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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秋宴


鐘繁微一腳踏進吟風筑的大門,才發現氣氛不太對。

        有個既眼熟又眼生的人站在門口,似乎等了她不少時間了。

        她回憶了一下,好在記性好,很快便想起來了對方到底是誰,眼熟是因為當初是對方將她們姐妹倆從京郊帶到玉京來,眼生則是因為她已經很久不曾出現在她的面前了。

        那是樂陽王妃的身邊人,她們這小繼母最親信的人之一。

        鐘繁微下意識按住了那兩個還在晃動相撞的銀鐲,準確地叫出了對方的稱呼:“……翟媽媽。”

        翟媽媽嚴肅著一張臉,皺紋都像刻出來一般紋絲不動,她嚴厲敏銳的目光掃過鐘繁微全身,在她手中的書上頓了頓,又在她袖口頓了頓。

        然而她最終什么都沒有多說,只是冷淡道:“明日辰時三刻王妃娘娘帶你們外出赴宴,可以帶個丫鬟,記得收拾得得體些,別給娘娘惹麻煩。”

        話說完,她毫不留戀地轉身便走。

        鐘繁微放下衣袖,皺起了眉。

        帶“她們”外出赴宴?“她們”是指她和鐘惜鈴嗎?

        過去三年間,她們和樂陽王妃幾乎可以算是把雙向無視井水不犯河水貫徹到了極致,一年到頭除了全府小姐公子王妃側妃都必須到場的大年夜外連面都不見,郡王妃只負責每月讓人給姐妹倆送月錢,除此之外在她們這里毫無存在感。

        本來以為這樣的無視可以一直持續到她們想辦法離開樂陽王府,為什么忽然想起她們了?

        赴宴?赴什么宴?為什么赴宴?

        鐘惜鈴所知道的顯然也并不比鐘繁微更多,姐妹倆討論無果,最終只能決定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不過也沒有令她們好奇太久,第二日辰時三刻,她們乘上馬車后不久,郡王妃就將前因后果告知了她們。

        “是貞靜長公主辦的秋日宴,”郡王妃笑道,“不過對于你們來說,倒是有另一重含義在。”

        “繁微愚鈍,不明白您的意思?”鐘繁微心中隱約掠過某個念頭,卻沒能想清楚,便只能謹慎地溫聲問。

        ——長幼有序,鐘繁微畢竟年長,姐妹倆都在場時,一般都是由她代替自己和妹妹開口,鐘惜鈴基本不怎么說話,只保持一貫的沉默。

        “十七八歲的大姑娘,也到該說親的年紀了。若是岳家姐姐見了你們如今模樣,想必也是歡喜的。”郡王妃依然保持著那種恰到好處的親切,不會過于親近到令人不適,卻也足夠熱情,仿佛不是半途出家的便宜繼母繼女,而是親生的姨母姑母在關心自己的小輩。她甚至順手遞給鐘繁微一碟蜜餞,才接著說下去,“也不知道我們家姑娘們都能嫁到什么人家去……依王爺的意思,以樂陽王府的地位,我家姑娘又生得如此品貌,自然是什么人都配得上的。何況都說高門嫁女,這玉京中的大部分人家可都沒資格來求娶我們王府的掌珠。不過要我說呢,這也是姑娘家一輩子最大的事,雖然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總不好兩眼一抹黑地嫁過去。長公主設宴是個大場面,京中有些身份的夫人小姐們都會來,去見一見,心里有點數總是好的。”

        鐘繁微和鐘惜鈴有些驚恐地對視了一眼。

        郡王妃也不知是真沒有注意到還是裝沒有注意到,只是自顧自地往下說,甚至壓低了聲音,仿佛說什么體己話一般:“和那些夫人小姐們處得好些,說不得哪位將來就有緣成為一家人,那可是要相處幾十年的,真惹了人不喜,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郡王妃說得親昵又體貼,鐘繁微卻只聽出幾個重點。

