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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私情


晚飯桌上,當(dāng)然是一家人一起。

        哥哥和嫂嫂難得來汴京一同過年,父親叫了東雞兒巷的郭廚來好好做了桌飯菜,山珍海味自然不缺,李莫惜自奉化帶來的海貨也揀了幾樣做了蒸菜。

        滿桌的魚肉,朝云萬分想像話本子里寫的游俠那樣“大塊吃肉”,可無奈朝煙在一邊盯得牢牢的,一筷都不讓她夾。

        “用兒,這趟回來,公務(wù)可都安排好了?”李訣先問公事。李莫惜字“子用”,在他有了功名之后,李訣便不稱他名,只喚他字了。

        奉化是望縣,也是重縣,縣令不在,自有底下百八十個(gè)官吏看顧公務(wù),不會(huì)出大差錯(cuò)。“父親放心,都交代給下面人了。”

        “好。回來一趟也好。多年不歸家,臺(tái)諫要說你不孝了。”

        李莫惜輕笑。父親這是玩笑話。父親自己就是御史臺(tái)長(zhǎng)官,臺(tái)諫會(huì)說御史中丞的兒子不孝嗎?

        朝煙朝云都知道這話是諢話,可李莫惜身邊的王氏莫名緊張起來。她雖是李訣的兒媳,卻與李訣這位公爹從來沒見過幾面,總聽人說臺(tái)諫的官吏都是愛彈劾人的,他這么一句,害得她以為公爹真覺得官人不孝了。

        她看看官人神色如故,又看看兩個(gè)小姑子也是淡然地笑,才知道沒什么大事。

        李莫惜瞥她一眼,不與她多說什么。

        飯后,李莫惜被李訣單獨(dú)叫去了山光閣,父子兩人頗有些話要說。近來時(shí)局動(dòng)蕩,今歲呂夷簡(jiǎn)被罷相,范仲淹等人也與呂夷簡(jiǎn)派針鋒相對(duì),朋黨之論興起,而且官家前些日子宣布了大大王薨逝,朝野更有所動(dòng)蕩,李訣也想聽聽兒子的見解。

        而朝云則跟著朝煙到了入蕓閣。

        朝煙牽著她的手,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

        夜色沉沉,樹影隨風(fēng)動(dòng)。朝云的手暖暖的,而朝煙手冷,身上披著件斗篷也無用,只得快步溜回屋子里面,坐到火爐邊烤手。

        朝云則把自己的凳子挪得遠(yuǎn)了點(diǎn)。火爐太旺,烤得她太熱。

        秦桑給朝煙暖了杯薄酒,淺淺喝下去,身體才暖回來。

        李朝煙道:“路上就看你有話跟我說了。你想說什么?”

        朝云看看后面站著的秦桑和燕草,以及她帶過來的雁飛、雪滿。朝煙笑她,揮揮手讓她們下去:“你們也去生個(gè)火爐子暖暖,這天太冷,可別傷風(fēng)了。”

        四個(gè)女使便一一退下,給姐妹倆說私密話。

        “好了,你說吧。”

        朝云朝著暖爐吹了一口氣,才抱著凳子挪近一點(diǎn),眼巴巴地看著朝煙,問她:“姐姐,那個(gè)人是誰?”

        “那個(gè)人?”朝煙被她問得莫名其妙,“哪個(gè)人?”

        “藥鋪里那個(gè)。就是那天。”

        “?”朝煙凝眉思索,“你說是許大官人嗎?”

        “是他。他是哪個(gè)?”

        “他就是許大官人啊。”

        “那許大官人是誰呢?他是做什么的?當(dāng)官的,還是個(gè)讀書人?”

        朝煙拖著自己的小凳退后一步,不解地問:“如何問起許大官人了?你問起他,可有什么緣故?”

        朝云拖著小凳又挪近:“無甚緣故,只是上回見你同他講話,覺得古怪。所以想問問他是誰。”

        “古怪?哪里古怪了?他…”朝煙抿抿唇,“他是行商的,山子茶坊,還有馬行街的貨行,都是他家的。”

        “那姐姐,你同他如何認(rèn)識(shí)的呢?”

        “夏日的時(shí)候,有一回給你去買藥,乘著涼轎出去,遇上了驟雨。那許大官人從自家貨行拿了三把傘借我,這么便認(rèn)識(shí)了。”

        “哦!”朝云點(diǎn)點(diǎn)頭。

        “時(shí)隔幾日,怎么突然問起他?”

        朝云坐得離火爐太近,臉已然開始發(fā)燙。她一邊用手給自己扇風(fēng),一邊風(fēng)輕云淡地說:“前幾天就想問了,只是嗓子一直不好,這才拖到今日。上回見那許大官人,見到你萬分局促。我以為是姐姐同他有什么私情呢……”

        “咳咳——”朝煙被她的話嚇到,“私情…你哪里學(xué)來的這種胡話?”

        妹妹尚且才十一歲,如何能這么輕飄飄把私情二字掛在嘴邊。難怪剛才要把女使們都遣出去,原來關(guān)竅在這里!

        “話本子上。”朝云看她詫異,自己也詫異起來,“我看話本子上寫男女,總說這兩個(gè)有私情,那兩個(gè)有私情。我去問范教授什么叫私情,范教授不說,我便再看別的話本子。看了幾本,才知道什么叫私情。”

        “……”朝煙面色黑下來,追問她,“你近來看了多少話本子?”

