９關鍵證人

吃過午飯，于建中悄悄地從局里出來。他先回家換了一套便裝，然后，打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就找到了韋曙光寫給他的西郊的那個地址。他前后左右看看，一見沒有尾巴，就敲了敲大門。過了一會兒，從門縫里傳出了聲音：“誰？你找誰？”

“趙紅霞是在這里住嗎？”

“你是誰？”

“我是韋三的朋友。”

“你找她有什么事？”

“你讓我進門里說話行不行？”

“我也不知道你是干什么的，有什么事你就在門外說吧。”“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請你一定要相信我。”

“騙子都這樣說。”

“真是碰到鬼了，是韋三讓我來找你的。”

“他為什么不自己來？”

“你讓我進去說行嗎？他出事了。”

“真的假的？”

聽到于建中說這話，大霞顯然很著急，一下子就放松了警惕性。大門吱地一聲開了一條縫，于建中快速閃進去。一看到穿著一套睡衣站在院子里的趙紅霞，馬上就知道了她正是顧擁軍說的那個女人。

“對不起，我這么冒昧地打擾。”

“你是三哥的什么朋友？你知道他現在出事了？”

“你是趙紅霞？”“是。”

“我是警察。”于建中把證件從衣兜里掏出來讓她看了一下。

“我可沒干什么犯法的事。”大霞一聽他是警察，馬上顯出了很慌張的樣子。

“你不用害怕，是韋三讓我來保護你的。”

“三哥讓你來保護我？他在那兒？出什么事了？”

“他進去了。”

“進去了？為什么？”

“持槍殺人。”

“不會吧？”

“我已經在看守所見過他了，是他讓我到這兒來找你的，他說你有危險，讓我來保護你。”

“我也沒什么事，讓你保護啥？”

“你是不是在一個下雨天坐出租車的時候看見一起兇殺案？而且，你還撿走了死者的包？”

“那個人死啦？”

“嗯。是被人用槍打死的。”

“那三哥也沒看見這件事情啊？”

“對，他是沒看到那天的事情，但是那天開車拉你的那個出租車司機看見了，他也為了這件事進去了，剛巧跟韋三關在一個號里。他就把這件事告訴了韋三。”

“他怎么知道是我呢？”

“他一說你的長相韋三就猜到是你了。”

“嗯，三哥真是個好男人。”

“你撿的那個包里都有什么東西？”

“一千多元錢，一個手機，還有一些資料。”

“什么資料？”

“我也沒看。”“那東西呢？”

“我扔了。”

“扔哪兒啦？”

“我也不記得了，隨手就扔了。”

“這可就很麻煩了，說不定那個殺手就是為了包里的資料殺他的。找不到這東西他們可能還會找你。”

“你別嚇我了，我也算是混了十多年社會了。他們怎么能找到我呢？”

“那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呢？”

“因為你是警察啊。”

“好吧，不說這些了。既然你也是社會人，也就應該懂得規矩，跟我回局里，錄一下口供。”

“別，于警官，我也別去跟你回局里了，我把你想知道的東西都告訴你，然后，我到看守所看看三哥就離開這里，再也不回來了，你看怎么樣？”

“還是回局里說吧，這樣符合法律程序。”

“你要堅持走程序，那我就什么也不說了。你要講法律，我也跟你講法律，反正現在是法治社會，不允許刑訊*供。你既然這樣不近人情，我也就公事公辦。”

“算了，我給你個機會，就按你說的辦。”于建中笑笑。

“那我們進屋里說吧。”

“我還以為你屋子里有人呢？我們站在院子里說了這么半天。”

“我跟上三哥了，還敢找別人嗎？”兩個人說著走進了屋子。大霞給于建中到了一杯茶。

“謝謝。”

“不客氣。”“你把衣服穿好。”

“嗯。”大霞很快穿好衣服。

“你說吧。”

“你我素不相識，我怎么能相信你呢？”

“你這樣做很對。”于建中打開包，從里面拿出韋曙光寫他的那張字條，遞給她。趙紅霞仔細地看了看，然后才說：“這是三哥寫的，我認識他寫的字。”

“既然這樣，你就應該相信我了。”

“嗯。我那天撿到包之后，本來是要把里面的東西丟掉的，可是，我覺得當時那個殺手也是沖著這包來的，估計里面的東西一定很重要，就沒有丟，破例把那個包帶到了家里。一看里面是一些檢舉材料。”

“檢舉誰？”

“很多人，什么市長、局長的，我也沒記住。”“材料呢？”

“我放在北京一家銀行的保險柜里了。”

“你放到北京了？”

