理從他肩膀滑到背上,整個人躲在后邊沒敢露出頭來。
周紀明慢慢將他放下,改由雙手抱著他,小家伙遲疑地抬起頭,唯唯諾諾地喊了聲薛叔,薛名揚偏頭,像沒聽見似的朝安寧道,“不是趕著時辰燒香嗎,還不快走!”說罷,自己抬腳先走了,經過周紀明身邊,故意扭頭沖小家伙做了個鬼臉,嚇得小家伙臉色發白的躲進周紀明懷里。
“名揚...”周紀明語調平平的叫住他,“喜余身子不舒服,你別逗他。”說話時,他寬厚的手輕輕順著小家伙的背,目光很溫柔,安寧看著,喉嚨有些堵,忘記要和他打招呼,而周紀明好像也沒那個意思,抱著男孩,面色淡然地從她身邊走了過去。
交錯時,她似乎能聞到他身上獨有的香味,很淡的味道,卻刺鼻得人想哭。
薛名揚走到圍墻邊才注意到安寧沒跟上來,歪了歪嘴角,自己興沖沖燒香去了,他應了傅佑遠保護安寧,可沒說寸步不離地跟著,真有殺手要殺她也是她運氣不好。燒香拜佛的人多,門外排起了長隊,薛名揚毫不猶豫徑直走了進去,見他衣著華麗,氣質不俗,其他人也不敢多說,故而安寧她們到時已經見不著薛名揚人了。
燒完香,安寧添了五百兩香油錢,財大氣粗得綠蟻難以置信,偷偷問安寧,“小姐,會不會太多了,奴婢問賬房先生多要錢是留著將來給你置辦嫁妝的。”五百兩,不是小數目了,傳到傅平章耳朵里,非撕了她們不可。
安寧站著沒動,寒風吹著她發髻上的簪花輕輕搖晃,她笑道,“佛祖若顯靈,五百兩算什么。”
綠蟻想想也是,不禁好奇安寧許了什么愿。
安寧抿唇,笑而不答,“說出來就不靈驗了,你和紅泥看看有沒有什么想求的,我自己轉轉就行。”正殿旁邊有抽簽算卦的,求姻緣,問仕途的什么都有,姻緣攤前圍著許多小姑娘,年紀和綠蟻她們差不多,想來兩人會感興趣。
“奴婢陪著你,寺里魚龍混雜,你獨自待著奴婢可不放心。”綠蟻扶著安寧不肯撒手,朝紅泥道,“你到處轉轉吧,遇著有趣的事兒記得告訴我們。”
安寧這兩日精神不錯,輪椅留在后邊住處了,綠蟻扶著安寧漫步目的地閑逛,寺里大,除了正殿外還有幾處偏殿,供人誦經念佛交流心得,也有讀書人在里邊高談闊論,哪兒都熱鬧得很,綠蟻頭回來,看哪兒哪兒新奇,安寧臉上卻沒什么表情,主仆兩沿著木板鋪成的小路往后邊走,穿過到不起眼的門,進了座院子,院里樹木蔥郁,花香撲鼻,環境雅致,與別處單調的白截然不同,綠蟻驚喜地四處張望,欲往里邊瞧瞧,安寧卻拉著她的手離開,“該是走錯地了,我們換個地方吧。”
路上想著事,沒料到會闖到這來。
剛轉過身,就聽身后響起道不悅的聲音,“你來這干什么?”
薛名揚沉著臉,眼神陰沉地站在旁邊涼亭外,表情不善地看著安寧,他身側立著個容顏昳麗的男子,見到安寧,面目表情地轉過頭去,“老主持在屋里等著,什么話進屋說吧。”
薛名揚仍不痛快,這兒是老主持的住所,安寧貿貿然闖進來,總覺得她別有用心的感覺,傅家姐弟不是省油的燈,某些時候他樂意陪她們玩玩,然而他絕不允許有人窺探他的隱私,冷著臉道,“寺里不見得安全,傅大小姐還是回屋待著吧。”
說完,叫阿春將她們送回去。
安寧嘴角強扯著笑,拉著綠蟻往外走,綠蟻小聲嘟了嘟嘴,到底沒跟薛名揚爭執,只是心頭委屈,她們無意來此,何必兇巴巴的吼她們,大抵怨念太深,走到門外的周紀明忽然轉身看了她們眼,隨即進了門。
屋里焚著香爐,老主持坐在顏色發亮的竹椅上,神色平和,見周紀明瞥了眼外邊,不禁問,“誰闖進來了?”