        名為秋日宴,實為相親宴,就是把她們擺出去任別人家挑選的。而樂陽王目前的打算是將她們往高里嫁,且多半不會考慮她們的想法,估計著就是要拿“父母之命”決定婚事。而郡王妃則好歹提醒了她們一句,這宴上有頭有臉的人不少,她們未來的夫家應該就在這里出,表現得好些,將來日子也能過得好些。

        有那么一瞬間,鐘繁微不由得想起了多年前趙七的那句“肯定是因為別家出了更高的價錢”……

        貞靜長公主的秋日宴擺在她的別院里,滿園秋菊爭奇斗艷,而人比花嬌,衣香鬢影,美人也是爭奇斗艷。

        就算是在這滿園美人里,鐘繁微和鐘惜鈴也極出彩。她們容貌生得出色,鐘繁微的儀態又是在宮中潛移默化出來的,而鐘惜鈴和她朝夕相處多年,也是耳濡目染。更何況腹有詩書氣自華,她們這許多年經史子集都學,琴棋書畫皆通,自然便養出一段特殊氣度來。

        ——其實鐘繁微也是真不懂,她們學的東西前期都是晏先生教的,后期則靠看書自學,而她自己還得算上宮中的經驗。但不管怎么說,反正樂陽王這個當爹的是一點心思不花,倘若不是她經歷特殊,倘若不是莊姨娘好心,倘若不是恰好逢上晏先生,她們差不多什么都不會地被丟出來……樂陽王是真的不怕丟臉?

        不過當務之急也不是樂陽王到底怎么想,而是怎樣才能混過這一場大型相親宴,鐘繁微和鐘惜鈴一個個認人,和她們談起詩詞歌賦、談起琴棋書畫,不管什么樣的話題,大多都能應上幾句。

        也唯有京中流行的妝容和服飾這一類話題她們插不上嘴,便只能安靜地在一邊聽著,不過她們聽人說話時神情認真,又兼長相偏溫婉無攻擊性,何況別的話題都能接上,也算見多識廣,玉京城中的姑娘們便也對她們在這方面的無知十分寬容,反倒是熱心地和她們分享經驗。

        鐘繁微淺笑著聽她們講話,偶爾捧場回應兩句,維持在一種不會太搶風頭卻讓人覺得她一直聽得很認真應得很走心的平衡點上。她在這方面似乎有一種特殊的天賦,又或者是年幼時見慣了皇后行事,小姑娘們都被她哄得高高興興親親熱熱。

        她又情真意切地贊兩句某位小姐的眉心花鈿與釵環相得益彰,對方一見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出來夸獎又高興幾分,鐘繁微心中卻懷念起趙七來。

        ——若是在趙七面前,她才不必做得這般八面玲瓏。那些時光要遠比這秋日宴自在得多,她在墻下竹林邊一面看書,一面聽他在墻頭講些外頭的事,講他近日里遇見的新奇事,講京中哪條街的哪家店格外好吃,講他所聽說的那些奇聞異事,講旁人告訴他的遠方風景,講玉京繁華、山川多情,講日常瑣事、特殊見聞,講市井奇人,也講傳說中的江湖。

        她出生以來十八年幾乎都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唯有在那個兵荒馬亂的噩夢中見過外面的世界,但所見皆是山河破碎、死者盈野,除此之外再無旁的印象。也唯有趙七,在一日日的講述中使她見高墻之外,有天地浩大。

        而年歲長些的夫人們坐在花叢后品茶,遙遙望著小輩們花團錦簇熱熱鬧鬧,也笑著互相搭話:“那兩個小姑娘可不得了,不過倒是有些眼生,像是沒有見過?”

        另一個人應聲道:“我若是沒記錯,她們是跟著樂陽王妃進來的吧?”