“是。我看到材料以后，就覺得可以發一筆橫財，想弄幾萬塊錢。于是，就坐火車到了北京，在一個公用電話上給一個叫張永江的市長打個電話。他一接到我的電話后，我就提到了那個王律師寫的那些材料的事。他一聽好像已經知道了那個王律師要檢舉他的事。就給我一個手機的號碼，讓我往那上面打電話。我又打過去是一個姓劉的接的，他聽到我說的一些內容之后，就說讓我把材料給他，他說可以給我五百萬。我一聽給這么些錢就害怕了。有這些錢殺死我十次都夠了，我可不是貪財不要命的主。于是，我就在銀行租了一個保險箱，把材料放好。想回來找三哥商量一下，看看這件事咋辦。誰想到找這些天也沒找到他，連狗子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揭發的內容是什么？”“包庇宏大公司經理劉小民搶奪志鵬公司的鉬礦，打死五條人命。并在廣東路開發招標過程中營私舞弊。還有什么送多少錢什么的，有挺多事我都沒記住。”

“這事太大了。我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趕緊把貴重的東西收拾一下，我們立刻離開這兒。”于建中一聽到她說的這事，立刻就預感到了嚴重性，馬上顯得有些緊張。把手搶從后腰里拔出來，頂上了子彈。

“真有這么嚴重嗎？”

“那個司機肯定是為了這件事被人陷害攜帶５００克毒品給關進去了。你趕快收拾東西吧。”

“沒什么要收拾的，我帶幾件衣服就行。”大霞從衣柜里拿出兩套衣服，裝進一個旅行包里。跟著于建中急急忙忙走出了房間。

“我們去哪兒？”“先去北京，把材料取回來。”

“我自己去吧。”

“不行，我已經答應了韋三要好好保護你，不能讓你一個人去冒險。”

“我先去看守所看看三哥行嗎？”她一邊鎖門一邊問。

“現在不行，他暫時不會有什么事，你最好先不要跟他聯系。”于建中警惕地向四周看了一遍，拿著大霞的手提包走在前面。大約走了有五分鐘，他覺得好像有人跟蹤他們，就加快了腳步。看到一輛出租車，于建中一招手，兩個人就鉆進車里。

“去哪兒？”

“往前開。”

“往前開是哪兒。”

“一直開，去公安局。”“大哥，你跟我逗悶子呢？”

“就去公安局。”于建中一臉的嚴肅，出租車司機知道他不是開玩笑，就像市局開去。路上于建中不時地向后面觀察著，看看到底有沒有人跟著他們。確實有一輛豐田吉普一直跟著他們。這人于建中的心里很緊張，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時候被人跟在的，他并不害怕被人跟蹤，但在這個時候被人跟蹤肯定是一件不祥之兆。

到底是什么時候被跟蹤的呢？于建中在心里暗暗地想。難道是自己跟朱局匯報情況之后就被人跟上了？如果是這樣那就……于建中有些不敢想了。他心里有些害怕了，在這個時候不知道到底該相信誰了？那么，這個案件到底還要繼續查下去嗎？他猶豫了一下，但馬上又堅定了信心，一定要查到底。因為，我是一名人民警察。

出租車停在了公安局的大門口，于建中帶著大霞走了進去。他們在大樓里七拐八拐的走了幾個走廊，于建中帶著她從一個小側門走了出去。他確定沒有人跟蹤之后，他們又上了一輛的士。

“去哪里？”司機問。

“武漢路。”出租車大約行駛了二十分鐘，于建中確定沒有尾巴之后，把趙紅霞安排到了自己的家里。他讓妻子先幫忙照顧一下她，讓她們都不要出去，然后自己又返回了公安局，跟同事交代了一下工作，就推說有病請假回了家。他和妻子簡單的談了一會兒，便同趙紅霞一起去了北京。

北京，一個偉大的城市。一個浮華與繁榮并存的城市。馬路上人流如潮，成千上萬的外鄉人為了追尋一個成功的夢前赴后繼，但并不是每一個付出辛勤汗水的人都可以在這里獲得成功。在這里一樣是有人歡笑，有人落淚。這就是現實。

曾經信心滿滿，滿懷美好的希望。結果美夢破碎，當現實與夢想發生沖突時，我們往往就看到了一個悲哀的命運。當一個人連生命都沒有保障的時候，就會知道那些美夢是多么的遙遠了，在這個時候還何談美好的夢想呢？現實總是這么殘酷，我們又能去埋怨誰呢？

