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車打架事件后，賈明天被家里人嚴加看管起來。

        那晚他被帶到醫院，跟著的警察倒是警覺，檢查完傷口后就讓他做藥檢，他拖拖拉拉憋尿憋到中午十二點。他那局長老子竟然親自來了，瞪他一眼他就嚇尿了，藥檢果然是沒合格。

        他當時尋思著也好，管教所他已經蹲過了，再去不過就是回趟老地方，興許還能再見到當初那幫老朋友。再說他現在成年了，哪怕是去蹲監獄也比回家好。

        但他那局長老子還是手眼通天，在醫院呆了兩天竟然就沒這茬事了，他好端端地被放回了家，他沒忘問瘋子張怎么處置的，說是之前搶劫的案子被查出來了，剛出醫院就進牢子了。

        還是得多謝姜禾，但他卻沒辦法聯系。

        他那局長老子像是終于想起這個獨苗兒子還有一個多月就高考了，派了人從早到晚地盯著他，手機游戲機一律也被沒收了，學校倒還是照去，但接送都嚴加看管。他上課如聽天書，抱著課桌就是睡覺，回家也是睡覺，渾渾噩噩過了一周多，毒癮犯的次數倒比不過在家里挨皮帶抽的次數，肉皮快從骨頭上掉下來他都沒覺得疼，只是后悔沒在強仔那里多留點存貨。

        他老子說要送他去當兵，他一點都不懷疑就他這案底，他老子依舊能把他塞到部隊上去。倒是他老娘聽了心疼得要和他老子干架，在他老子脖子上撓出了好幾道血印子，他老子沒還手，只是罵她教出來了一個好兒子。

        他老娘邊罵回去邊抱著他哭，眼淚掉到傷口上他還是不覺得疼，只是在想自己那被火燒了的摩托車，自己當時怎么就沒被燒死呢。

        燒死了全沒了，全沒了才好呢。

        節后第一天的下午，賈明天坐在教室里，教學樓的第五層。老師在黑板上正在復習政治題，什么看不見的手，他聽不明白，但希望真的能有一雙看不見的手把他從窗戶邊上推下去，五層樓，該是能摔死了。

        他自己，沒有那個勇氣。

        再次心煩意亂起來，他又嘩啦啦地把課桌里的東西全倒了出來，老師的聲音停了幾秒，但還是沒敢管，只能把聲音放大，讓為數不多的幾個學生還能有一絲靠學習改變命運的機會。

        沒有，還是沒有，當然沒有，他已經翻了八百遍了。他藏在課桌里的存貨早就被他抽完了。

        他抱住桌子發瘋，桌腳和地面撞來撞去，人也發出嗚嗚的低吼聲。講臺上的老師終于放棄了，讓學生們自己做題，有問題問他。

        賈明天就是在這個時候想起了黎頌頌。

        抬眼看去，她坐在第二排中間的位置，那里是好學生專區。她正舉著一只白嫩的手向老師問題，老師走下來在她身邊彎著身子。

        媽的不就是穿白校服，裝什么好學生，不就是看男老師，所以才賣弄風騷嗎？

        徐彪有回來找他，一眼就在放學的人流里認出她來，呵，那不是黎頌頌嗎？從小就跟著她爹賣毒品，在他們圈里出了名的，怎么一進校園就裝大家閨秀了，她爹蹲大牢的時候，她沒錢了還腆著臉來找過他兄弟，就差跪下了。

        黎頌頌好像是拉大提琴的。

        大提琴，大提琴怎么了？你以為她怎么有錢買的琴，當然是靠賣了。

        賣什么？他傻傻地問。

        徐彪笑得臉上起褶冒油，賣什么？什么都賣。

        賈明天趴在桌子上死死盯著黎頌頌的后背，原來不是短發么，怎么又留長了，從前不覺得，現在倒看著挺有女人味，身材嘛，身材也還可以，不然怎么那男政治老師的身子越彎越低呢。呵，都不是什么好人，兩個人腦袋都快碰到一起了，是不是還能透過領口看到她的胸？