        “對,是前頭王妃姐姐留下來的兩個女兒,雖非我親生女,也不怎么親近,但畢竟也是王府嫡女。”樂陽王妃答得滴水不漏。

        “前頭那位樂陽王妃,我記得是岳家的……”有個穿青衣的夫人忽然開口說。

        她生得一副頗有攻擊性的長相,瑞鳳眼清凌凌望過來便帶了幾分傲氣,一雙眉毛細長而上揚,鋒銳逼人,唇邊總仿佛帶著幾分若有似無的譏誚笑意。漂亮得格外出挑,卻也讓人不自覺想要避其鋒芒。

        她是戶部侍郎秦隨之妻,出嫁前是魏國公紀家的獨生女,生母更是端敏大長公主。因其父無子,先帝破例封她郡主。嫁的夫君又是當今面前一等一的紅人,人盡皆知的前途無量。真要論起來,在場除了還未來的貞靜長公主,無人能壓她一頭。不只是容貌逼人,家世身份也足夠驚人,是以雖然大家都覺得她不好相處,卻也只能敬著遠著她。

        “哎呀,五娘你提這些陳年舊事做什么?”坐在她身邊的另一位彎眉杏眼笑唇的夫人眼疾手快地塞給她一塊糕點,笑吟吟轉了話題,“長公主還沒有來嗎?”

        這位夫人夫家姓陸,她們倆出嫁前便算是閨中密友,對自己這友人的性情她也算是十分清楚,自然明白她這是在替岳家打抱不平。

        陸夫人嘴上若無其事地岔開去,心中也嘆了口氣。

        也可惜了當初那位岳家大小姐……

        她又偏頭瞥了瞥那人群中心的姐妹倆,心中有些困惑。

        她以前見過樂陽王和先樂陽王妃,對他們的長相也有些印象,那對姐妹中的妹妹和先樂陽王妃生得像是一個模子里出來的一般,但是那個姐姐卻誰都不像。

        誰都不像倒也不算什么,也說不定就是像哪個她不認得的家里親戚,但是她怎么看怎么覺得……那姑娘一雙眼,像極了自己身邊的友人?

        雖然氣質迥異,旁人可能分辨不出,但是她認識對方那么多年,熟得不能再熟,越看便越覺得一模一樣。

        至于別的……她鬼使神差裝作遮陽一般擋住了那姑娘的眉眼,這下半張臉也熟悉得很……像誰呢?

        秦夫人卻完全沒注意到身邊人心中的想法,被打斷后有幾分不滿地看了她一眼,但到底還是給了好友一些面子,順著話頭說了下去:“貞靜表姐不會又不露面吧?自今上繼位以來她便深居簡出至今,秋日宴年年辦,但不是告病就是說禮佛。我記得十幾年前秋日宴還是和婉表姐辦的,那時候可不像現在……”

        這一回氣氛是徹底僵了。

        陸夫人顧不得思考了,趕緊伸手掐了秦夫人一把,不禁懊悔——她就不該岔那個話題,就算接著說岳家,最多也就是樂陽王妃尷尬,但先帝的和婉公主可不是尷尬不尷尬的問題,那是不能提的禁忌!

        秦夫人也意識到自己的失言,不再多說,只恨恨地哼了一聲,反正她家中子女都還小,也不急著找人家,來這里不過給表姐一個面子,如今心情不好,便隨口找了個身體不適的理由,甩袖便走了。

        她所經過處,幾乎所有的人都下意識避開了她的目光。她越走越憤懣,想著不過是提到和婉名字而已,這些人便都避如蛇蝎至此……

        她幾乎要走出人群時,才發現唯有最角落里一個她從未見過的年輕夫人不閃不避,反倒是沖著她笑了笑。

        那夫人雖梳了婦人發髻,但看著還不到雙十年華。容貌只能算是清秀,面上有細微的傷痕,在這秋日宴中有幾分格格不入,便始終只能站在人群外圍邊緣。

        秦夫人幾乎瞬間便猜到了對方的身份,想來是才隨著夫君入京述職的,看她模樣,多半是從西北來的武將家眷。而若她沒有記錯,最近入京的西北武將,只有一個——

        岳戈,岳橫之。當初的驃騎大將軍長孫,先樂陽王妃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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