不到北京，不知道什么叫人山人海，不漂泊四海，不明白什么叫真是無奈。七月午后炎熱的太陽，曬在馬路上白晃晃亮晶晶的，就像天上下了一層火似的。于建中和趙紅霞走在馬路上，額角上冒出了黃豆大的汗珠，汗珠一直往下淌，一滴一滴的往下掉。不一會兒，汗水就把衣服浸濕了。可他們全然不顧這些，依舊頂著陽光在路上行走。

在建國門附近，找到了大霞說的那家銀行。于建中讓大霞自己到里面取出了她存在保險箱里的那些資料。他在銀行的外面等著她。看見她順利取出了東西后，他們就走進了建國飯店。

“我們先吃點飯，休息一下。”他對大霞說。

“行。天太熱了，我先喝點水。”

“你就坐大廳里等我，我去給你買一瓶冰凍礦泉水。”

他們坐在賓館的大堂休息一會兒，喝了一些水。涼快兒透了之后，他們又離開了建國飯店，找到一個很干凈的小飯館。進了飯店，點好菜之后，于建中拿出那些資料開始仔細地閱讀。看完檢舉材料，把他驚得是目瞪口呆。市里一些要人的很多受賄、索賄，通通都寫進了揭發資料。而且都附有確鑿的證據。他真的沒想到自己會淌進這么深的水里。作為一名警察，他這一次真的感到有點無所適從，不知所措。

“你吃點飯？”大霞叫了他一句，把他從夢境里拉回來。

“你吃。”他已經無心吃飯，心里合計著該怎樣處理這件事。直到大霞吃完了飯，他也沒動一下筷子。

“你不吃了？”

“嗯，我不餓。”“那我們回去吧。”

“先等一下。趙紅霞，你能幫我辦一件事嗎？”

“我把這東西給你已經算是幫你很大的忙了。你是警察，我是個壞人，咱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說心里話我真的不想幫你。”

“你真直率，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吧。”

“你真的愛韋三嗎？”

“我們這種人還有啥愛不愛的？那能像那些文人似的，講什么情啊愛的。我就是覺得他在我心中誰都替代不了。”

“那就是說你不愛他？”

“也不是，他辦事真的挺講究，我也不能裝迷糊啊。”

“那就算幫他辦一回講究事？”“為他，行。”

“這樣吧，等一下我把這份資料復印一份，然后我給你寫一個地址，你到石家莊把它用特快專遞給寄出去。”

“這與三哥也沒什么關系啊？”

“線索是他提供的，如果情況屬實，我可以給他做立功材料，給他減罪。”

“那你直接把材料帶回去不就行了嗎？”

“這件事太大了，或許會出現意想不到的危險。我不想把你牽連進來，也不想把自己卷進來，萬一有什么意外我不是害人了嗎？我也有老婆孩子。”

“那你不管這事不就沒危險了嗎？”

“我是一名警察，不知道的可以得過且過，現在我知道了這件事，那就不能視而不見了。”

“為什么？”“有些為什么沒有答案，有些答案沒有為什么。”

“好吧，我愿意幫你辦這件事。”

“謝謝你。”

“那為什么要到石家莊去發信呢？”

“別的地方也行，只是別讓人想到北京就行。我不想讓別人找到一點線索。”

“行。材料寄給誰？”

“是的，寄給誰呢？”

于建中仔細思考了一下，他一時也拿不定主意要把這份檢舉材料寄給誰。本來他最相信朱局，但是，在他去找趙紅霞被人跟蹤之后，他心里就對他產生了一絲的懷疑，自己剛剛把情況跟他匯報完之后，就被別人跟蹤了，難道這僅僅是一種巧合嗎？在這個時候，他寧愿相信這只是一種巧合。

“大霞，我這里有三千塊錢，你先拿著。為了你的安全，等材料寄過之后你就找個地方躲起來，一旦案子結了，我再通知你。”

于建中把自己的電話號碼告訴趙紅霞，又把她的手機號記下來。然后下定決心把朱局長的地址給了她。于建中還是想試一下朱局長到底能不能信任。他們兩個人一起找到了一個復印打字中心，把那些檢舉材料復印了兩份，于建中自己留一份，給趙紅霞一份。

空中的太陽已經落小了很多，天也稍微涼爽了一些，熱氣正在慢慢的消褪，近處的高樓大廈映著一片微笑的陽光。遠處霧氣灰蒙像輕紗似的飄浮著，籠罩住了藍天。天空變成了灰色，地面仿佛浮動了起來，很多高聳的建筑都擁著灰色的波浪在移動，讓人感覺這個真實的世界卻顯得有些模糊了。

于建中把大霞送到了北京站，看著她上了火車。然也獨自離開了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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