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魚身上的油脂并不多，用火一烤全都從魚皮下滲了出來，滴在下面的火堆上，滋啦滋啦的響。

        李銳言手里最后一條魚處理干凈，謝星廷最先烤上的魚表皮已經焦黃了，撒上花椒粉和鹽，味道更是香氣撲鼻，謝星廷不斷翻動木棍，止不住的咽口水。

        “小爹，快好了沒？”

        穆嘉一看就知道只是表面熟了，里面還是生的，謝星廷那一條處理干凈就上火烤，剩下的都被穆嘉在魚肚子里塞了蔥姜蒜，也算是去去腥。

        村里人家的調料不是自己種的，就是上山采的，開春的時候鐘奇來他家串門，看他們什么也沒有，便從自家拿了一些菜籽過來，穆清跟著擺攤忙了這么久的腦袋轉過彎來，在城里買了不少秧苗回來種上，到現在熟的七七八八，也有個新鮮菜吃。

        “還沒呢，吃不干凈的要鬧肚子。”

        謝星廷撕下表面的魚肉，也顧不得燙，就塞進嘴里，“我試試熟沒熟。”

        穆嘉看的好笑，他在吃上面可一直沒有虧了謝星廷，怎么養出個這樣饞的性子，這著急的，就怕有人跟他搶。

        “熟了嗎？”

        “外面熟了，”謝星廷點點頭，把烤魚伸到穆嘉面前，“小爹再給我撒上些花椒粉，我吃著有點淡。”

        “行。”

        穆嘉把手里烤的差不多的魚遞給李銳言，“我在里面塞了些蔥姜蒜，你嘗嘗好不好吃。”

        李銳言剛剛一直在幫他們處理魚，穆嘉就連同他的一起烤了，現在也快熟了，正好能一起吃上。

        相處了這么久，李銳言也不跟他客氣，拿過穆嘉手里的魚接著烤，時不時往上面撒點調料。

        在院里吃烤魚有點熱，反正李銳言也知道硝石的秘密，穆嘉就把一早準備好的冰塊拿出來，李銳言力氣大，穆嘉平時要搗半刻鐘才變成碎末的冰塊，他輕輕松松就完成了，從石臼里把碎冰舀出來，最底下的還沒化呢。

        碎冰上加上枸杞干，花生碎，蜜紅豆和桃醬，這幾天家里常吃糙米飯，泡好的薏米也煮了一些，加在里面吃個新鮮，最后淋上一勺桃醬，炎熱夏日最是解暑。

        三個人就著烤魚和碎冰吃的開心，土豆看他們吃什么都好奇，爪子撐在穆嘉的腿上，伸長脖子去聞。

        穆嘉可不敢給它吃烤魚，人卡住魚刺都麻煩，更何況是狗，但也沒虧著它，熱了兩個中午吃剩的雜糧饅頭，捏上去松松軟軟，擦擦魚身上的油，讓它也嘗個味。

        土豆果然沒嫌棄，嘴巴一張一合，一個饅頭下肚。

        他家這狗，平時吃骨頭慣了，吃點殘羹剩飯也不嫌棄，只是看上去像是沒吃飽，腦袋不斷蹭著穆嘉的腿，大尾巴甩來甩去，止不住的嚶嚶叫。

        “你看看你，尾巴差點被火燒了。”穆嘉拍了它腦袋一下，數落道。

        土豆一點也不在意尾巴有沒有被燒，看穆嘉要不出吃的，便用腦袋去蹭謝星廷，尾巴甩在李銳言身上。

        李銳言充耳不聞，繼續烤他的魚，謝星廷本就寵它，被土豆這么一撒嬌，有些頂不住。

        “小爹，要不我們給土豆吃一點吧？”

        “土豆不會吐魚刺，別到時候卡住它，麻煩。”

        謝星廷對穆嘉最為信服，聽了穆嘉的解釋，他也歇下給土豆吃的心思，只是時不時摸摸它的頭，算是安慰。

        土豆見討食無望，尾巴一甩跑出門了。

        穆嘉剛想叫它，但轉念一想，土豆天天跑出去找村里的狗玩，最近也安生，沒什么偷狗的事情發生，索性由它去吧，玩累了自然就回來，等它回來，看看有什么剩的東西，給它熱一熱。

        魚剛吃過兩條，土豆叼著一只大田鼠跑回來，牙齒一松，田鼠掉在地上，土豆用鼻子把田鼠往穆嘉身邊推了推，趴下去不動了。

        穆嘉從它那張毛茸茸的狗臉上，好像看出來‘烤了給我吃""的意思，他拎起田鼠的尾巴，手里一掂量，還真不沉。

        這土豆一天到晚只知道玩，沒想到還有幾分本事。

        土豆對此穆嘉拿起它的獵物沒有一點意見，看見穆嘉拎起田鼠，朝著他叫了兩聲。

        “汪”

        給它吃的不用怎么精細，李銳言幫著把田鼠的內臟掏了，一樣架上火堆開始烤。

        只是給它吃的不用放花椒粉和藤椒粉，只在表皮撒了一小撮鹽，看熟的差不多就扔給它，土豆撲上去，大口大口吃的正香，尾巴搖的歡快。

        吃慣了燉魚，烤魚吃著也新鮮，李銳言撈回來的幾條魚被吃了個干凈，看他還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穆嘉又煮了一份疙瘩湯，這東西不費事，嗆個鍋加點菜，一煮就行，面面糊糊一大碗，吃著就讓人胃里暖和。

