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恩恩怨怨
即便她能一直帶著崔家大小姐的身份,永遠都不會被揭穿,她的將來也都會是千難萬險的。
她永遠都不可能過上普通姑娘家的平凡生活。
甚至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
不過,這世上又有多少個人能夠掌控自己的命運?都不過是隨波逐流身不由己罷了,便是夫人這樣的奇女子也做不到,一個一無所有的替身如何能夠做到?
其實,死亡對她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這些,徐真沒有宣之于口,到底是照顧了好幾個月的小丫頭,年紀大了,心也軟了許多,不過,即便他不說,薛海也應該明白。
“就看她的造化吧。”
薛海舉起了酒杯,一飲而盡。
……
崔家在禺城并沒有勢力,便是鎮國公府再深謀遠慮也不可能預計的到崔家會頃刻間分崩離析,更不可能在千里之外的嶺南安排人,為將來流放到此地做打算,所以,要崔家的勢力要滲透入嶺南郡并不容易,上有皇帝虎視眈眈,下頭嶺南郡各方勢力盯著,便是在禺城最為簡單的活動,也是束手束腳的。
所以,崔樵并不同意冒險聯系總兵府里頭的封七月,即便那是他的女兒。
“九爺,是小人教導不利!”
楊柳巷的據點雖然被端了,但并未損失太多,可這件事已經引起了南王府的注意,竇章的人更是給狗似的到處搜尋,而且目標明確,找的便是崔家人,甚至是九爺!
這說明什么?
說明那個孽障將九爺給出賣了!
當初若是知道她竟然會是這么個貪生怕死的畜生,一出世他就會掐死她!
崔家已經淪落到這個地步了,身為崔家的奴才,身為有幸頂替大小姐身份的孽障竟然這么輕易便出賣了他們!
他愧對崔家,愧對九爺!
崔九神色卻是淡淡,沒有責怪亦沒有怒意,“我現在倒是有些明白她為什么會反抗了。”
崔樵一愣。
崔九嘆了口氣,“樵叔,人總是希望為自己活的。”而她沒有這個權力,不但崔家壓著她,連她的親生父親也是如此,安娘如何對她的,他不是很清楚,不過眼下他父親如何對待她,卻是清清楚楚。
原本這也沒什么的,下人忠心便該如此。
只是……
“你們是不是很少和她相處?”
崔樵又是一愣,“小人……蒙大夫人開恩,三歲便將她帶在大小姐身邊伺候。”
“那便是了。”崔九笑了笑,雖然他也不知道哪里除了差錯,讓本來應該對主子忠心耿耿的她竟然生了不甘之心。
崔樵看的出主子并不生氣,可九爺越是如此,他便越是恨不得打死那個逆女,“九爺……”
“她現在是崔家大小姐。”崔九沒讓他說下去,“在這件事沒有改變之前,你最好忘了她是你女兒。”
“九爺……”
“不必再說了。”崔九制住了他,與其將時間花在了弄死自己人上,不如多做些其他事情,“現在離拍賣會還剩不到半個月了,南王世子那邊若是再無動靜,那就再給他下劑藥狠藥吧。”
“是。”崔樵只能先壓下了怒火,低頭應道,只是他絕不會饒了那孽障!她敗壞大小姐的名聲也便算了,竟然還貪生怕死出賣九爺,她是因為沒有人奈何的了她了是不是?!
崔九亦是低下了頭,她出賣了他,那個曾經為了救他可以不管不顧豁出去性命的人,最終還是出賣他,雖然他并不驚訝,只是這種感覺并不舒服,他原本打算……
罷了,先做好眼前的事再說吧。
南王府的內斗,是時候加把火了。
……
南王府的內斗并非從南王臨終之時將權力交給了妾室而不給兒子方才出現的,事實上,內斗從當初南朝建立便已經存在了,不過隨著南朝的消亡,內斗便從朝堂之斗,轉為了真正的家族內斗了。
禺城誰走知道,南王世子恨極了南王夫人,不但是因為本屬于他的大權如今被握在了南王夫人手中,更是因為當年南王妃因她而死。
大家都說,南王妃和南王情深義重,南王去了,南王妃便跟隨,生死相依的。
只是很少人知道,南王妃是被南王親自下令絞死的。
而當時,南王世子親眼看著。
當年已然十七歲的南王世子至死不忘,他的父親如何狠絕地下令絞死他的母親,而原因,便是她的母親設計陷害他父親的一個妾室!
