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夜深無眠，吳阿嬸早早打發女兒去睡，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知道這件事不好，就只叫了兒子們來屋里。

        吳樹一臉不解，他們今天砍了柴火運到城門口去賣，等了足足一下午，也才賣出去一車，他身上正累，想早點休息，不明白為什么吳阿嬸叫他們來。

        “娘，你叫我們過來干嘛呀？”

        吳阿叔示意吳樹安靜，和兒子們一起等著老妻說話。

        “我和你爹給你大哥選了個人家，我們覺得還不錯，想問問你們的意思�！�

        吳山悶聲悶氣，“你們決定就好，不用問我�！�

        吳阿嬸看他又是這一副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心里冒火，要是穆嘉進了門，老大還不得被他捏的死死的？

        “這是你一輩子的大事，我們看上了住村尾的穆嘉�！�

        吳山和吳樹一早偷聽到爹娘相看的人家，這個穆嘉是出了名的好顏色，吳山嘴上不說，心里也是高興的，聽到詢問他的意見，吳山自然是一百個樂意。

        自己生的孩子，哪能不清楚他的心思，吳阿嬸接著說道：“這個穆嘉想把那個小的送去學堂讀書，估計以后還要供著他考科舉。”

        吳山吳樹俱是一驚，讀書可是真燒錢，自己家每日吃雜糧饅頭，一頓連個葷腥都沒有，穆嘉竟然想著送孩子去讀書。

        “我看穆嘉的意思，即使不去讀書也要讓他學門手藝。”

        屋里一時寂靜。

        自家情況村里人誰不知道，要是能把穆嘉娶回來，那青磚瓦房雖然不是他們的，但是也能跟著住，下雨不淋，風吹不凍。

        謝星廷現在還小，要是養不熟，他看在穆嘉的份上也多少顧及一二，謝永深掙下了多少家底村里人都不清楚，但他們穿的衣服沒補丁，肉也是三天兩頭就吃一頓，想來日子不錯。

        “山子，這穆嘉條件確實不錯，他要是愿意就算是咱家高攀，可這替別人養孩子的事……”

        吳阿嬸欲言又止，嘴張開了幾次但都閉上了，吳阿叔和吳樹也看著吳山，都在等他的態度。

        “娘，他要是愿意，那我也愿意，你替我去問問吧�！�

        吳山的手扣著桌子上的毛刺，垂著頭，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語氣分外堅定，到讓吳阿嬸心頭一酸。

        雖然這穆嘉千好萬好，但嫁過人這一條就有很多人家看不上，他還帶著一個孩子，以后還要送前頭那個孩子讀書，要不是自己家這種情況，也是不會考慮他的。

        畢竟那個孩子才四歲，管吃管穿要養到十五歲，但是半大小子也是個勞力，能干的活不少，這樣算的話也不吃虧。

        但是穆嘉想讓他讀書，吳阿嬸雖然不常進城，不知道書本紙筆的價，吳阿嬸想來也不會便宜，村長家日子過得不錯，十畝水田五畝旱田，就是這樣的條件也只能供小兒子讀書，村長家都那樣，更何況是他們。

        “山子，你可想清楚了，和穆嘉一塊供他前頭生的那個讀書，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就是一個月二兩銀子也不一定能打的住。”

        二兩銀子，這是他家除了贖徭役和夏稅，還要額外留出買口糧之外所有的錢，他們一家五口人，攢了三四年才有了這二兩，他們父子三個，農閑的時候不是去碼頭扛沙包，就是砍柴撈魚拿去賣，一整天都不得閑。

        “想好了，我多干點活，能賺多少是多少吧。”

        “那你這樣想，我就替你去穆家問問�！�

        吳阿嬸拍板決定，和穆嘉接觸是一回事，但在婚事上還是要跟父母商量，老大既然愿意，自己就豁出老臉問上一問，最多就是鬧個沒臉，要是成了可解了自己和老頭好大一塊心病。

        穆阿么又是讓上次那個小孩過來送信，二嫂昨天生產，母子平安。

        穆嘉心里高興，可有些擔心，大嫂二嫂都不能下地干活，穆阿么幫著照顧孩子，這樣算下來，今年的秋收只能靠穆清和大哥二哥。

        如果穆嘉要過去幫忙，穆阿么是絕對不肯的，家里因為自己的生意賺了一筆小錢，對穆嘉的態度都帶著點討好，再說他也已經出嫁，要是回去幫忙，肯定有人背后說閑話。

        穆嘉也歇了這個心思，二嫂昨天生產，只要不是特別窮的人家都要請產婆吃飯，再過幾天就是小谷子的滿月宴了，也是請那天的接生婆和娘家人吃飯，肯定是回不去的，自己又要和李銳言上山，只能遲幾天再去了。