        這么臟的女人，他才不想碰，他只想知道，這女的手上有沒有貨，不是什么都賣嗎，用不著那些難搞的，一包□□就夠了，一包□□就夠了……

        下課鈴響，黎頌頌側臉微微一笑：“謝謝老師。”

        裝什么裝？又在發騷勾引男人！

        正是最后一堂課，老師走后，學生們都在收拾書包準備回家。賈明天直接走到了黎頌頌座位旁，一腳踹翻了她的桌子，課桌里的東西都撒了出來，全都是些書本，他用腳翻了幾下，沒有他要的東西。

        教室里的好學生們早就一溜煙地跑了，他們管不起，也不想管，剩下還有二十幾號人抱臂看好戲。

        黎頌頌還坐在座位上，抱著書包一臉驚懼：“賈明天，你干嘛？”

        賈明天扯過她的書包把里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又去翻側兜旮旯的地方。

        “有沒有，你有沒有？”他喘著粗氣。

        “什，什么？”

        黎頌頌動也不敢動，已經消停好久沒人來欺負她了，她以為只要熬過這最后一個月就可以了，賈明天又是想做什么，她一向與他沒什么交集。

        賈明天拎著她的脖領子把她拽了起來，又去翻她的褲子口袋，動作親密被她一把推開了。

        “你不要碰我！”

        火大，非常火大，什么人都敢教訓他了？賈明天用力搡了回去，黎頌頌沒站穩，后腿撞在了椅子上，人也摔在了地上，他繼續蹲下去翻她的口袋。

        “你有沒有貨？□□，□□，什么都行！只要一點……我只要一點……”

        動作間黎頌頌的上衣翻了起來，她只顧得上死死壓住不要走光，聞言只是猛烈地搖頭。

        “我沒有，我沒有你要的東西！”

        他扔開她捂著衣服下擺的手，把口袋全部翻了出來，只有一把零錢，紙巾。

        沒有，為什么沒有？對，她不會帶在身上，家里，她家里一定有！

        賈明天用力搖晃她肩膀，“你有！你家里有對不對？我跟你回家，不，不，你明天帶一點給我，我給你錢，你要多少我都給你……”

        黎頌頌扶著旁邊的桌子腿才沒能讓自己躺在地上，她猛地搖頭：“我真的沒有……”

        操！賈明天一巴掌扇了過去，黎頌頌趕快偏頭，巴掌落在了她的后腦勺上。

        好痛，黎頌頌捂住腦袋，耳朵嗡嗡地響。不能影響聽力啊，那會影響她拉琴的。突然有閃光燈亮起，然后是手機拍照的聲音，她抬眼看去，視線模糊里，常欺負她的那幾個女生笑正嘻嘻地圍在旁邊看熱鬧，舉著手機拍照不停。

        “你那男朋友呢，怎么不來救你呀？上次還敢教訓我，狗仗人勢！媽的你是什么狗自己不清楚嗎？”

        不行，不可以有照片留存，她以后要變成體面的大人，不可以，不可以有照片留下來。

        黎頌頌突然發怒，力氣也大了起來，推開了賈明天，她站起來去搶手機：“不要拍！”

        女生輕松躲過，舉著手機對她的臉不停地拍著。

        “來來，看鏡頭！”

        黎頌頌只能用手擋住臉，胡亂躲避著，女生上來扯她的手和衣服，她想要逃，身后就是賈明天。

        賈明天一把拽過她，揪著她的衣領不依不撓。

        “你他媽的不是來賣的嗎？多少錢？我給你！”

        女生跟著起哄：“嘖嘖，連天哥都知道你是出來賣的，黎頌頌你名聲不小嘛。”

