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紅豆沙咸蛋黃
沈芳吃的是紅豆沙餡兒的月餅，月餅皮尚未完全冷卻下來，吃進嘴里仍帶著柔和的溫度，輕輕一咬便破了，口感柔軟松嫩，香味也十分充裕。
薄薄的面皮下就是豆沙，晶瑩剔透的深紅色，跟發酵過的饅頭似的十分松軟，在口中輕輕一含便有要融化的趨勢，一點都不坨，舌頭抿一下細膩感十足，仿佛在吃香甜的酪，細品起來才有細細的砂礫感，那是細小的紅豆碎。
味道自是不必說，沈芳本就喜歡吃甜，忍不住扎起第二塊紅豆沙餡兒，這美食做得不過分甜，香而不膩，真是讓人連吃好幾個都不會覺得厭。
“沈御廚，你怎的還在吃紅豆沙，不齁嗓子么？”
難怪有人這樣問，紅豆沙餡兒的月餅，聽到這個名字就給人一種很是甜膩的感覺，個頭不大的小月餅最多吃一個，再多便會膩，更別說直接看到那深紅的沙餡兒了。
沈芳吃得停不下來：“真的不膩，我真是服了溫雨的技藝了，餡兒究竟是怎么調的�！�
其他人原本將信將疑，但有溫雨這塊招牌在，便又深信不疑起來，迫不及待扎起紅豆沙的來吃。
溫雨自己吃的是塊鮮花月餅，花瓣泥做餡兒，兌上適量蜂蜜，吃起來格外清香甘甜，花香味四溢。
且鮮花本就為女子所愛，美容養顏，這款月餅必定能得到后宮娘娘們的喜愛。
其他像咸蛋黃、云火腿之類的月餅，也頗受御廚們的青睞，要說也烤了那么大一盤呢，怎么一盞茶的功夫，月餅就被吃掉了一大半？
正當幾個御廚品嘗美食歡天喜地時，林傾突然進來，先是看到一屋子的人，微微詫異了下，接著便聞到滿屋香甜的味道，才恍然，原來是在這做點心呢。
“學什么好東西呢？也不叫上我�！彼χ蛉さ馈�
沈芳作勢把他往外推：“你來做什么？葷菜局堪當御膳房老大，來學做什么點心��？”
這是玩笑話，林傾自然不當真，憨笑道：“甜點我是真不愛吃，因此也不愛做，師父的精湛手藝，我怕是無福去學了。”
溫雨佯裝生氣：“你們瞧這林御廚，只挑盛行的菜學，只怕哪天就要教會徒弟餓死師父嘍�！�
點心局多是廚娘，都知道這是開玩笑，跟著一同應和溫雨，只把林傾說得連連后退。
“再不敢了，徒兒必定好好孝敬師父，明日就帶上好的新鮮簪花來，襯各位姐姐的姣好容顏�！�
溫雨笑道：“好啦好啦，不打趣你了，新做的月餅，要不要嘗一塊？”
林傾原是不愛吃甜食的，即便是中秋佳節，也只是象征性地吃個一兩口，討個團團圓圓的吉利。
沒想到，月餅剛出爐時竟是這般香，滿屋都是甜香的味兒，讓人忍不住想嘗嘗。
“都有什么餡兒��？我淺嘗一小塊吧�！�
溫雨道：“什么餡兒都有，知道你不愛吃甜，這里可是有咸口的，至于能不能吃到，就看你運氣了�！�
聽說有咸月餅，林傾大喜過望，忙走到烤制用的木盤前，希望能挑到一個咸月餅。
只是從外表看，所有月餅都大同小異，無非是花樣的差別，著實分不出口味。
林傾嘆息一聲，閉上眼隨手拿起一個，壯士斷腕一般：“就它吧�！�
說完，徑直咬了一口，只見斷面是黃色的，越往中間顏色越深，最中間幾乎是快要流油的深褐色，一看便知是顆品相不錯的蛋黃。
“是咸蛋黃味的，林御廚你運氣不錯�！睖赜晷Φ馈�
林傾這才敢放心大膽地嚼，同時詫異，原來蛋黃也可以用來做月餅，又漲見識了。
蛋黃餡兒味道淡淡的，不似咸鴨蛋的蛋黃那般咸，吃起來香味比咸味更濃郁。
蛋黃十分軟糯，不像煮雞蛋的蛋黃那般干得難以下咽，腌制不久的蛋黃雖說沒到流油那種狀態，卻是一點不干、一點不柴，干濕恰到好處，吃起來軟嫩異常。
林傾的眼睛慢慢睜大，這咸月餅簡直是他的夢中情餅，馬不停跌地把剩下的幾口吃完，就這還想再挑出一塊咸蛋黃的來吃。
溫雨等人見林傾堪稱狼吞虎咽地把一整個月餅吃完，還一副沒吃夠的模樣，著實有些發愣。
這像是一個不喜歡吃月餅的人能干出的事？
林傾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尷尬一笑：“太好吃了，一時沒控制住，這種蛋黃餡兒的月餅，還有嗎？我可以包幾塊，帶回家嗎？”
“噗——”
沈芳一個沒忍住，笑出聲，其他幾人也笑了起來。
你們瞧這人，嘴上說著不愛吃，卻是又吃又拿。
這爐月餅雖是混著餡兒包，她們幾個廚娘卻是分得清花樣的，挑挑揀揀還真把咸蛋黃月餅挑出來了些，用油紙包好，給林傾下值的時候帶走。
林傾結結實實當了把團寵，千恩萬謝地謝過師父和各位姐姐，喜滋滋地告辭了。
出門沒走多久，迎面撞上梁庖長和崔公公。
