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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歸途


晏秀陪著鐘惜鈴在宮門前跪了許久,終于等到皇帝愿意見他們。這之前他們都跪了幾個時辰了,鐘惜鈴跪得更久些,體質也差一些,差點沒能站起來,最后還是晏秀攙著她進的宮。

        宮門前雖然不如市廛熱鬧,但畢竟也不是什么荒無人煙的地方。路過的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也有和晏秀關系好一些的人上前去,或是想勸他們不要再做這樣的事情,或是單純想問問發生了什么。然而向來有君子風度的晏秀這次卻格外固執,只說是夫妻一體,既然妻子想這么做,他不能勸她,就在這里陪她一起。而這位同樣從沒聽說過有什么出格名聲的、出身宗室的晏夫人則只安安靜靜端端正正地跪著,堅持要面見皇帝,除此之外一個字都不說。

        所以京中雖沒什么人知道這件事的前因后果,但“戶部尚書攜妻跪宮門要見皇帝”這個消息還是很快地傳開了。

        定遠侯夫人聽說此事的時候,正在自己的院子中逗孫子孫女玩,她聽到的消息比旁人稍微要多一點,多出來的部分其實和晏秀鐘惜鈴沒什么關系,而是關于她那個小兒子的。

        據說祁知曦見完皇帝離開宮中時正好看見那位晏夫人,還叫人去告訴了晏秀一聲,然后他就等在那里直到晏秀親自趕來,才終于憂心忡忡地離開。

        定遠侯夫人不禁慶幸了一下自己的先見之明,她一看來人神情古怪就把旁人都遣走了,總算沒讓第三個人聽到這件事。

        但這還不是根本問題,她憂愁地看著自己庭院里已經開敗了的花,覺得手中的茶都不香了。

        聽起來這事不過是祁知曦走過路過日行一善,但是只要了解祁知曦的為人,就會發現這事實在古怪。

        首先祁知曦一個常年不在京中估計連朝中人都認不全的人,更不會認識幾個官員女眷,他到底是怎么一見就知道對方是晏秀的夫人的?晏秀寒門出身,這位晏夫人則是樂陽王府的女兒,兩邊都和祁知曦沒交集,看起來完全不搭邊。偏偏這樣不搭邊的兩個人不知道為什么居然認識,這本身就已經很可疑了。

        其次他通知完居然也沒立刻就走,而是在那里一直等到了晏秀趕來,結合后面神情憂心的描述,這是不是關心過頭了?

        定遠侯夫人為著這小兒子的婚事也算掛心不少年了,幾年前祁知曦算是開誠布公地和她談了談,說自己年少時機緣巧合認識過一個姑娘,并且對她情根深種,雖然后來陰差陽錯姑娘另嫁他人,但他自己卻沒辦法放下,所以并不打算另外娶妻。

        當然他當時還含含糊糊說過什么那姑娘的丈夫已經去世了,但又因為某些說不清的原因不能嫁他。定遠侯夫人雖然最終沒有刨根問底,但還是覺得這其中哪里有些問題。

        祁知曦年少時不知道什么時候認識的姑娘,和他不知道為什么認識的晏夫人,實在是讓人很難不把這事情聯想到一起去,再想一想她自己曾經有過的那些荒唐猜想……

        定遠侯夫人想了半天,想到茶水都涼了,最終眼一閉,決定當做沒這事。

        ——就算真的是她所猜測的那樣,起碼祁知曦只是想想,沒真做什么。看見晏夫人在跪宮門他也就是叫人去和晏秀說了一聲,好歹沒做出自己去陪著人家跪這種離譜事。這么看來他還是有分寸的,就讓他想著吧。兒孫自有兒孫福,她管不了了。

        定遠侯夫人本以為事情到這里就和他們家沒關系了,結果不久后新的消息傳出,直把她給震傻了。

        沒幾日后,皇帝下旨,說是二十六年前永寧公主和親烏戎,如今公主年高病重,上書言稱思念故土,乞求葉落歸根葬于玉京。皇帝十分同情,于是決定派遣使節去迎公主遺骨回大越,而這派去的出使隊伍中為首的便是晏秀。

        京中的達官顯貴們這才終于從久遠的回憶中記起來,那位和親的公主也是樂陽王府的女兒,算起來便是晏夫人一母同胞的姐姐。再結合“其實永寧公主早已上書請求回京多次只不過皇帝一直留中不發”的傳言,許多人也就恍然大悟之前的跪宮門是怎么回事了。

        到此為止,事情都還算正常,京中人最多不過為這位早已沒有多少人有印象的公主唏噓幾聲,但這旨意的后半截就顯得十分奇怪了。

        晏秀出使烏戎便出使烏戎,派一支禁軍護衛也就是了,往年那些使節待遇也差不多就這樣。然而這一次皇帝偏偏繞過了禁軍,直接把任務指給了常年駐守狄燕邊境、不過剛巧回京來述職的祁知曦。

        這一下可真是滿堂嘩然,就連晏秀自己也驚訝極了,趕緊推辭,卻被皇帝一句“愛卿為朕肱股,今親赴險地,朕豈不憂心”給打了回去。

        滿朝堂的疑惑不解中,只有祁知曦抬起頭,對上皇帝平靜的目光時,猜到了這是怎么回事。

        皇帝終于是拿起了那把天子之劍,要對著他落下了。

        他堅持在邊境守了近三十年,守到邊境只知祁昭而不知皇帝、守到這支軍隊唯他的命令是從、守到皇帝發現他已經無法徹底控制住這支邊軍。

        盡管他的軍隊還不至于愿意聽他的命令反過來刀鋒指向玉京,但在邊境,祁知曦的聲望已經隱隱高過了皇權,雙方命令沖突時,那些兵卒也更愿意聽從祁知曦的指揮。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任由皇帝隔著那么遠來指揮,或者是任由兩種沖突的命令同時在軍中傳遞,那不是和開玩笑一樣嗎?