側夫人宣氏。
誰也不知道宣夫人來自哪里,只是知道當年南王出門狩獵,在大山深處將她從虎口救了下來,因為其過人的美貌而將其帶回了南王府,此后,南王府的后院便沒有一日安寧過。
南王很寵宣夫人,為了討她歡心,上課摘星辰,下可撈月,而且不但在后院寵著,甚至還恨不得時時刻刻帶在身邊,便是見屬下辦公事也帶著,恨不得和她合二為一似得。
若不是宣氏不能生育,或許,南王府更早變天。
“嘭——”世子院里頭,這種砸東西的聲音并不稀罕,尤其是這段時間,世子院里頭,尤其是世子居住的前院,擺設幾乎都換過了,有的甚至不止一輪。
快要而立之齡的南王世子趙興面目猙獰地又砸了一個古玩花瓶,渾身酒氣的不知道喝了多少了,他長得很高,不過很瘦,長條竹竿似得,還沒而立便已經蓄起了須了,臉因為長期的沉迷酒色而顯得有些蒼白。
“宣氏——”
嘭!
手里的酒壇子也砸了,上好的女兒紅撒了一地。
他恨!
恨了那個女人二十多年!
從那個女人出現在南王府的那一日起,他便恨!
這個女人,將原本井然有序尊卑分明的南王府攪和的亂七八糟,讓他原本尊貴優雅的母親一點一點地逼成了瘋婆子,最后甚至還因她死在了她最愛的男人手里!
愛?
父王愛那個賤人,母親愛父親,可最終,母親死了,父王也死了,那個賤人卻活了下來!她憑什么活下來!
憑什么?!
她甚至還騎在他頭上這么多年!
南王府是他的!
她憑什么——
“父王,為什么?!為什么——”
那個賤人無恥下賤,所以她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可父王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因為一個女人而不顧多年的結發之情?拋棄至親的父子親緣?!
為什么?!
這十年來,他無時無刻都想去把他挖出來問問,他到底吃了什么迷魂藥,竟然變成了這個鬼樣子!
趙家先祖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剩下這么一個南王府了,卻還落到了外人的手里,落到了一個和趙家沒有任何關系,甚至沒有為趙家生下過血脈的狐媚賤人手里!
呵呵!
他或許還該感謝她沒有生下孩子,否則的話他現在連南王世子這個位子都保不住了!
可是父王,一個連為你生兒育女都不愿意的女人,到底有什么讓你癡迷到這個地步?!到底為什么?!
“啊——”
轟隆!
一道閃電劃破了夜空,接近而來的便是雷鳴。
又要下雨了。
已然習以為常的天氣變化,即便已經是深夜了,可也并未引起任何的騷亂,南王府守夜的下人有條不紊地做好迎接雷雨的準備。
世子院的吼聲打砸聲很快便淹沒在了雷雨聲中,更無法掀起一絲漣漪了。
宣園中倒是有些緊張了,因為他們的主子最近睡得都不是太好,一丁點響聲便可以將她驚醒,更不要說是這轟鳴的雷雨聲了。
滿室幽香的室內,在第一聲雷聲響起之后,里頭本來沉睡的人便醒來了,即便沒有出聲,可映照在紗帳上的坐著的影子便讓下人知曉了。
“夫人可驚著了?”屋里守夜的女子起身上前,跪坐在床邊,卻并未去掀那紗帳,她的聲音柔和,帶著安撫,“這些日子一直悶著,也該下場雨了。”
“明珠,什么時候起你說話也學會了拐外抹角了?”紗帳里頭傳來了一道輕笑卻又帶著點無奈的聲音,很好聽,仿佛上天的饋贈似得,天生便有一把好嗓音,便是此刻還有些疲倦,卻也難掩其韻味。
紗帳外的女子笑了笑,她是南王夫人身邊的第一女史,也是唯一一個活著的知道主子害怕雷聲的人了,“奴婢現在可是夫人身邊的第一爪牙,這說話要是沒點彎彎繞繞,豈不是讓底下的人小瞧了?”
