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和小飛在七中門口等了許久，學生人流幾乎都散光的時候，終于看見了賈明天，后面還跟著個拎包的強仔，姜禾立刻笑嘻嘻地揮手。

        賈明天顯然也看見了，但沒有回應，一張臉冷著上了輛黑車。

        黑車開走，尾氣掃了姜禾一身，她不明所以，只好去問強仔。

        強仔一如既往地憨厚，只是臉上多了些余驚，他搔搔頭，解釋說：“你們最近別來找天哥了吧，他正被他家里人管著呢，上個月打架是不是就和你們一起啊？”

        姜禾小飛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強仔嘆口氣，“你們不知道，天哥他爸可兇了，打完架去醫院又做了藥檢，知道他吸毒了，天天在家里抽他呢，你們離他遠點吧，省得把你們也舉報了。”

        姜禾撇撇嘴：“我們又不玩那玩意。”

        強仔還記得她在ktv的事，奇道：“你不是行家嘛。”還復刻了一遍她抹牙齒的動作。

        姜禾這才想起來她確實是演過那么一出，只好打了個哈哈過去了。想到這里就又想到徐彪，天哥走了，她只好向強仔打探消息：“哎，你認識徐彪嗎？彪哥，一身腱子肉的那個。”

        強仔眼神飄忽：“就，就見過吧，不熟。”

        姜禾看出端倪，立刻問他：“他找過你？”

        強仔一下就現出原形：“給過我幾回煙抽……”

        “免費的？”

        強仔點頭，坦誠吐露道：“一開始免費的，后來就收錢了，可惜我買不起，也就天哥能一直買。”又問：“也找你了？”

        “呃，”姜禾遲疑了下：“算是吧”

        強仔勸道：“我是沒上癮，你要是沒錢就別貪那個便宜了，越到后面越貴，天哥花了有好幾萬了。”

        姜禾岔開話題稱贊他：“果然是強哥，這都沒上癮，非常有定力！”

        強仔憨厚一笑：“我長得壯嘛。”

        可謂是相當有自知之明。

        強仔走后，姜禾小飛一時無聊起來，小飛也不愿意回去繼續端盤子，好不容易磨破了嘴皮子才出來的。校門口擺著幾個攤位賣燒烤串，姜禾新拿到工資，非常豪氣地請小飛吃了串串。

        七根串串，一共消費是三塊五，小飛想拿串一塊五的雞翅，被姜禾義正嚴辭地拒絕了。

        所謂豪氣大抵如此。

        于是兩個人蹲在馬路牙子上，邊吃串串邊琢磨著去哪玩。

        小飛說去網吧，姜禾說我只會連連看。

        姜禾說去酒吧，小飛說我酒精過敏。

        小飛說去ktv，姜禾說我沒錢。

        姜禾想說跟我一塊去見彪哥，又怕小飛被彪哥拐去吸毒，就沒開口。

        于是兩個人蹲在馬路牙子上，沉默地吃串串。

        差不多最后一根吃完的時候，姜禾看見了從校門口走出來的一個女學生，并非她特別關注，只是這女學生由不得她不多看，果然，旁邊的小飛也注意到了。

        女學生正背著個大書包，胳膊里還抱著一大摞書，走路頭快低到胸口了，讓人看不清臉，腿也一瘸一拐的。

        姜禾杵了杵小飛：“殘疾人哎，你還不快去幫助人家，說不定長得很好看呢。”

        小飛切了一聲，“我是看臉的人嗎？”又說：“什么殘疾人，一看就是被打的好嗎？”

        “嗯？”姜禾沒看出其中的區別來。

        小飛把最后一根簽子插進了地上，煞有介事地說：“就七中這樣的學校，校園暴力一籮筐，如果她是殘疾人，那肯定天天被暴力，如果她不是，那肯定就是被打得像殘疾人一樣。”