薛名揚靠在椅子上,語氣不冷不熱,“他哪兒認識,頂多覺得身形眼熟罷了。”他意外周紀明竟也會被綠蟻的體態吸引,還以為他早忘了呢。
老主持認識周紀明十幾年,除了那位顧小姐,他何曾多看過其他人幾眼,想來薛名揚口中的眼熟和顧小姐有關,他嘆了口氣,雙手合十道,“故人已逝,兩位何須執著于過去......”
薛名揚提著茶壺倒了三杯茶,不欲提及往事,岔開話題問老主持請他來所謂何事。
“昨夜寺里有人行兇,你耳目眾多,是否聽著什么動靜了?”
“我倒床就睡了,可沒聽到什么動靜,咋了,昭武侯懷疑到你頭上了?”薛名揚轉著手里青花瓷的茶杯,音色沉沉道,“都說身正不怕影子斜,他要沒做虧心事,有什么好怕的?”薛家與曹家素來井水不犯河水,不知曹世成哪根筋不對,硬咬著他不放,他薛名揚再亂咬人不至于為難個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
“不是你?”老主持眼神略有狐疑地掃過他,再看向波瀾不驚的周紀明,后者抿了口茶,點頭道,“是他干的。”
薛名揚氣極,“周紀明,別血口噴人,爺我跟他有什么仇?”
周紀明沒搭理他,轉而關心老主持的身體,薛名揚火氣更甚,怒瞪著周紀明,“憑什么說是我干的?”
薛名揚屬于不到黃河心不死的性子,周紀明不說個令人信服的理由出來,薛名揚得鬧得人盡皆知不可,老主持后悔聊這個話題,勸周紀明,“你與他說清楚吧,我怕他發火把我屋子給燒了。”薛名揚發火的模樣他是領教過的,他老子來都沒用,逮著誰揍誰,他年紀大,經不起折騰了。
回想起兩人打架的情形,周紀明沒和他拐彎抹角,直接道,“你受不得氣,以前誰背后嘀咕你兩句你能恨人家兩年,直到你報復回去為止,昭武侯與你在街上打架被你父親制止了,以你的性子,昭武侯遭人刺殺,你該跑在最前邊看他笑話才是,你卻說你睡著了?名揚,這話你說出口你自個兒信嗎?”
“他娘的!”薛名揚踢了腳茶幾,“爺我大度不跟他斤斤計較不行嗎?”
“你是這樣的人嗎?”周紀明反問。
薛名揚不說話了,灌了口茶,豁出去道,“沒錯,是我干的,我這人恩怨分明,救他是礙于情面,他領了情卻反過來咬我口,換誰都咽不下這口氣,我昨夜嚇嚇他,就是要他知道,我真要他的命是輕而易舉的事......”
老主持:“......”
見他提茶壺倒茶,周紀明奪了他的茶杯,面色凝重地看著薛名揚,一字一字頓道,“你該知道這件事傳出去會有什么后果,昭武侯乃兵部尚書,他有個好歹朝廷不會善罷甘休,你未免太亂來了!”幾年來,周紀明甚少動怒了,此時捏著茶杯,恨不得朝薛名揚臉上砸去,薛名揚心底有些怕他,氣勢漸漸弱了,“我辦事滴水不漏,我不說誰知道是我干的?”
況且他與昭武侯無冤無仇,誰信他會殺他?
“沒有不透風的墻,你要滴水不漏昭武侯會頭個就找上你?”周紀明陰著臉,目光黑得可怕,薛名揚想了想,嘟噥道,“誰知道他抽哪門子瘋。”
周紀明舉起茶杯,嚇得薛名揚跳了起來,完了發現周紀明只是將杯子還給他,他臉上掛不住,拉過椅子,離周紀明遠遠的。
“刺殺昭武侯的是不是你的人?”周紀明問的是在城里那次。
薛名揚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好端端的我招惹他干什么?”說起那件事薛名揚心里也窩火,他和周紀明分開后想轉轉,走到條巷子聽到有打斗聲,暗搓搓的跑過去想看看發生了什么,就看見幾個黑衣人圍著昭武侯欲要他的命,隨后又躥出幾個黑衣人,呵斥了那幫黑衣人兩句,先來的黑衣人盡數走了,他以為事情到這就結束了,誰知后來的黑衣人也是取昭武侯性命的,他看得有趣,就往前湊了點,正好讓昭武侯看見他,扯著喉嚨喊他救命。
不救吧,傳出去說他太冷血無情,救了吧,又惹了身騷回來。
薛名揚別提多郁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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