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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榜下


好在是找著了朝云,朝煙和魏國夫人,乃至皇后,都把心放下了。

        朝煙帶著朝云往寶津樓上走,小聲問她:“方才那人是誰?”

        朝云拉了拉她的衣袖,讓她把耳朵湊下來。她氣聲道:“林子里碰見的。我進了林子就走不出來了,他帶我出來。”

        果然是這樣。朝煙又小聲告訴他:“先前發生了什么,我們到了家里再說。剛才好在是沒有旁人在場。一會兒姨母她們問起,你就說是我在林子里遇見你的,可不許說起他。”

        “嗯。”朝云心里有數。

        回家之后,就連李訣也是剛剛才曉得朝云一度走失。

        他和群臣坐在臨水殿里,看船上百戲時,算是側著看的,并不能看得真切。他只瞧出那船上只有八個人,與往年不同,肯定缺了一個,沒想到缺了的那個是自己女兒。

        朝云到府上,便叫人準備了筆墨,在紙上寫下了事情的經過。從彩棚出來,內官指路,走錯了地方,又走進了梧桐林。前因后果寫了清楚,但末尾處只寫是姐姐找到了她。

        這些和燕草說的都能對上。

        李訣默默看著小女兒寫在紙上那些字,皺著眉頭,心里感嘆:難怪范教授總說云兒的字該常練。上回他見到朝云的字時,是她在抄書。寫在抄本上,好歹也是整齊的。現在這幾個字是寫在白紙上,沒了隔線,她的字便到處飛舞,筆劃寫得像螃蟹腿,字字之間縫隙也或大或小,總之不太看得清。

        一個女兒家,盡管以后不會做什么學問人,但將來嫁了人,管家操持時、或是給人寫帖子時,總是要寫到字的。當然,朝云年紀并不大,還有機會改正筆畫,這也不算什么大事。

        重要的是她今日走失。曉得了事情經過,李訣并不會責怪女兒。因朝云實在是受委屈的那個,內官不來叫她在先,指錯路在后,怪不得她。安慰了兩句,叫人又燉了梨湯,給朝云潤潤喉嚨。

        這事就此過去。

        只有最初那個點人的內官挨了幾句罵,也沒受什么處罰外,旁的人都沒有什么事。魏國夫人隔日特地到府上看了趟朝云,怕她心里難過,送了點東西過來。朝煙與她說了幾次,讓她千萬別跟他人說起那郎君帶她出梧桐林的事。朝云點點頭,答應下來。

        漸漸地,隨著殿試近來,也不再有人問起這事。

        李府這幾日進出了不少學士,朝煙見父親忙,于是就叫人多做些凝神固元的食膳送去春暉閣。

        李訣正在看今年禮部奏名的名錄,眼神不離這排在頭一名的范鎮。

        因陳博古嘲謗朝廷故,原本范鎮并不被允許參加殿試。范鎮是陳博古門下進士,虧得考官多次上奏,奏明范鎮是素有賢名的大才,并不依附陳博古家名勢,這才得以許考。

        只是不想范鎮如斯了得,在禮部奏名之中排在了第一位。只是不知殿試之中他會在什么樣的位次。范鎮畢竟也是陳博古門生,多少總受博古影響,考官們也曾收到過降他等級的密詔。范鎮的文章,李訣是看過的。成都知府薛奎曾對范鎮有“此乃廟堂之人也”的美譽,也曾言他“將以文學名世”。

        李訣自認也是文章了得之人,但他更自認自己文辭不如范鎮。

        到殿試放榜日,李訣匆匆從御史臺出來,與幾位同僚一道去看放榜。

        李訣等人去得遲了,雖榜還尚未張貼,可底下已經圍了不少人。

        有來等名次的考生,有來看熱鬧的百姓,有趁機叫賣的小經紀們,也有來榜下捉婿的丈人們。

        這新榜進士,尤其是名次靠前的進士們,總是東京城里有女兒的人家爭相追逐的對象。相貌家世并不重要,只要在這張榜上,便已是人中龍鳳,就連李訣的幾位同僚也有來擇婿的意思。

        員外郎們更有身揣千金而來的,只盼著捉住一兩個來看榜的新進士,直接把金銀給人家,就把人拖進家門去了。家里的女兒,但凡有這進士老爺看中的,即便是已經定了親的,都讓她改嫁給這位新進士。讀書人寶貴,富商們都想接一門如斯姻親,好抬高自家的門楣。

        同僚談笑:“東京有女兒的爹,大抵有一多半都在這里了。”

        亦有人說:“行遠家中也有兩個女兒吧。”

        行遠是李訣的字。聽人說起自己,他一笑:“我此來并非擇婿,只是來看看范鎮的名次。”

        “范鎮?便是那禮部第一人?”同僚也笑,“自來禮部第一人賜第,未有在第二甲者。他名次定然不會差。李公愛才,一如故往啊!”

