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焦慮圍繞的惶惶不安里，中考終于如約而至。

        第一天考試的時候于佳清去的很早，她站在一中校門外面，警戒線將她阻攔在外，她定定地看著不遠處道路上的行人和車輛。

        真的要開始了嗎，語文的話應該沒問題。于佳清安慰自己。

        媽媽今天不打算做生意，想來送她，但她不愿意，她看到媽媽只會壓力倍增，怕一緊張就會發揮失常。

        校門店面的拐角那里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肩背挺拔，黑框眼鏡穩穩地站立在高挺的鼻梁上面，如此胸有成竹的人正是于佳清經常在光榮榜上面見到的人—許梓陽。

        于佳清起初沒看到他，但當他氣定神閑地一步步走向自己時，視線里才慢慢容納下他。

        “你來的好早。”許梓陽笑著看于佳清，“一個人嗎？”

        “是啊。”于佳清把手放進上衣口袋里，今天的天氣并不好，有點陰，“你也來的好早。”

        于佳清說了句廢話，但她確實覺得自己與許梓陽沒有共同話題。

        許梓陽依舊是很溫柔的神態，“也并不是很早，只是想快點熟悉環境罷了，免得待會出現什么意外狀況。”

        于佳清訝然，“你還會擔心這個嗎？”

        許梓陽這下是真的笑了，“我為什么會不擔心呢？”

        “可你一直是年級前幾名，成績也很穩定啊？”于佳清理所當然地認為成績好的人心理素質也過硬。

        許梓陽嘆了口氣，“可我也是人啊，這場考試的意義非同小可，對你是，對我也是。”

        這番話讓于佳清不得不重新打量起許梓陽，原來高高在上不可琢磨的人也會有害怕失誤的一面嗎？這個認知似乎讓她心下平衡不少。

        她不知該說什么，只好干巴巴地說了句，“那祝你一切順利。”

        “謝謝，你也是，希望我們能在新的學校繼續做同學，雖然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許梓陽回道。

        于佳清嘴角微彎，“我叫于佳清，佳節的佳，清白的清。”

        “好的，于同學。”

        保安出來為他們拉開警戒線，于佳清和許梓陽和所有報考榆西一中的同學一起接受安檢，然后走到各自的考場，迎接人生中第一個重要的考試。

        時間如上了發條的陀螺，在運行周期內就不會停下，三天的考試很快就過去，跟以往無數個日日夜夜并沒有兩樣，可有些人的人生卻在這短短三天內就悄悄變了軌道。

        出成績那天下了點小雨，于佳清在出發去學校之前媽媽一臉神秘地拉住她，說有點事，等辦完了再去也不遲。

        于佳清不解，只好跟著她走。

        當看到書房桌子上香爐里緩緩飄散的青煙時，于佳清才明白過來母親叫她來是干什么。雖然成績并不出眾，但于佳清是堅定的無神論者。

        “給列祖列宗磕個頭，讓他們保佑你。”于母眼神真摯地看了一眼香案，偏過頭對于佳清說。

        “可這”于佳清覺得荒謬，“成績都已經被登記出來了，現在這么做也于事無補啊。”

        “總比什么都不干好。”于母執著。

        “難道他們還能逆天改命不成，我們要尊重事實，不能自己欺騙自己。”

        于母微惱地看了她一眼，擔心于佳清沖撞神明，“不要胡說八道，即便不能改變，也要求個心安。”

        于佳清無奈，明白是自己還沒有讓媽媽充分信任的實力，只好從香包里面抽出三根香，拿打火機點了，小心翼翼地放進香爐里。然后在墊子上跪下，看起來誠心誠意地磕了三個頭。

        到了學校，于佳清獨自一人走進人聲鼎沸的教室，大家討論地熱火朝天，都在期盼著老師送來好消息。

        對自己考試的情況有了大致的估計，她用手撐著臉看窗外小雨淅淅瀝瀝，心里卻不怎么平靜。

        一抹熟悉的身影掠過，于佳清脫口就喊，“許梓陽。”

        聲音并不是很大，但對方還是聽見了。許梓陽慢慢轉過來，“于佳清？”

        于佳清有點興奮，“你剛從辦公室出來嗎？”

        “嗯嗯，幫老師整理成績。”許梓陽抿了下唇，“我看到你的成績了。”

        于佳清心跳加速，“是我可以接受的嗎？還是，很差？”

        許梓陽有點俏皮地瞇了瞇眼，“保密。”

        “……”學霸也這樣捉弄人嗎。

        許梓陽瞧她有點呆萌的模樣，粲然一笑，然后擺擺手，“走了。”

        目送許梓陽走過，于佳清頹然回到座位上，剛才她和許梓陽的對話被別人看到了，一時就有人小聲討論。

        “平時冷的跟什么一樣，見到優秀的還是不往上貼。”

        “呵，人家心里想什么，你能看到？瞧不起誰呢！”

        “就她？”說話那人往后一瞥，“也就長得好看，成績差成那樣，還想著高攀學霸，別說她看不起人了，先看看人家看不看的上她。”

