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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緣分


朝煙和姜五娘到了座上,叫了未點過的茶團和茶具。

        茶團原原本本地,需得兩人自己動手來做。

        三個茶博士先先后后把十二件茶具,也就是“十二先生”,端上桌來。

        姜五娘問:“怎么?今兒有興致自己點茶?”

        朝煙微微笑:“一直都有興致的。誒?你怎么不動手?”

        她自己已經(jīng)把小石磨轉(zhuǎn)了幾圈了,看著姜五娘,卻發(fā)覺她一點兒都沒動。茶團還放在茶培籠里,茶碾也還擱置在架子上。

        “你難道不知道?”姜五娘手肘撐著腦袋,看著朝煙上下忙活。

        “知道什么?”

        “我壓根兒就不會點茶。”

        “?”朝煙手里動作一滯,凝眉,“你方才怎么不說?”于是又攔茶博士,“茶博士,撤一套茶具下去,再換上點好的茶。”

        姜五娘揮揮手:“哎哎,不必撤了。我學著你做就好了。”

        “嚯。”朝煙低頭看看,自己磨的茶并不算太好,但總也還算過得去,“那我把這些倒了,從頭開始教你?”

        “行。”

        朝煙便自磨茶開始,一點點講給姜五娘聽。怎樣下手,怎樣控制力道,要磨多久,說得細致。

        哪知姜五娘并不領情:“不用什么都講,我興許一輩子也就做這么一回。你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我眼睛看著就行。”

        “哦,隨你。”

        反正朝煙也講不清楚。

        東京的百姓人家里尚且沒分著冰,而山子茶坊仙橋下的流水之中已經(jīng)擺放了冰塊。流水潺潺,帶著冷意也回流其中,仙霧和涼意一塊兒漫上來,把姜五娘埋怨了幾日的燥熱都洗凈。

        朝煙則盯著火爐上的茶湯。侯湯是最難的,若是熱水不熟,一會兒沖茶沫的時候,沫子就會浮起來。而若是熱湯過熟,茶又會沉下去,總之都不是好樣狀。

        五娘不如她專心,問起之前的事:“剛剛那幾個大嫂,是你認識的?”

        “嗯。交年夜時到我家來打夜胡的,我見她們逃地震而來,在東京也可憐,就叫她們到馬行街去打夜胡,比在我們那里能討到的錢財更多。”

        “哦,原是這樣。那她們也算得了造化了,能到山子茶坊來幫工。”

        姜五娘也瞥一眼燒著的水。看著那水在冒泡泡,她想提壺沖茶,卻不見朝煙有所動,只好再等等。往水上吹了口氣,看那幾個泡泡起來又破滅,也是無聊,又說:“也就是說,是你提點她們,叫她們到馬行街來討生路。而她們剛剛好敲到了許大官人的門,許大官人發(fā)了善心,就安排她們到他自己的茶坊里做工了。”

        朝煙抬起眼來:“大抵就是這樣。”

        “真是造化!也是緣分。”

        緣分。

        朝煙心里想:的確是蠻有緣分的呢!

        “五娘。”

        ‘嗯?’

        “你不是很會認人么?那你認人時,能不能報出那人的年歲、家室呢?”

        姜五娘察覺到什么,眼神盯緊朝煙,像是質(zhì)問:“咦?你想問誰的年歲家室?”

        “沒什么。沒誰。好了好了,專心盯著湯水,快好了!”

        “小朝煙,你心里有事呢!”五娘嘿嘿地笑。

        “沒事。”朝煙低下腦袋。

        不知過了多久。水像是永遠燒不到朝煙像要的那一刻。每一簇文火都在她眼下跳動,似是能聽見火苗的聲音。姜五娘坐在她對面,裝作不經(jīng)意:“啊呀,遍東京城,再也不會有我這樣的奇才了。只要是有頭有臉的人,我統(tǒng)統(tǒng)能說出他生辰八字,也能報出他家門幾口呢!”

        誘著朝煙去問。

        接著使壞:“我說的,可比算命的都準呢!”

        朝煙撇她,手握著水爐把上的布,一會兒抬起來,一會兒放下去。

        “無論打聽誰,問我就對了。”

        朝煙打斷她:“我看水差不多了,咱們沖茶吧。”

        適才磨好的茶膏已經(jīng)擱置多時了,朝煙提起水壺,把熱湯沖進茶膏里,再一邊用茶筅擊拂膏體,令水能全然沖開茶膏。

        茶筅攪拌下,茶沫漸漸泛起來。

        姜五娘看看自己手里的,再看看朝煙手里的,納悶:“怎的你的茶顏色這么漂亮,我的卻像沒沖開似的?”

        “你用點力,不要輕飄飄的。”

        “哦。”

        于是手上加力,打得像是茶筅與茶膏有仇,一拳一腳都到了肉。

        “五娘呀。”朝煙手上并不停下動作,卻又支支吾吾開口。

        “怎的?你今天怪怪的呢。”

        “你真的誰的年歲、家室都知道?”