紗帳內的女子無奈地笑了,“你啊。”
“難道不是嗎?”明珠亦笑道,“現在的小姑娘,這話說的簡單點反倒是不會聽了,那便讓她們好好猜猜,也動動腦筋,免得將心思花其他地方去了。”
轟隆——
明珠有些緊張。
紗帳內伸出了一只手,昏黃的燭火下更顯纖長。
明珠坐直身子,慢慢地伸手撥開了紗帳,露出了里頭的絕美女子,歲月似乎格外厚待她,便是已然不在青春年華,可卻并未在那張絕世容顏上留下太多的痕跡,此時她穿著一身大紅色的里衣,長發柔順地灑在后背,“夫人莫怕,奴婢在呢。”
宣夫人曲著膝,頭枕在了雙膝上頭,大紅色的里衣襯著她的臉色更顯蒼白,可即便如此,也并未折損她半點容顏。
南王夫人很美,這早在二十年前便已然為眾人知曉了的。
所有人都認為南王為美色所迷,即便至今南王夫人已然向所有人證明她配的上南王交付的這份權力,也改變不了眾人的這個認識。
“夫人可要喝點茶水?”明珠眼里泛著擔憂,輕輕說道。
宣夫人搖頭,發呆似得看著屋子前方的窗戶,因為悶熱,所以窗戶沒關的,此時外頭雷雨交加,無情地摧殘著外頭的花草樹木,在這夜里,仿佛群魔亂舞。
明珠見主子不說話,心里更是難受了,“夫人……”夫人怕雷雨夜,二十年前初入南王府的時候便怕,后來……更怕了,“都過去了。”
宣夫人攬著被子,已然不是少女時代,在外人看來已經是老太婆的年歲了,可這般動作做起來去沒有任何的違和感,仿佛她仍舊是二十年前那個惶惶的少女,“明珠,你說當初若是我沒有進這南王府,現在會如何了?”
明珠一愣,不知該如何回答。
“或許會更糟糕吧。”宣夫人笑道,抬手抹了抹自個兒的臉,“有這張臉在,不管是在哪里,都不會有安生的日子。”
“夫人……”
“你說若是沒有這張臉,他還會……”宣夫人的話沒有說下去,或許是說了,只是聲音很低很低,低到被外頭的雷雨聲掩蓋住了,她的嘴唇還是輕輕地顫動著的。
“夫人,都過去了。”
宣夫人笑道,“是啊,都過去了。”似乎釋懷,又似乎什么也不是,“這時節還有這么大的雷雨,倒是不常見。”
嶺南夏季多雷雨,只是眼下已然快中秋了。
“今年夏季比往年長。”明珠說道,便是主子說不飲茶水,她還是起身去倒了,不遠,便在旁邊的小桌上便溫著,“今年閏了月呢。”
“是嗎?”宣夫人端起了茶水,慢慢飲著。
這個時辰本不應該喝茶水的,原本便睡不好,可明珠知道說了也沒用,也便由著她了,好在茶水很淡,不會有太大的影響,“夫人若是睡不著的話,奴婢給您讀書。”
“好啊。”宣夫人笑道。
明珠起身去取了一本書,熟稔洗掀開了第一頁,開始念了起來,不需要把燭火挑亮,因為這里的本本書她早已經能倒背如流了。
宣夫人端著茶聽著,似乎聽的入神了。
外有,依舊電閃雷鳴。
“啊——”
本來也該無事的,可后半夜,雷雨才剛剛有減弱的趨勢,世子院的后院中便傳出了一聲凄厲的慘叫。
不是世子的。
下人們大驚。
雖說主子經常性發瘋,可這般慘叫卻是從未有過。
定然是出事了。
趙勝也在第一時間趕到了世子院,才踏進了院子,迎面而來的便是一道厲光,他敏捷躲開,第一時間還手。
不是刺客,而是南王世子。
“世子,你做什么?!”
大半夜的又發什么瘋!?
南王世子雙眼赤紅,神態癲狂,“宣氏,我要殺了你——”一邊吼著一邊沖了出去,連趙勝也來不及阻攔。
那一劍本就不是沖著他去的,只是不顧一切地要砍殺所有攔在他面前的人。
趙勝大驚,趕緊追了出去,“來人,攔住世子!”