        天氣熱，衣服換的也勤，從井里打水不方便，穆嘉就去村里小河邊洗衣服，當著他的面也沒有人對他指指點點，背后說的小話穆嘉就管不著了，也就不是很在意這個。

        穆嘉端著木盆，挑了一個人少的地方洗衣，林春云跟他離得不遠，看到穆嘉來狠狠瞪他一眼，估計是被謝張氏教訓狠了，沒湊上前說什么。

        “咱們窮，比不得人家，頓頓都是精米白面�！�

        林春云提高了音量，像是故意讓穆嘉聽見。

        旁邊一個尖臉夫郎接腔：“我要是有那么厚的家底啊，也不敢頓頓吃，省的吃空了，只能靠不三不四的東西掙錢。”

        穆嘉手下動作不停，在臟衣服上摸勻皂角，用棒槌狠狠敲打，好像沒聽見他們說的什么。

        “你也不看著點，這臟水都濺到我盆里去了！”

        “我呀，聽見有人滿嘴的胡言亂語，一時氣憤，動作難免大了點，別見怪。”

        穆嘉笑嘻嘻的說，看的那尖臉夫郎一陣火大。

        “我要說的不是真的，你那么生氣干什么？別到時候真出去干什么勾當，讓咱們村蒙羞�！�

        “你這是看我們孤兒寡母好欺負，你家吃不起，就去盯著別人家，只有你家的日子好，別家的日子差，這才讓你舒心吧，知道的說你是為自家好，不知道的還指不定說什么呢�！�

        河邊洗衣服的夫郎娘子聽見他們爭吵，雖然嘴上沒說什么，但都豎起了耳朵，注意著他們的動靜。

        這尖臉夫郎最是見不到別人家的日子比自家的好，誰家一有點什么，就到處說酸話，恨不得全村人都知道，就連串門都要順上幾個果子帶走，就是沒有果子，也要掐上幾根韭菜，誰背地里不說他是個餓死鬼投胎。

        穆嘉那這個做話題譏諷他，更是讓他氣憤。

        “你這話什么意思！”那尖臉夫郎伸著細長的手指指著他，那手黝黑粗糙，指甲縫里還帶著黑泥。

        “你覺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穆嘉拍掉他的手，不愿與他多做糾纏，抱著木盆就往家走，“讓讓�！�

        那人不服，還要繼續上前理論，卻被林春云攔下。

        “你跟他計較做什么，他連自己的親戚都不管，你這樣說他，他是肯定要回嘴的�！�

        林春云也沒想到這人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自己婆婆一說起他都氣的胸口悶，謝張氏是個什么樣的人，全村誰不知道，去別人家里串門臨走都要薅一把小蔥，

        謝張氏一提起王浩夫郎就氣不打一出來，誰會喜歡一個和自己差不多的人呢。

        打老遠就看到穆嘉端木盆來河邊洗衣，路過他家，林春云費了好大勁才從謝張氏安排的活計里脫身，想找他問問冰粉的事。

        誰知道王浩夫郎也在這邊，林春云只不過隱晦地說了說穆嘉現在的日子，這個王浩夫郎看到穆嘉立刻就開始發難，誰知道穆嘉更本沒把他當回事，就這走了。

        當著這么多人跟穆嘉鬧起來，就是吵贏了面子上也不好看。

        林春云起身拉架，周圍的夫郎娘子也放下手里的活計兒，圍在王浩夫郎身邊，有溫言安慰的，有不屑一顧的，還有的對王浩夫郎積怨頗深，看他吃癟，心里也在暗暗叫好。

        現在被王浩夫郎一鬧，冰粉的事林春云也機會沒問，眼睜睜地看著穆嘉拍掉他的手，端著衣服走了。

        穆嘉端著木盆進院，謝星廷在水缸前趴著，腦袋都快伸到水缸里面去了。

        “星廷，干嘛呢？”

        “小爹，小叔捉了幾條魚，咱們吃魚吧？”

        水缸里養了幾條草魚，一條看樣子也就一斤多點，刮鱗去內臟之后興許還沒有一斤呢。

        燉魚吃的多了，有點膩，穆嘉想了想說道：“咱們在院子里生堆火，叫小叔過來吃烤魚。”

        正好魚的大小也合適，別到時候太大，表面都糊了，里面還是生的。

        對于穆嘉做什么吃的，謝星廷都很捧場，聽到穆嘉說吃烤魚，他立刻就跑去隔壁院子叫李銳言過來，土豆跟在他身后，跟著汪汪叫著。

        土豆年紀還小，跟個小孩似的，最近總是跑出去跟別家的狗玩兒，穆嘉看見過幾次，但沒喊，由著它去了。

        “慢點，別摔了�！�

        謝星廷一走，穆嘉也沒閑著，磨碎的花椒和藤椒都拿出來，到時候烤魚刷上一些，可比撒鹽好吃不少。

        院子里架起火堆，有李銳言在，殺魚刮鱗根本不用穆嘉下手，李銳言一個人就處理的妥妥貼貼，不用穆嘉多費心，他和謝星廷就守在火堆旁等著李銳言遞過來的魚。

        穆嘉先拿一條小的給謝星廷用細木棍穿上，讓他自己拿著烤，沒忘囑咐他多翻翻魚，別到時候外面都烤焦了，里面還沒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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