崔公公大老遠看見林傾拎著個油紙包，里面摞著幾個餅子一樣的東西，笑問：“林御廚這是做了什么好東西，包得這樣好�！�
林傾把手里的包裹揚了揚，笑道：“溫御廚她們做的月餅，給了我幾個�！�
御廚們吃喝都在御膳房，偶爾帶些吃食回家也在情理之中，沒有夾帶一說，那樣顯得太過不近人情，況且御膳房擁有天下食材，這些連九牛一毛都不到。
梁泯同樣是個不喜吃甜的人，一聽說是月餅，先側開了身。
崔公公倒是個喜歡月餅的，笑道：“難得御廚們還肯做月餅，梁大人，咱們也去嘗嘗鮮？”
梁泯擺擺手：“要去你去吧，我不喜歡吃太甜�！�
崔公公頗為遺憾，正要獨自告辭，忽聽林傾道：“梁庖長，這月餅并不全是甜的，據說有不少咸口月餅，我手里這些便是�！�
梁泯拎過林傾手中的油紙，湊上去聞了聞，以梁庖長嗅覺靈敏的鼻子，的確沒聞到特別甜膩的味道，相反，只嗅到月餅皮淡淡的甜味，和隱隱香濃的蛋黃味。
“這是蛋黃月餅？”
林傾點點頭：“梁庖長好鼻子，溫雨說這是咸蛋黃月餅�！�
咸口月餅倒是少吃，梁泯有些心動，對崔公公道：“不如咱們去瞧瞧？”
崔公公大笑，毫不留情諷笑：“誰剛才說‘要去你自己去’的？一聽有咸月餅吃又反悔，你這假狀元真的是。”
梁泯也不在意，摸摸鼻子，徑直往點心局的方向去了。
崔公公一笑，搖著頭跟上。
點心局的御廚原還說，溫雨把月餅餡兒做多了，鐵定是做不完的，不曾想，這短短一會兒，就已經來了兩撥人。
先是林御廚，挑出咸蛋黃餡兒的月餅，吃著美味，還帶走不少，仗著師父寵愛，幾乎要把咸蛋黃味兒的全帶走了。
再就是梁庖長和崔公公，前者不喜吃甜，卻對云腿肉情有獨鐘，光是在膳房里就吃了兩塊，吃完贊不絕口，說這對肉食者簡直太友好了，決定仿照林御廚——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吃完還得帶走幾塊。
后者則喜歡傳統的五仁月餅，上了年歲的人都懷舊，喜歡吃慣了的東西，對新鮮口味一時還接受不了，吃下一塊五仁，也學梁庖長，臨走時還笑瞇瞇地帶走幾塊，說是帶給新收的假子。
送走梁庖長和崔公公，后面竟又陸陸續續來了幾撥人，全是聽見等到風聲來看做月餅的。
來之前或許還抱著得過且過的心態，只是來瞧個熱鬧，并不指望多好吃，可嘗過還知曉，原是自己低估了溫御廚的手藝，這月餅，可好吃得很吶。
以至于，溫雨等人都瞠目結舌了，本來試做的一盤月餅，全被分光了，晚來的還沒得吃呢。
只能應允他們，明日再做了來吃。
“嗐呀，也不知道林御廚一路上告知了多少人，竟人人都來要月餅吃�！�
自己的手藝被人賞識，這大概就是幸福的煩惱吧。
及至第二日，溫雨等人又做了一批，這批月餅是按口味排好的，一種口味一種花型，例如鮮花餡兒的是“月下仙女”圖，蛋黃餡兒的是“花好月圓”圖，蝦仁的則是“寒宮玉兔”……不可謂不精致好看。
模子是沈芳趕著畫出來的，交給營造司，營造司的人做事利索，木匠工藝是一手絕活，連夜就把月餅模子雕刻好，打磨得細細膩膩，就為了不耽誤點心局做月餅，可謂是十分盡職盡責了。
新一批的月餅做好，打開銅爐那一刻，整個膳房都充裕著香甜的味道，一排排新鮮出爐的月餅擺放整齊，看著讓人十分賞心悅目。
今日做的月餅是昨日的數倍，每種口味都有不少，按溫雨的意思，待會兒各宮傳早膳，這月餅便隨早膳一同送進各宮中，也不必送多，一兩個即可，先給貴主們嘗嘗鮮。
點心局的御廚們擔憂道：“溫姐姐，咱們這算不算壞了規矩，皇上可是下旨，宮里的月餅由五味齋供應�！�
“旨意上可說不讓御膳房做月餅？”溫雨反問，“既然沒說，咱們做來給各宮娘娘們當零嘴吃，也沒什么不妥�！�
這般說那御廚才安心了：“若是娘娘們喜歡，咱們御膳房能恢復中秋供應就好了，這樣也不至于每到中秋都抬不起頭做人�！�
溫雨柔聲安慰：“會呢。”
月餅按各宮娘娘的口味送走了，甜咸分配得當，應當是沒什么大差錯。
剛一送走，點心局幾個御廚便焦急地等在膳房門口，急切想知道貴主們品嘗后的反饋。
好不容易等來送膳的小廚回來，一問，誰知帶回的話竟是貴主們根本就沒吃。
一聽說月餅是膳房做的，有的放在桌上壓根沒動，有的甚至還讓小廚帶回來了。
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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