        姜禾沒想到他這番話還挺有邏輯，左右就是定性被打了。她沒經歷過校園霸凌，想不出十幾歲的人會出于什么樣的惡意毆打侵犯一個同齡人。

        姜禾也學他把簽子插進了土里，豪氣萬丈道：“我們去幫幫她吧！”

        走到身邊的時候，女同學又被嚇了一跳，身子一晃胳膊里的書就要掉下來，小飛趕快接住，女同學用胳膊把書掂正，卻沒撒手。

        姜禾輕聲問：“同學，你還好嗎？需要我們送你回家嗎？”走近了才看見她胳膊上有一長道血跡，嚇了一跳：“你胳膊流血了！”

        女同學頭還是低著，頭發遮住了臉，低聲說：“我沒事，我家很近，不用管我。”

        果然就固執地一瘸一拐走了。

        姜禾和小飛不放心，只能隔著幾米跟在了后面，她徑直進了七中對面的小區，兩人只好停在了門口，目送她拐了進去。

        姜禾有些感慨：“上個學也上得怪不容易的，會什么會有人打她呢？”

        小飛挺有經驗道：“估計小女生就是太軟弱了，我小時候也挨過打，后來打急了我拿凳子把對方開瓢了，從那以后就沒人敢動我了。”又說：“不過從那以后我也不怎么上學了。”

        姜禾吸納了他這個經歷，以后碰到她爹問她怎么不上學了的話，她就打算這樣回。

        小插曲過后，兩人又無聊起來。

        放學高峰期一過，整條街上的小攤小販也少了起來，不少人正推著車，準備前往下一個目的地，街上一時空曠了些。

        姜禾終于回想起從剛剛就有的熟悉之感是從哪來的了，興奮地指著女學生剛拐進去的小區說：“對了！你偶像！就是住這個小區！”

        小飛立刻反應：“你說宋大神？！”他就這一個偶像，趕快問：“哪棟樓？哪一層？哪一戶？”

        姜禾瞥他一眼：“我哪知道？怎么？你還想上人家家里去啊？”

        “那哪敢啊，能和偶像呼吸同一條街的尾氣我就已經很幸福了！”說完真地深吸了一口氣。

        姜禾突然嘿嘿一笑：“我有法子知道他住哪家。”

        小飛以為她有什么錦囊妙計，不料她站到馬路牙子上，雙手放在嘴邊比了個喇叭，就中氣十足地朝樓上喊了聲：“宋其言！宋拽拽！宋大神！”

        小飛瞬間覺得這個朋友讓他十分丟臉，但還是抬頭去看有沒有哪家露出個偶像的腦袋來，果然沒有，他扯了扯姜禾：“別了吧……”

        姜禾卻饒有興致：“說不定不是這棟樓呢？每棟就六七層，這么喊準能聽見！”說著又往旁邊走了幾步，站定，又是氣沉丹田：“宋其言！”

        一旁的小飛腦瓜子被震得嗡嗡的，也學她喊，宋字還沒喊出聲就沒膽量了，他委實還是丟不起這個人。

        姜禾來來回回地又喊了好幾趟，除了路邊上以為她是來表白示愛，聚了越來越多的人，樓上看熱鬧的腦袋里卻沒有一個是宋其言的。

        姜禾嗓子啞了，也放棄了：“說不定他現在不在家。”

        小飛早就羞憤捂臉：“走吧走吧！”

        姜禾啞著嗓子說：“沒事，你就天天來這小區門口堵他，總能堵到他下樓買菜，你幫他拎著，拎回家給他燒東北菜！”

        小飛別說來小區門口，這條街都沒臉過來了，只能繼續捂臉拽她：“走吧走吧，我請你回家吃溜肥腸。”

        姜禾心滿意足，這廂為朋友的幾聲怒吼他果然還是看在眼里十分感動！于是說：“溜肥腸可以！我可不愛吃叉燒！”

        兩人都沒看見，就他們站的那棟樓的七層，宋其言隱在窗戶后面，罵了句“傻缺”。

        三人都沒看見，小區門口后面，黎頌頌抱著書，沉默地看著姜禾，直到她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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