        幾個公人將榜張貼好后,榜下更是喧鬧擁擠。

        李訣等人站得遠,還不到能看清榜的地方。只能看見前頭有學子搖著頭嘆著氣從人群中出來,也看見有人拍手大笑,大喊痛快。看見兩個員外郎拉扯爭奪著一位寒門學子,都喊著“到我家去”,爭相說著“我家有六個女兒”或是“我女兒貌美似天仙”、“我女兒又有賢德又有才能”。

        最前頭那批人走了,李訣等才能近前幾步。不過也還看不清榜。其中一人看向不遠處一位小廝,笑道:“諸位且看,那人是天章閣待制張存張公身邊的小廝,正抄著進士名錄。”

        有人便說:“張公家中有一女兒,視若珍寶,恐也是來為女兒挑選夫婿呢!可惜我家那幾個女兒都已嫁人多年,無有再擇婿之幸。”

        李訣也往那處看去,果然看見一拿著簿子抄名的小廝。他原是來看范鎮名字的,可看著這么多父親都在為女兒搶良婿,心中也不免想起了自家的兩個女兒。

        朝云還小,婚事不用著急費心。但朝煙到今年八月十八就及笈了,親事是該慢慢議起來的。他家沒有當家主母,家中大小事都是女兒在操持。長子的娘子王氏雖為朝煙長嫂,卻不是個會替朝煙朝云思慮的人。除非是皇后、官家賜婚,他和魏國夫人才是能替朝煙考慮婚姻大事的尊長。

        默默思慮,沒察覺到自己已被人擠到了能看清榜的地方。

        榜下之人,抬頭看到的每個字,都是寒窗與夜燭,每一個名字之下,都有著數十載的辛酸。只是上了榜的,辛酸也成了甘甜,寒窗夜燭都會變成瓊林宴時頭上的御賜簪花,在油燈邊耀眼璀璨。

        同僚驚道:“李公,一甲之中,竟然并無范鎮之名!”

        入了夜,朝煙才知道今年進士的名次。

        她并不怎么在意什么朝政事,只是愛范鎮的文章。禮部榜上,范鎮是第一名,故而她順理成章覺得殿試榜上的范鎮也該在第一名。若非第一,總該在三名之內。

        羅川去問來范鎮的名次時,朝煙嚇了一跳,不敢相信,叫他再親自去看榜。羅川去了又回來,說道:“確實不在第一甲,排在二甲當中。”

        朝煙便把手上的筆一擱,氣呼呼地罵道:“怎的,今年考官是都瞎了眼睛?范鎮排在第二甲,誰人敢排到一甲去!”

        燕草小聲提醒他:“姐兒,殿試的考官是官家,姐兒當心說話。”

        孟婆婆也說:“姐兒,不過一個素不相識的舉子,何須動怒呢?”

        朝煙還是氣不過,看著自己新寫的一張字,覺得心煩意亂。范鎮在一甲還是二甲的確不干她事,她與他也從沒有過什么往來,可東京城誰不知道范鎮文章好呢!且范鎮又不像歐陽修,在館試、解試、省試中都是第一,卻因早年鋒芒過露,考官們欲挫其銳氣,才在殿試只唱名第十四。范鎮可不“鋒芒過露”!

        這究竟是怎么了,這樣的飽學之士,這樣的文辭妙才,竟然只得了二甲!

        她郁郁了一夜,連覺都沒有睡好。

        等李訣閑了下來,她便去問他:“父親可知范鎮?”

        李訣看了看女兒這一副抱不平的模樣,嘆氣道:“爹爹知道他。文章寫得極好,人品也佳。”

        “爹爹,那你可知,這次放榜,他只在二甲?”

        “自然知道的。”李訣還是嘆氣,“范鎮是個時運不濟之人,恰是趕在陳博古犯事的時候殿試。按他的文章,本就該在一甲之內。只是他乃陳博古門生,因博古之故,他才被降了等第。”

        “陳博古……原來是這樣。好不公道!我只當科舉只問人學問,從不問人出身,原來也有這樣的事!”

        李訣本想說,不公道的事多著呢,但想著女兒自來都是通達無邪的,不想害了她的天真,欲言又止了一番,搖搖頭嘆氣。

        朝煙曉得了事情的原委,便要告辭。李訣想起那日榜下之事,忽然又問她:“煙兒,今年新榜進士里頭,有個叫司馬光的,你可聽說過他?”

        朝煙皺了皺眉,想起來:“是那個砸缸救友的司馬光?”

        “正是。”李訣捋捋胡須,“他今年才十九歲,也得了進士及第。其父正任同州知州,他也算是大家子了。”

        朝煙還是皺眉,又問:“父親怎的忽然提起他?”

        李訣道:“只是忽然想起,隨口一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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