        吃過了飯謝星廷就帶著土豆到外面遛食，李銳言幫著穆嘉收拾碗筷，那些掏出來的內臟和雞草一起剁了喂雞，火堆和魚鱗也要埋起來，現在天氣干，火一吹就著。

        穆嘉洗他們吃完疙瘩湯的碗，李銳言陪在穆嘉身邊，看他需要什么，直接找出來遞給他。

        “言哥，你什么時候上山？”

        穆嘉用干凈麻布擦干凈碗上的水漬，冷不丁問出一句。

        李銳言看穆嘉正看得出神，一時沒反應過來，“啊？我打算著收過夏稅再上山，那時候天氣也不熱，獵物也好打。”

        穆嘉點點頭，“那你上山能帶上我一起去嗎？就在山腰那邊就行，我摘點野菜野果什么的。”

        李銳言巴不得能和穆嘉多接觸一二，立刻就答應下來，還好穆嘉只是想去山腰那邊看看，要是跟著自己去打獵，自己一個漢子，到覺得沒什么，但是對他不好。

        李銳言也不想看到穆嘉在村里被人非議，不想聽到有人說他哪里不好，可嘴長在人家身上，他們能做點只是端正自己的行為，讓那些人找不出說嘴的地方。

        幫著穆嘉收拾好烤魚的攤子，李銳言也沒多待，看了看兩家門口都沒人經過，這才離開。

        穆嘉看著他回了家，正準備關上院門，便聽到胡同口有狗叫，想著可能是謝星廷帶著土豆回來了，便門口多等了一會兒。

        沒想到竟是一個男人送謝星廷回家，謝星廷滿臉不情愿，撅這嘴，雙手抱胸，很是抗拒。土豆跟在謝星廷身邊，背拱得高高的，獠牙全露在外面，活脫脫一副惡狗相。

        穆嘉眼皮一跳，別是謝星廷闖了什么禍，這才被男人送回來，再不然就是這男人是想做點什么。

        不對，穆嘉搖搖頭，否定了這個答案，要是這男人真準備做什么，為什么要跟著謝星廷回來，不早就跑了。

        “星廷，這是怎么了？”

        穆嘉迎上去，看清男人的臉，發現并不認識，既不是被自己嚇跑的王二賴，也不是被李銳言轟走的張四。可是自己在村里認識的人并不多，怕有人說閑話，除了李銳言，對其他漢子都是繞著道走，這是誰會怎么好心送謝星廷回家呢。

        謝星廷看到穆嘉過來，跑過去躲在穆嘉身后，“我不認識他，他非說要送我回家。”

        男人見狀趕緊解釋：“嘉哥兒，我是村西吳家的吳山，沒什么惡意，就是看他一個人在河邊玩，這才想送他回來。”

        “那多謝你。”穆嘉點點頭，向他道謝，正準備多說幾句感激的話，就感覺自己的袖子突然被謝星廷拽了一下，穆嘉想是另有原因，只想趕緊結束話題，好回家問問謝星廷發生了什么。

        看見落單的孩子，村里大多數人都會在閑暇時送他們回家，這方面也不用送點什么，道個謝就行。

        看男人走了，穆嘉拉著謝星廷進院，“你剛才想說什么？他怎么就送你過來了？”

        “我和土豆在河邊玩，常來咱家的吳奶奶領著他過來，說了點什么就跟我說在水邊不好，非要領著我回家。”

        謝星廷癟癟嘴，一臉的不開心，“河邊的李子熟了，我還沒摘就被領走了。”

        河邊的李子是無主之物，村里人定居在這里的頭一年栽下的，人人都可以采，只是要看熟沒熟，不然一口咬下去能酸倒牙。

        “你說是吳家奶奶領他過來的？”

        “對，然后他就非要領著我回家，還，還說了很多難聽的話。”

        吳阿嬸領回來，看樣子該有二十多了，吳家人在村子里也沒什么親戚，想必就是吳家的大兒子，吳山了。

        穆嘉仔細思索這謝星廷講的來龍去脈，這個吳阿嬸為什么非要讓吳山送謝星廷回來呢？這幾天吳阿嬸串門勤了點，但是他們兩家在以前也沒什么來往，真是想不明白。

        “好了，不說這個了。”

        穆嘉看大鍋里燒的水開了，招呼謝星廷過來洗澡洗臉，管他吳家有什么想法，自己只要沒做什么出格的事兒就行。

        吳阿嬸躲在一旁，看著吳山送謝星廷回去，和穆嘉見了一面，穆嘉跟他道個謝，兩個人就此分開，沒說什么話。

        “山子，你看這個穆嘉怎么樣？”

        穆嘉長得好，這些日子不擺攤，皮膚養白了不少，尤其是在傍晚，光線昏暗，淺色的衣服襯得他愈發的白，叫人移不開眼睛。

        看兒子一直沒聲音，吳阿嬸提高了音量“山子！你聽到我說什么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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