        黎頌頌低著頭，緊咬著牙，不發一言。

        會過去的，很快就會過去的，他們玩膩了，就會散了，就像之前每次那樣。

        會過去的，很快就會過去的，高考完，她就可以離開這里，她一定可以變成一個體面的大人。

        但她這樣子卻激怒了賈明天，似乎是讓他想到了皮帶下的自己，一樣的懦弱，為什么不反抗？為什么？跳起來打死我，打死我啊！打死他啊，打死那個混蛋爹，自己再從樓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賈明天用力把她推到地上，腳也不聽使喚地踹了上去。他怒吼：“□□媽的！□□！賤人！”

        為什么？為什么他現在和那個混蛋爹一樣了？

        黎頌頌蜷在地上一動不動，她只是用手捂著臉護著頭，小聲喃喃：“我真的沒有……沒有……”

        強仔觀戰許久，看天哥下手沒個輕重，趕快過來抱住了他。

        “天哥天哥，別打了，再出事你爸又該揍你了。”

        聽到這個賈明天卻更生氣，瞪了強仔一眼，強仔立刻怕得躲開，不敢再惹禍上身。

        “媽的……”

        黎頌頌還是懦弱地蜷在地上，賈明天隨手抱起旁邊書桌上的書就往她身上砸，書嘩啦啦地砸在她身上，她只是側了側身子，用后背抵擋住。

        書的鐵擋板劃過她的胳膊，當地一聲落在地上，一聲脆響間她的右手臂上頓時一道長長的口子，血珠迅速地涌了出來。黎頌頌痛極，將胳膊捂在懷里一聲悶哼。

        女生的嘲弄聲更響了：“哎，你們聽見狗叫了沒，真會叫呢，床上學的吧！”

        黎頌頌的嘴唇幾乎被咬出了血，但她拼命忍住，努力不再讓自己發出任何的聲音。

        賈明天依舊是氣憤，不死心地把她的書都找了出來，一冊冊地翻動，期待能從里面找到驚喜。當然是沒有，順手又扔到她身上去翻下一冊。

        女生舉著手機繞過來，蹲下身子拽黎頌頌的頭發逼她抬頭。

        “來，你不是會叫嗎？再狗叫一聲給我聽聽！”

        手機伸進她的衣領里，就要拍她的身體。黎頌頌只能把身子縮得更緊，換來女生接二連三的巴掌。

        “媽的你還躲，幾天沒打你長本事了是吧！”

        黎頌頌緊閉著眼睛，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

        突然有人咣咣砸了幾下教室門，是剛剛的政治老師，“干什么呢！”

        他看出了縮在地上的是黎頌頌，為數不多還稱得上是學生的人，但他只是站在門口，沒有走進來。門內的學生看見他卻沒害怕，依舊圍在黎頌頌身邊，輕蔑地看著他。

        政治老師又砸了一下門：“賈明天你信不信我現在給你家長打電話？！”

        還是這話管用。

        賈明天冷看了眼老師，又往地上踹了一腳，淬了口唾沫，“□□媽的，裝什么裝！”

        罵完走了，走過政治老師的時候，對方立刻站直，強撐著老師的架子，睜圓了眼睛瞪著他。

        賈明天冷哼一聲：“你算個什么東西！”

        看他走過，政治老師才松了口氣，立刻又對教室里的學生吼了一句：“放學了還不回家？！”

        看靠山賈明天走了，幾個女生翻了個白眼，踢了下黎頌頌的書包，不情不愿地也走了。

        只剩下黎頌頌一個人，還縮在地上。

        門口的政治老師猶豫了下，還是沒有進來，聲若蚊吶：“呃，黎頌頌，以后放學早點回家啊……”腳步匆匆離去了。

        不知過了許久，等確認身邊再沒有聲音后，黎頌頌把捧著臉的手松開慢慢站了起來，她深呼吸笑了一下。

        你看，這不就結束了嗎，都會過去的，黎頌頌，都會過去的。

        太陽西沉，普灑金光，公平地恩賜世間。


　　(https://www.dzxsw.cc/book/65626461/3059644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