“啊——”
慘叫聲、武器擊打聲、吼聲、尚未散去的雷雨聲,交織在了一塊了,南王世子最終還是被攔下了,在宣園的門口,離宣夫人的寢室還有很遠的一段距離。
趙勝渾身濕透,不但有雨水還有汗水。
“放開我——宣氏——你出來——宣氏——放開我——”南王世子就跟瘋了一般,拼命地掙扎拼命地厲吼。
趙勝最終只能揚手打暈了他,“帶走!”
“是。”
很快,便平靜下來了。
趙勝也用最短的時間搞清楚了怎么回事,南王世子的長子沒了,這位南王府的大公子雖然自小便體弱多病,可卻一直好好的,伺候的下人說了入睡之前都好好的,可不知道怎么的半夜便出事了。
“查!給我查!”
徐真也被緊急召了回來。
南王世子大鬧不是大事,也不是第一次的事情了,趙勝原本是不想打擾夫人,等天亮之后再稟報的,只是現在死了一個大公子,便是驚擾夫人也不得不這樣做。
宣夫人很少踏足世子院,這二十年來,來過的次數一直巴掌都數的完,而每一次來都不是好事,大紅色的里衣被黑色的外服壓在了里頭,長發簡單梳了個髻,看的出來是匆忙而來的,她端坐在正堂首位,威嚴冷厲,一如過去十年在所有人眼里的南王府掌權人一般。
沉默,壓抑。
整個正堂都沒有人說話。
都在等待。
半個時辰之后,徐真從里頭出來了,臉色很不好,雖然世子從來也不讓他碰大公子,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還出了這樣的事情,便是他的失職過錯!“啟稟夫人,大公子是因為服用了相克的食物,才出事的。”
大公子身體本就虛弱,平日里很多東西都不能吃,更不要說相克的食物了,若是正常人,吃了或許只是會腹瀉難受一陣子,可大公子身體太虛弱了,又沒有及時施救,一下子便熬不住了。
“查!”宣夫人怒斥,“給本夫人查清楚!”
“是。”趙勝領命。
徐真看了看夫人的臉色,心里更加自責了,若是他在的話,或許不至于……“夫人,都是小人失職,請夫人降罪。”
宣夫人沒有說話,抬頭揉了揉頭。
“夫人可是又犯頭疼了?”徐真見狀也顧不得請罪了,“請人小人先為夫人施針。”
宣夫人揚手,“不必了。”
“夫人……”明珠也急了,夫人這頭疼病便是不會要命,可若不及時治療簡直就是會要夫人半條命。
“現在哪里還有時間弄這些!”宣夫人怒道,“那孩子好端端的怎么就吃了相克的食物了?伺候的下人都是死人嗎?還有你們!我交代過多少次……”話沒有說完,臉色便更難看了,摁著頭的手也更加用力。
明珠也顧不得主子生氣,“徐神醫,趕緊的!”
徐真連忙起身。
“夫人您便別倔了。”明珠沒等主子說話便先道,“先讓徐神醫施針,之后夫人想如何罰便如何罰!”
徐真似乎也習以為常,并未有什么不適,趕緊拿出銀針來動手了。
宣夫人不再說什么。
有過半個時辰,才停下來。
“請夫人降罪。”
兩人方才跪下來請罪。
宣夫人嘆了口氣,臉色好了一些,卻仍是不怎么好,“我有這個功夫罰你們還不如想想怎么處理這事了。”
明珠苦笑,世子本就恨夫人入骨,現在大公子又出事,即便是正常的生老病死,他也會認定是夫人做的,更不要說現在是真的有問題了。
“大公子身邊伺候的人都是世子妃的心腹,怎么突然間便出問題呢?”