        對于祁知曦來說,他必須徹底掌握軍隊,才能如臂使指地控制他們打贏每一仗,上了戰場,除了他的命令之外,誰的話都不能起效;而對于皇帝來說,這就是邊境軍隊幾乎成了祁知曦的私軍,不受他控制的軍隊難道還能叫做大越的軍隊嗎?

        皇帝做不出舍棄這支軍隊的事情,祁知曦也不愿意主動交出兵權,那就必須處理掉祁知曦。

        可是元和年間的老將已經去世得差不多,朝中也沒有新的將帥之才,自岳戈死后,再也沒有一個人在軍中的聲望能與祁知曦抗衡一二,再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從他手上輕易拿走兵權。派人前往軍中是很容易的,但只要祁知曦還活著,要軍隊服從這個新來的人卻是難上加難——兵卒總還是會更愿意去相信祁知曦。

        從那一刻起,皇帝的殺心便已經起來了,他總要找一個機會,找一個說得過去的借口。

        這就是他找到的那個機會。

        永寧公主葬在何處對皇帝沒有什么影響,他只是要借著這個機會將祁知曦調離軍隊也調離玉京,然后趁機殺了他,解決這個心腹大患。

        或許會有人看出來這件事太過巧合而古怪,但皇帝也只要有個能應付過去的理由就行了。

        他能拒絕嗎?他能避開嗎?

        他想拒絕嗎?他想避開嗎?

        若死亡不可避免,這也算是他有所選擇、能夠接受的結局吧。

        祁知曦笑了一笑,在所有人之前領了旨意。

        京中的消息向來傳得很快,定遠侯府不久后便知道了這一切。

        定遠侯什么反應都沒有,就如他幾年前說的那樣,他管不了自己這個兒子,那便隨他去吧。生也好,死也罷,都只是他自己的選擇。

        而定遠侯夫人并不清楚這道旨意中的殺機,她只是直覺般覺得有哪里不對。

        她憂心道:“小七,這事真的不能拒絕嗎?”

        見祁知曦一時沒有回答,她便繼續往下說:“我這幾日一直心驚肉跳,夜間也常做噩夢,夢見你一去就再沒有回來……雖然說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情不一定靠得住,但是寧可信其有啊。你就不能把這件事推了嗎?非得是你去嗎?”

        祁知曦沉默了片刻,最終還是決定實話實說:“這件事或許可以推掉,但我若去了,必定是不能活著回來的。”

        “為什么?”定遠侯夫人怔怔地看著他。

        “出使烏戎這件事本身其實是沒有什么危險的,”祁知曦輕聲道,“危險的是打了這么多年仗,卻還不肯放下兵權。我握了兵權太久,皇上容不下我了。是因為這樣,所以我出使烏戎才會危險。可也同樣是因為如此,就算我不去烏戎,也是一樣危險的。”

        定遠侯夫人的眼淚撲簌簌落下來:“所以你父親之前說的話是這個意思……你既然知道……你父親既然也知道……你為什么……”

        祁知曦笑道:“我若是放了兵權,誰會接過這個責任呢?我若是回了京城,誰又來保護邊關呢?”

        “那這次的事……你避一避啊……避一避……說不定就能有轉機呢?”定遠侯夫人逐漸哽咽不成字句,“他想要你死,你就這樣……就這樣認了?”

        “說不定會有轉機,也說不定禍及全家。所以我是不能避的,何況,如果注定要死,這樣的死法,也算是能讓我覺得安慰了。”

        “去完成你心上人的愿望,去保護你心上人的夫君?”定遠侯夫人惡狠狠抹了一把眼淚,瞪著他,“我可真是生了個圣人兒子!”

        祁知曦愣了一下,然后才理清楚了其中的邏輯,他哭笑不得道:“母親,你這又是誤會到什么地方去了?我心悅的人又不是晏夫人……”

        “你說不是就不是吧,反正我也不知道你為什么覺得死前去一趟烏戎就心滿意足了。”定遠侯夫人努力維持著自己聲音的平靜,盡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冷淡些。

        “……是永寧公主啊,”祁知曦嘆了口氣,說道,“我的心上人,不是晏夫人,而是她的姐姐啊。”

        “你……”定遠侯夫人猛地抬頭,怔怔地盯著自己的兒子,那些曾經想不明白的問題答案忽然就出現在了眼前。

        祁知曦說:“不過我認識她的時候,她還只是鐘繁微,還不是什么公主。我們二十六年沒見了,死前能再去見她一面,我確實是很高興的。”

        “母親,”他說道,“我這一生都在衛國戍邊,就讓我任性這一次吧。”

        定遠侯夫人退了一步,眼中盡是悲傷:“你都說到這里了,難道我還能攔你嗎?”

        祁知曦終于笑了笑:“我從小就給您和父親添了許多麻煩,長大后也不能盡孝,從來都不是一個好兒子。也請您和父親……不要再思念我這不孝子了。”

        定遠侯夫人像是再也不想說什么,大步走了出去,卻在出門時又停住了腳步,扶著門沉默地站了一會兒,才緩緩說:“其實有時候我會覺得,你并不是我的孩子。但你在我眼前長到這么大,我總是……總是……”

        她回過頭來,含著淚笑道:“其實你一直都做得很好,一直都是我的驕傲。所以現在……不必擔心我們,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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