        ……

        于佳清不是沒有聽到，但并不會去想著反駁，因為她確實如此。

        沒有一個尖子生的命，卻有著尖子生的心。從初中，甚至是從小學開始，就有很多男生給于佳清寫情書，希望她做自己的女朋友。

        于佳清一一回絕，理由只有一個，她要好好學習。

        但每一次的考試成績總是啪啪打臉，告訴她這個蹩腳的理由有多可笑。

        好吧，其實于佳清就是仰慕學習好又長的好看的人，人皆愛美，她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

        也不是沒有學習好的追過她，但顏值達不到她的標準。她喜歡的也不是沒有，比如說，許梓陽。

        于佳清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瞬，那種人只可遠觀，怎么能據為己有呢。可憑著幾次的接觸來看，許梓陽并非高高在上啊。

        算了，先不想這些，于佳清把自己的思緒都清除，安心等著老師來公布成績。

        榆西一中今年一共收八百多名學生，于佳清幸運地排在了七百六十多名。

        聽到成績那一刻，于佳清心里波濤洶涌，感謝學校，感謝老師，感謝任何時刻都沒有放棄的自己。即便是很靠后的名次，好歹還是有學上。

        剛才嘲諷自己的那幾個女生，有的連二志愿都差了幾分，要么去復讀，要么上其他學校，那才是真的前途未卜。可這些都和她沒什么關系。

        畢業季的暑假總是格外空閑，于佳清每天的活動軌跡就是家、輔導班和小吃店三點一線。媽媽說可以帶她去旅游，她說沒關系，等考上大學了再去也不遲，眼下還是先把學習放在第一位。

        于佳清基本上下午的時候才會出現在小吃店，幫媽媽干點活。一桌客人交錢走了之后，于佳清去收拾桌子，余光注意到有人進來，于佳清頭也沒抬，“不好意思，請稍微等一下，馬上就好。”

        那人沒回話，插著兜靜靜地看著于佳清。

        收拾完于佳清才直起身，那人比她高出許多，于佳清堪堪到他的肩膀。

        是個很帥的男生。且氣質斐然。于佳清也愣了下，頭發清爽干凈，棉質短袖，同色系的短褲，一雙長腿惹人注意。膚色偏白，但不病態，眉眼深邃，雙眼皮褶皺很深，鼻梁高挺。

        這可能是于佳清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好看的男生，捏著抹布的手不自覺用力，“收拾好了，你坐吧。”

        男生聽話地坐下，看著于佳清，聲音清冷又沉穩，“謝謝，給我來一份你們這兒的招牌菜就可以。”

        “好，要喝的嗎，有飲料還有啤酒。”于佳清又問。

        “一罐啤酒，要冰的。”男生說話間一直注視著于佳清。

        女孩子穿著簡單的t恤短褲，頭發挽成了一個漂亮的丸子，一張小臉精致白皙，尤其是眼睛，有著她自己都察覺不到的吸引力。露出的美腿又長又直，再往上點，便是挺翹圓潤的臀部，跟胸一起形成了一個完美的s形。

        林舟眼神一暗，瞬間覺得榆西好像也沒有那么難呆了。被迫從大城市來到小縣城的郁悶頓時緩解不少。

        看到于佳清要走，林舟突然出聲，“等等。”

        “啊”于佳清疑惑地轉身，“還有什么問題嗎？”

        “想跟你問點事情。”林舟雙手撐在桌子上，含笑問道。

        “你等一下。”于佳清進到后面把客人要點的菜告訴媽媽，然后拿過杯子倒了兩杯茶，一杯給林舟，一杯給自己。

        兩人面對面坐著，剛才被林舟相貌帶來的沖擊已經散去，于佳清現在只當他是普通客人。

        “你想了解什么？”

        林舟不自在地往后挪了挪，盡量讓自己的腿不要觸碰到于佳清，“我第一次來這里，人生地不熟，想問一下哪里租房子比較便宜？”

        于佳清皺眉思索，“雖然我從小就住在這里，但活動的地方也不多，所以對于行情也不是很熟悉，你要常住嗎？”

        “算是吧。”林舟喝了口茶。

        于佳清回頭看了眼表，“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等我下班，我帶你去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

        “你什么時候忙完？”

        “七點左右。”

        林舟點了點頭，“看來得一直呆在這兒了。”

        “你沒地方去？”于佳清震驚。

        “我說了我第一次來這，能去哪？”

        “不好意思。”于佳清也覺得自己不對，“我的意思是，你有親戚之類的嗎？總不可能無緣無故到這兒吧？”

        “我說我就是無緣無故到這的，你信嗎？”林舟盯著于佳清的眼睛說。

        于佳清被他的眼神嚇到，“我，”頓了頓，“你這么兇干什么，我問一下而已，沒有就沒有。”

        “嬌氣。”林舟嗤道。

        “喂，你搞清楚一點。”于佳清也激動了，“現在是你在求我，態度能不能好一點。”剛才因為外貌而滋生出的好感頓時消散。

        “你叫什么名字？”林舟問了句毫不相干的話。

        “什……”于佳清差點卡殼，“于佳清”

        “我叫林舟，雙木林，破釜沉舟的舟。”

        誰要管你叫什么名字啊，于佳清沒好氣，“哦。”

        “待會就拜托于小姐了，我這人就是個粗人，如果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還請你見諒。”

        于佳清被他陰陽怪氣的話弄得一身雞皮疙瘩，但又挑不出毛病，“我當然知道。”

        林舟喝了口茶，心里想著，還挺好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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