        “多少?數(shù)不清了。”

        “你……”朝煙的面色更黑。表姐曾言,朝云是個(gè)心野腿不野的,真是一語破的。看似這姑娘家終日不出門,外人總以為她是斯文人,真要同她講過話,見過她行事,才知道這李家三娘心有多野。品茗、焚香、掛畫、插花,四雅之事她是一概不問,只喜歡那些男兒用的刀槍劍戟,嘴邊總是豪情壯志,看游俠看話本,看得似個(gè)野人了。

        千言萬語化作一聲喟嘆,朝煙把欲講未講的都吞回去,只道:“別胡言。我同許大官人只見過幾回,哪里來什么私情。”

        這夜,朝云宿在入蕓閣里。

        兩姐妹并躺在床上,原本朝煙喜歡貼著墻邊睡,可又怕妹妹晚間睡夢(mèng)里翻身,要掉下床去,又把妹妹的被子挪到里面。

        朝煙躺著,神思渾渾噩噩,快要入眠了,忽聽身邊的妹妹在說話。可她實(shí)在困頓,不曾聽清朝云說了什么,睜開眼睛,看見妹妹對(duì)她眨眨眼,像是在等她給個(gè)回話。

        “你方才說什么?”她問。

        李朝云:“姐姐,你喜歡怎樣的郎君呢?”

        許是錦被厚實(shí),把朝煙的臉都捂熱了。她翻了個(gè)身,又翻回來:“女兒家,怎生說起這個(gè)!”

        “怎的不能說呢?”朝云還是眨眨眼,“璩秀秀鐘情于崔待詔,周勝仙喜歡范二郎,如何說不得了?”

        “璩秀秀……是誰?”聽起來耳熟。

        “話本里的人。”

        “哦。”朝煙想起來。這個(gè)故事叫做《碾玉觀音》,她曾看過這出懸絲傀儡戲,原來是有話本子的故事。

        “那姐姐,你…?”

        你喜歡怎樣的人呢?

        “你真想聽?”

        “真的。姐姐,你悄悄告訴我吧。”

        “我…”朝煙嘆一聲,湊得與朝云的枕頭更近了,輕聲告訴她:“言念君子,溫其如玉。那人要文質(zhì)彬彬,才學(xué)卓爾。不求貌似潘安,情如宋玉,只是定要才比子建,不該是個(gè)粗鄙之人。”

        錦被下的悄悄話,說得朝煙羞起來。明明是同自家妹妹在講話,卻不大自在。

        “那若是那人丑如晏嬰呢?”

        “若有晏嬰之才,貌丑又如何……”

        “哦!”朝云嘿嘿地笑。

        “小蹄子,你笑什么!”朝煙輕嗔。

        “笑那許大官人生得好看,卻是無用的。原來姐姐只看其里,不見其外。”

        “你這…你這好好地說話,又講到許大官人去了。關(guān)他什么事!再說……那許羨真,哪里就好看了?眉眼鼻唇,都不及哥哥呢,只是中人之姿罷了。”

        “姐姐亂講。那許大官人分明是好看的。他眉如刀劍,目有山河,生得硬氣,似個(gè)提槍打仗的大將軍呢。”

        朝云夸許衷,害得朝煙秀眉一蹙。她緊張地看著妹妹,想著:從不見云兒這樣夸過什么人。莫非,莫非是云兒,看上了那許羨真!?

        女兒家總是心思細(xì)敏,朝煙如是想,卻也是偏頗了。朝云無非實(shí)事求是,說得也算中肯。

        好在朝云接下去幾句,消了朝煙疑慮。

        “不過,看他打扮的模樣,也只是個(gè)員外郎,不是個(gè)將軍。姐姐,你不中意這樣的員外,我也不喜歡。你猜我喜歡怎樣的?”

        “你喜歡怎樣的?這還需我猜?”

        “嗯?姐姐知道?你快說說,我看你說得對(duì)不對(duì)。”

        朝云趕緊把耳朵湊到朝煙嘴邊,聽著她說:“你喜歡的人,便要雄名盛李霍,壯氣勇彭韓。能令石飲羽,復(fù)使發(fā)沖冠。要功非汗馬,報(bào)效乃鋒端。”

        雖非直言,但朝煙借詩(shī)作答,已把意思說得很明了了。

        “是不是?你說是不是?”

        朝云“嘿”了一聲,隔著被子想去抱住朝煙。可惜錦被厚重,她手芊芊,懷抱不成,倒是鬧得兩人碰了彼此癢癢穴,莫名笑作一團(tuán)。

        值夜的燕草聽見屋里有動(dòng)靜,敲敲門問:“姐兒,可有事?”

        “無事無事,燕草,你快去睡吧。”朝煙對(duì)外喊道。

        燕草走開去了。

        朝云平仰在床上,哈哈喘氣。喘罷,帶著輕松的笑意小聲地說:“知我者,阿姊也。李霍彭韓皆英雄,要讓我動(dòng)心的郎君,必然是個(gè)大丈夫,有豪氣干云之氣概,有金戈鐵馬之膽魄,有剛強(qiáng)忠勇之身軀。”

        朝煙也是平躺著,側(cè)頭看著里邊仰面而躺的妹妹。

        妹妹說著自己喜歡的郎君的模樣時(shí),眼里似有星輝。很想拿一副銅鏡來看看,瞧瞧自己說“言念君子,溫其如玉”之言時(shí),眼中是否也有這樣的光亮。

        姐妹倆躺在床上,講起這種說不完的話。

        悄聲地,只在這里說,窗扉門扇之外,再無別人會(huì)聽見。

        一句、兩句,似用狼豪在紙上各自畫畫。每說一句,就像又落了一筆,慢慢地把郎君畫了出來。只是在心做的紙上,也再無別人會(huì)看見。

        話本里的人,懸絲傀儡中的人,她們有的情思,天下萬千女子也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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