最要命的之前夫人要因為總兵府那混世魔王一事處置過世子院子里的人,如今這說不定也成了夫人害大公子的罪證之一了。
徐真低頭,“都是小人失職。”
“你醫術再好也敵不過那些個險惡用心。”明珠冷笑,轉頭便看向主子,“夫人,那些人這時候對大公子下手,會不會……”
宣夫人沉下了眸子。
“啊——啊——我的兒啊——”內院傳出了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叫喊,是昏迷醒來的世子夫人的聲音。
世子夫人嫁入王府十年,只得了這么一個兒子,原本便為兒子的身體操碎了心,如今忽然間生死兩隔,哪里能不傷心。
明珠聽的心里都不忍了。
宣夫人合了合眼,“走吧。”
“是。”明珠伸手扶著主子,該查的趙勝都會查清楚,主子留下來除了刺激世子夫婦,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那些人果然夠狠,這下子,世子和夫人之間便更是不死不休了。
這一夜,南王府燈火通明,所有人徹夜未眠。
總兵府那邊,封七月倒是睡了一個好覺,后期是后半夜下了雨之后,涼風從窗戶吹進來,整個屋子都涼爽了,不過一覺醒來便看到一個不該在的人站在床前,再好的心情都沒了,“竇章你又發什么神經!”
想也沒想,直接拿了枕頭便砸出去。
竇章連忙閃避,也沒去在意那枕頭,反正只是一個竹枕,又摔不壞,至于眼前死丫頭的大發雷霆,更不需要在意了,他上上下下眼里盛滿了嫌棄地掃了一下她,“睡的跟豬似的,就算著火了你也醒不來!”
“著火了嗎?”封七月忍著火氣,一大清早的發火對身體不好。
竇章搖頭,“沒有。”
“那你……”
“整個總兵府都是我的,我哪里不能去?!”竇章冷笑,不等她說完便道。
封七月深吸了一口氣,“少爺,男女授受不親!”
“你又沒念過書知道這是什么意思?”竇章鄙夷道。
封七月看著站在邊上的死胖子,想一腳踹過去,可最終還是忍了,不說拍賣會的事情還需要他幫忙,便是看在他對她還不錯的份上,忍了!“少爺一大清早地過來,不知所為何事?”
他對她很好,也不知道是發了什么神經,單獨給她弄了一間房間,不是在下人住的地方,倒像是回到了當總兵府貴客時候一樣,當然,還是在青竹院,而且日常飲食也是比照他來安排,雖然她瞧不上那些高脂肪的東西,但還是領情,更難得的是他居然還給她屋子送冰,用來消暑納涼的,不過她覺得這樣子放一盆冰在屋子里頭怕沾染了濕氣,最后倒霉的還是自己,才給拒了而已,當然,也廢了不少口舌,才沒讓他覺得她不知好歹。
想著他的好些,便能忍了。
“剛剛接到的密報,南王府大公子死了。”竇章才想起了正事,說道,一臉的幸災樂禍的。
封七月愣了一下,然后脫口而出,“你干的?”
竇章似乎又圓了回去的胖臉頓時陰沉下來了,“你才干了!”這死丫頭就不能想著他點好?!他就只會殺人放火惹是生非嗎?!
封七月倒是信他這話,“也是,南王府的人哪里這么好殺。”他就算有這個心思也沒這個本事。
“你——”竇章手又癢了,想掐死她!
封七月沒給他發火的機會,“怎么回事?南王府大公子?”她想了想才想起來,是南王世子的嫡長子,“怎么死的?誰做的?”
這時候出了這事,南王府估計又要熱鬧了。
“那南王夫人做的?”
能對南王世子下毒手,估計便只有這位了吧?
竇章看她一臉好奇的模樣,頓時板起了臉,一副你求我啊我就告訴你的模樣,簡直是欠揍!
封七月自然不能真的揍他,只好笑著哄道:“少爺告訴我唄,讓我也聽聽這南王府的八卦?”
這一大早門都沒敲便跑來不就是為了告訴她嗎?
現在倒是說不得了!
真想揍他一頓!
竇章開始的時候不是很明白她嘴里怎么那么多亂七八糟的詞,后來想了想,便歸咎于她沒念過書沒文化,所以也便不和她計較了,反正年紀還小,慢慢教便是了,至于這副笑呵呵的模樣,那就跟沒事了,看南王府的笑話,他也高興,所以便很大方地和她分享了,“昨晚上的事情,具體的還沒查清楚,不過可以肯定是人為,現在南王府里里外外都人心惶惶。”
看著別人家出事便這么開心?