        “真的。只要你說出名字,只要不是什么市井潑皮,只要稍有家財或是功名,我就都知道。且說來,你要問誰。”

        “……那我們先說定,我問了,你不許與旁人說出去。”

        “我只與你哥哥說。”

        “那就不說了。”

        “或者你求求我,我就不和旁人講。”

        “不說了。”朝煙撇嘴。

        “好好好,你就說,是要問誰?我不與你哥哥講,我把這事藏在心里,當你沒問過。”姜五娘從來都以聽人閑事為樂,有朝煙的事,她定是要來摻合一耳朵的。

        唉……朝煙心有萬千糾纏,怎的也難以開口。兩個字在嘴邊繞了幾圈也吐不出來,還得靠閉著眼睛才得來不易的破釜沉舟之心——“許衷”。

        她想問姜五娘,許衷今年幾歲了,又有沒有娶過親。

        她告訴自己,其實我也沒什么別的心思,只是與許衷有緣分罷了。有緣之人,問一句,也屬常事吧。第一回見到許衷時,就覺得自己同他是有緣人,后來又見面許多回,更是有忻州婦人之事佐證,足見她與許衷的的確確是有些緣的。

        問一句年歲,只是問一句年歲而已,她終究還是問出來了。

        可惜她輕輕的兩個字被姜五娘的叫嚷打斷。

        “啊唷!”姜五娘手里的茶盞因她手上茶筅的大力而傾倒,茶沫伴著打出的茶湯飛濺起來,幾滴沾上了她的臉,燙人的湯汁激起幾點紅印。姜五娘不怎么怕疼,卻心疼自己的新衣裳。當然,臉都被茶湯襲擊,衣裳自然逃不過。茶湯洇濕了一片,又留沫子在錦繡之上,突兀而礙眼。

        朝煙一下站了起來,不管自己方才在說什么,總之是五娘要緊。

        “你傷著了么?有事么?”

        “小事小事,不必在意。”

        姜五娘說著,隨即抹了一把臉,把臉上沾著的茶沫子拂了下來。

        小二聽見動靜,匆匆趕來:“客官可傷著了?”

        “不曾。”

        “客官沒事就好。客官這衣裳洇濕了,要不要同去隔間清理清理?”

        “喔,好。”

        衣裳貴,此時不清理掉茶漬,等回府再去弄便來不及了。姜五娘隨著小二走了,回頭與朝煙道:“你要問的,等我回來時再問,我記著呢!”

        朝煙看著她走遠,嘆了聲氣,回過神來坐下。

        剛坐下,又猛然站了起來。

        “許…許大官人!”

        看著對面忽然出現(xiàn)的人,她低呼。

        許衷就這樣含笑著立在茶案的另一邊,她根本不曉得他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

        “嚇著你了么?”許衷聲音低沉而輕柔,把朝煙過分浮躁的心安撫下來。

        她搖搖頭,不解地問:“大官人什么時候過來的?”

        “來了一會兒了。原是來茶坊瞧一瞧的,看見你在這里,就想過來與你說幾句話。見你與人在講話,便沒有當即過來。”

        “哦!”是她和姜五娘一直不曾察覺到仙橋另一側(cè)坐著的許衷。

        他在那里坐了好一會兒了,茶也都喝了一盞。

        許衷并不客套,這里本是他的地方,直接便問她:“我能坐在這里嗎?”

        “自然可以。”朝煙心在打鼓,面上還要裝作風平浪靜,實在也是難的,趕緊坐下,把頭低了。

        原本不臉紅的。是她見著了許衷,就想起自己前些天做的那個夢。

        她依在夢里那個“羨真”的懷里,與他低聲細語地說話。

        羞死個人!怎么好見到他!可偏偏又想見到他!

        他怎的會在這里呢?他坐在這里,要同我說什么呢?我該同他說什么呢?

        朝煙腦子渾沌沌的,忽地不靈光了。

        偏偏許衷忒從容,坐下之后,見著這側(cè)的茶案上有不少茶湯,拿著一邊擺放的在十二先生中被稱作“司職方”的方巾,把茶案不動聲色地擦拭了一遍。

        終于,他說話了:“娘子是來避暑的?”

        “嗯?”朝煙抬眼瞧他,“哦,正是。方才那個是我家里人,她喊了幾天的天熱,我就同她過來喝喝茶。”

        “那想來我這里的茶味道該是不差的?”

        朝煙搖搖頭:“此處的茶是極妙的,想來也是大官人經(jīng)營得當。”

        許衷卻笑了:“何談什么經(jīng)營,茶團是底下人挑的,茶湯也是茶博士沖的……娘子上回令人送來的春牛很別致,我已經(jīng)收好了,還不曾謝過娘子。”

        呀!朝煙手里又攥緊方巾了。不是正在講茶么,怎的忽然提起春牛來了!幾個月前的事,如何還要提起呢?可別提了,可別再講,收著就收著,說出來做什么!她心里一下子冒出許許多多話,可一句都不能說出來。醞釀到了嘴里,只剩下:“本是我該謝大官人當日解圍之情。叫人送了春牛去,也不成敬意。”

        “娘子客氣了。”

        朝煙心里有事,就不曾察覺眼前之人不言不語間竟在點茶。姜五娘做剩的那些東西都攤在茶案上呢,許衷收拾了一番,用余下的茶膏和熱湯又沖調(diào)起來,茶筅在他手中攪動,打出鮮白的茶沫,茗湯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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