果然是心理不正常。
封七月完全忽略了自己的,這死胖子就是不正常!正常人會連門都不敲便跑進來而且還不叫醒她站在一旁占便宜?還占的一臉嫌棄的!“會不會影響拍賣會?”
竇章笑容沒了,“你就這么想見那個孽庶!”
“不見的話怎么為彩月討公道?”封七月不理他神經病似的反應,理所當然地道。
竇章笑容又回來了,“放心,別說只是死了一個大公子,就算南王世子也死了也不會影響到拍賣會,不過這樣一來的話,估計更熱鬧了。”
“南王世子會攪局?”封七月問道。
竇章挑眉:“那可是他的嫡長子,雖說平時也是個病秧子,可到底是自己的兒子,他寶貝著呢,最重要的是他現在估計認定了是南王夫人殺了他兒子,哪里會善罷甘休?”
封七月嘆了口氣,“那南王夫人也是倒霉了。”
“你可憐她?”有什么可憐的?!一個老妖婆而已!
封七月搖頭,“我可憐她做什么?”她自己還不夠可憐還去可憐別人?“就是覺得她挺倒霉罷了,這辛辛苦苦地守江山,結果將來接江山的那個把她當仇人恨不得殺了她,現在還得背一個殺人的罪名,不是倒霉嗎?”
“哼!”
封七月看著他,“怎么?你認為是她做的?”南王夫人的確是最有能力去做這事的,也是嫌疑最大的,可她沒理由這樣做啊,便是要給世子一個教訓,也不會選在拍賣會這個關鍵的檔口,殺人什么時候不可以?
想到這,她心忽然間一沉。
“這和我沒關系!”竇章對這事沒興趣,就是湊一下熱鬧罷了,南王府是他們的敵人,敵人的慘事,他們自然是要好好欣賞的,“你發什么呆?行了!那老妖婆就算再倒霉也倒霉不到哪里去!你與其擔心人家還不如擔心擔心你自己!”說完,又一臉嫌棄地上下掃著她了。
封七月趕緊拉著被子裹著自己,“看什么看?!”
“你以為我想看你啊!”竇章更嫌棄了,“睡的更豬一樣,不,豬也睡的比你好,居然還流口水!崔瑩……”
“叫什么呢!”
“是!瘋丫頭!”竇章覺得她這個名字起的也挺合適的,論瘋的話誰比的上她!“平日里一副潑婦罵街就算了,連睡覺也亂七八糟的,崔家沒教你念書,難道連睡覺的規矩也沒教你嗎?你……”
嘰嘰喳喳的,吵得跟只麻雀似的。
她怎么不知道他還有當管家婆的潛質?!
封七月什么也沒說,直接丟開了被子開始脫衣服了。
竇章嚇的差點跳起來了,“你……你干什么?!”
“換衣服。”封七月睨了他一眼,“你沒看見嗎?”
“你——”竇章指著她氣的說不出話來了,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趕緊轉身跑了。
封七月冷哼一聲,“還整治不了你!”
越相處下去,這死胖子紙老虎的本質便越顯現了。
不怕他,便能鉗制住他!
規矩是吧。
那就按照規矩來!
竇章氣哄哄地跑了出來,跑了好久才停下來,臉脹紅脹紅的,心口也莫名其妙的發燙,呼吸也不穩了,“死丫頭!死丫頭!沒規矩的死丫頭——”
嘴里吼著,腦子里卻是剛剛他敲了門,但是沒人應,不想等便直接沖進去,看到她那個睡的橫七豎八還流口水的樣子。
看的他滿心的嫌棄的,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沒叫醒她好好教訓一頓,反而站在那里一直看著。
竟然跟著魔了似得。
還有剛才……
現在……
竇章心驚膽戰,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回事了,“來人!來人——”他要出去!他得出去!那死丫頭又給他下迷。藥了,他得出去冷靜冷靜!
封七月完全不知道這回事,換衣服什么的自然都不是真的,起來洗漱吃了早餐之后,便聽說竇爺出門玩去了,“死胖子還說對我好,出門玩也不叫上我!”
嘟囔歸嘟囔,也沒真的放在心上。
他出門的那些玩兒,她還真的沒興趣,免得敗壞了她的名聲,讓人以為竇爺身邊又多了一個女惡霸了!
沒人在身邊嘰嘰喳喳斗嘴的,倒是有些無聊了,那些關于拍賣會能夠看的資料都看齊了,便等著南王府那邊送來請柬了。
拍賣會的客人分兩部分,一部分是南王府發出正式請柬的,這類客人自然便是貴客了,在拍賣會上若是有屬意的東西,可以享有優先拍賣權,而也只有這類客人可以參加拍賣會當中設立的最高等級的拍賣,這時候的東西都是整個拍賣會最好的東西,而另一部分便是不請自來的,這些客人就論銀子誰多了。
這些流程,這些新鮮事兒,封七月已經有八成肯定那位南王夫人也和她一個樣了,不過人家本事,混上了一方霸主位子,而她還在那死胖子手底下討生活。
不過不要緊,她才多大?
慢慢來也來得及。
當然,前提是能活下去。
便是總兵府沒有對外說為什么去搜查救人,不過以崔九的心機哪里會猜不到?而越來越看她不順眼的竇安估計也會很愿意把是誰出賣他們的事情泄露出去的。
崔九到底想怎么利用她,她不敢肯定,但是卻可以肯定,若是他知道她出賣了她,必定不會輕饒了她。
干凈利落地殺了她,或許也算是便宜她了。
便是不計較這事,可她向竇章出賣了他們,便是說已經和竇章一伙了,就算為了保密,他們也會殺人滅口。
若是皇帝知道自己的棋子一個是冒牌貨,一個不聽話自己搞小事情了,第一時間便是滅了他們。
皇帝出手,南王府和總兵府必定很樂意配合的,到那時候,藏的再深也會被挖出來!
殺人滅口是勢在必行!
殺她啊。
封七月沒覺得恐懼,反而有種興奮感,果然在那死胖子身邊待久了,自個兒也變態了!
為了不讓自己繼續變態下去,她決定找些事情干了。
練字改天吧。
去廚房幫忙去。
所以,竇章出去外頭又翻了個天讓所有人在心里頭狠狠地罵了好幾遍,終于覺得自己正常了回來之后,看到的便是滿桌子沒見過的菜,還有封七月那笑容滿臉的模樣,頓時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境又亂了。
他又想跑了。
最后還真的跑了!那模樣跟見了鬼似得。
封七月那就少爺還沒開口便怔住了,嘴巴還張著,看著那跑的一碰一碰的龐大身軀,覺得莫名其妙的,然后肯定這死胖子又發瘋了!
可到底發什么瘋啊?
以前雖然也瘋,可也不是無跡可尋的啊?便是無理取鬧也還是因為有人惹了他,好吧,她也惹了他不少,可這幾天,就跟真的神經病似的。
那些個什么看上了崔瑩的念頭,封七月早丟開了,現在就覺得他神經病,對,就是神經病!“不吃就算!”
她自個兒吃!
反正這飯菜也沒經過他那些個嚴密檢查程序,別說那竇安了,海媽媽也盯的死死的,一副怕她家少爺吃了,又不要跟她說怕傷了她心的模樣。
“海媽媽,還不好一起吃啊?”
“你吃吧。”不是怕中毒,只是覺得那些菜很奇怪罷了,這丫頭真是想一出就是一出的,“七月啊,少爺好不容易不生你氣,而且還……”
好吧,又開始念叨了。
封七月乖乖地聽著,開始明白竇章那嘰嘰喳喳的本事哪里來的,就這么來的。
……
南王府大公子沒了,外頭的百姓知道的只是沒了,至于怎么沒的,南王府的官方說法是病死的,不過南王世子認定是南王夫人下毒,當場就拔劍要去殺了南王夫人為兒子報仇,當然,沒成功。
南王世子妃也認定是南王夫人做的,哭著喊著要南王夫人償命,還把自個兒的娘家都給請來了為自己主持公道。
可南王世子妃出身本來就不高,娘家人更不是什么顯赫門第了,這又是死去南王的一樁罪過,因為南王世子妃是他親自挑的,還是在自己病重的時候匆忙定下,把南王妃給挑的名門貴女給丟一邊去,說這位的八字對他的病情有好處,硬是給娶了的,后來他還是死了,但是南王世子沒娶一個尊貴的世子妃,便失去了一大助力,在和南王夫人的爭斗中自然便少了一個倚仗了。
南王世子妃的娘家人自然不敢幫著女兒向南王夫人開戰了,尤其是在南王夫人給出了大公子死亡的調查結果之后。
經過調查,讓大公子吃了相克食物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不久之前被南王夫人給處置了的那個小妾的兒子,也是南王世子的第二子。
這二公子因為生母被趕出去,地位一落千丈,也更恨南王夫人,可他沒本事對南王夫人下手啊,想啊想,便想出了這么一個迂回的法子,只要大公子死了,所有人包括他的父親都會懷疑是南王夫人做的,他不但可以讓父親為自己生母報仇,還可以除掉這個一直以來仗著自己是嫡長子便連瞧也不瞧他一眼的大哥,而且,大公子死了之后,他便是長子了,將來南王府還不是他的?
少年想的很美好,也下得了狠手,可沒想到這一天便暴露了,自然,他是不認的,可在確鑿的人證物證之下,他不認也得人,哭著喊著求父親饒命,說自己糊涂,說他都是為了父親,反正他那個大哥活著也是浪費糧食,不如死了好給父親對付南王夫人的機會。
南王世子當場便吐血了。
南王世子妃也到下了了。
大公子便在這樣荒謬的陰謀之下喪失了性命。
……
南王府掛了白綢,為大公子治喪。
宣園里里外外艷麗的裝飾都給換了,雖然沒掛白綢,但滿院子的淡雅,淡的讓人心里發慌,明珠不喜歡這樣子的宣園,可大公子沒了,宣園若還是往日模樣,那只會給夫人招來謾罵閑話,可這樣淡雅的宣園讓她恐懼,就好像是這個園子的主人便要……
“夫人,已經三更天了,歇息吧。”
今天夫人沒有到場,全部都是趙勝在處理,可在向世子院交代之前,趙勝已經把一切都稟報了夫人。
夫人便一直待在佛堂里頭。
宣園有佛堂,從開始建的時候便定下來的,甚至是夫人自個兒要求的,可夫人并不信佛,卻又說有事情要求佛祖。
可這么多年了,夫人似乎也已經放棄了,很少進來,只是交代她每日清香瓜果供奉,今日,卻進來了,而且待到了現在。
她知道夫人心里難過。
世子院的那些孩子雖然和夫人不親,甚至帶有惡意,可夫人卻還是從心里關注的,那些都是王爺的后嗣,是這南王府的未來。
便是大公子不堪重用,可亦是王爺的嫡長孫。
如今沒的這么荒誕,夫人如何能不傷心?甚至在自責。
“夫人,王爺不會怪夫人的。”
宣夫人低頭笑了,“怪?明珠,你以為我進來這里是因為自責嗎?”
明珠一愣。
“我不自責,從來便沒有。”宣夫人抬頭看著佛龕里頭的菩薩,一雙美目卻似乎熏染了什么,有些迷離,“我只是覺得可笑,太可笑了。”
明珠心頭一顫,“夫人……”
“你不覺得嗎?”宣夫人笑道。
明珠腦海中浮現了一些過去的記憶,那些不管是她還是夫人都不愿意回憶的過去,久久,她都沒有回答主子的話,只是低聲道:“夜深了,夫人該歇息了。”
宣夫人也沒責怪她,亦是低聲笑道:“是啊,該歇息了。”
二十年了,她也累了。
真的累了。
……
竇章一連好幾日都往外邊跑,除了把南王府大公子怎么死的跟她說了那次見過他之外,她便沒見過他了。
明明就在一個院子里住著,可居然好幾天都能不見面。
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在謀劃著什么。
可聽到的都是他在外頭胡鬧的事情,也不想是在做什么正事,不過便是真的偷偷在謀劃什么,他不說,她問了也白問,甚至可能問出禍端來,所以干脆不管了。
他不露面,她過得更自在。
這么一直維持到了恒記商行的請柬送了過來,雖然大家都知道請柬是南王府發的,可南王府還是沒有走到明面,而是用恒記商行的名義。
竇章得了請柬。
而離八月十五這天也就只有四天了。
封七月本來輕松的心情,竟然也開始有些緊張了。
“別怕,竇爺我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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