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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自請


孫全彬坐在馬上,緊緊地抓住馬韁。

        方才的驚險令他皺緊了眉頭,轉過身欲看自己是否撞到了人,卻看見了那位小娘子。

        瞬息之間,日光乍現。

        朝云的發絲在光闌之中飄揚,隨即落在她的肩上。

        他的韁繩忽而松了,翻身下馬,想要去查看她是否有事。

        “朝云!”姜五娘跑了上來。

        她沒注意到下馬靠近的孫全彬,一心只放在差點兒出事的朝云身上。

        “撞到了沒有?”姜五娘抓著朝云,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朝云搖搖頭,目光越過姜五娘,看向了向自己走來的孫全彬。

        她眼中有日光,微微閃耀。

        孫全彬止住腳步。

        朝云對他輕輕點了點頭,孫全彬也微微頷首。

        看見她沒事,他也就放心了。

        使臣們都還在前面,他身為今日招待使臣的中貴人,不可擅自離開。只能再度折返,上馬,揮繩而去。

        姜五娘這才想起要去找那禍首,轉過身,卻只看見了一騎遠去的背影。

        “這人!險些撞到你,連句對不住都不說嗎!?”姜五娘背地里啐他。

        朝云卻道:“他已經說了!

        “?”

        好好的出來玩,叫這日食敗了興致。

        御街上的使臣隊已經走遠去了,街上的百姓們并未散開,或是湊到關撲場去玩耍,或是到茶樓里說起了正月初一日食的詭譎之處。

        姜五娘看朝云怔怔的,以為她被驚嚇到了,想帶著她就回府去歇歇,哪知朝云一點兒想歇息的意思都沒有,牽著她的手,一路自御街北上,繞了繞景靈宮東門大街,便到了長慶樓。

        長慶樓已經沒有座了,樓上的雅間已經訂滿了,只有底樓還有桌子有空。姜五娘自然不要緊,有地方坐就能坐下,只是朝云不大喜歡這份熱鬧,身邊一旦人多了,她便不愛說話了。

        不過吃羊肉要緊,好不容易過來一趟,總不能什么都不吃,就直接走了。那樣總也浪費腳力,朝云權衡了一會兒,還是跟姜五娘在底樓坐了。

        今日人多,要吃上一份雪滿她姑父親手做的炒羊肉,須等上好一會兒。

        姜五娘便又和朝云講起了話:“方才怎么莫名就到街上去了?”

        “被那些孩童們擠上去的!

        “好擠不擠,偏偏擠了你!”姜五娘想想都后怕,“好在沒真撞上,要是被那快馬撞了,非得躺上半個月才能好呢!

        “也不一定,興許我身強體壯,撞了也沒事。”朝云笑笑。

        姜五娘“呸”了一聲,告訴她:“這馬跑起來,連屋子都撞得翻,何況你這樣一個身嬌體弱的姑娘。那騎馬的也是沒長眼睛,這樣大的路,還是御街,馬怎么就騎得這樣快,還要往你這里騎呢!

        朝云替孫全彬說話:“這不怪他,就是日食驚了牲畜罷了!

        “這倒也是,誰想得到正月初一會有日食!”

        的確,誰想得到,康定元年的元日,就出現了日食。

        官家本在宮中,要乘上御駕,去往同文館,與各國使臣們一同宴飲。御駕還未啟動,天色忽然陰暗了。伴隨在官家身邊的近臣們紛紛倒吸涼氣,說這是天象有異,叫官家暫勿出宮。

        一行人回到官家起居的福寧殿,各自說話。

        知諫院的富弼請罷宴撤樂,即使各國使臣已然在等候官家,還是不要出宮為宜。參知政事宋庠反對,道此有損大宋國威。

        官家采宋庠所言,仍舊出宮參席宴飲。哪知各國使臣都到宴上了,只有契丹的使臣不到。

        有司派人催問,道是契丹使臣覺正月初一湊上日食,再宴飲不祥,已經啟程回契丹去了。

        如是,今歲的大朝會宴,契丹不來,剛與朝廷作戰過的西夏也不來,座下的都是邊遠小邦,只會對官家俯首稱慶。

        宴飲罷了,官家還是早早回了宮。

        不過,日食的事很快就被官家拋在了腦后。

        西北又有急報送來,說是西夏再度出兵,呈軍于延州城外,戰事吃緊,請求官家撥援軍前去。

        東京城中人,起初并不曉得這戰事厲害。因去歲年末,宋軍大勝過西夏軍,不僅蕩平西夏在承平寨的賊寇,還向北收復了幾鎮重地。誰都以為西夏不敵宋軍,去歲如此,今年也當如此。

        可如今這延州一戰卻是異常艱辛,金明寨的守將李士彬雖嚴兵以待之,卻父子二人雙雙被西夏軍俘虜而去。

        鄜州都部署劉平率部去救,還信誓旦旦,說著此戰必勝,口口聲聲“義士赴人之急,蹈湯火猶平地,況國事乎”,太過輕敵,催促著軍伍速速前行,與副都部署石元孫會師于三川口與西夏敵軍對陣。

        西夏軍行裝齊備,宋軍不敵,于三川口大敗。

        劉平戰死,石元孫重傷不醒。

        當下官家之急務,便是從朝中選出信任之人,領軍去救延州之圍。

        若是延州城久久被元昊所圍,城中軍民不可出,便要叫這座西北重鎮落入敵手了。

        官家思索再三,未曾想好援軍將領的人選。

        這人須是會打仗的,要真真切切上過戰場,才能扭轉此時的敗局。又要是他信得過的,不能真叫那些有軍威的武將過去,免得武將收攏了軍心,會擁兵自重。

        頭疼之際,孫全彬跪到了官家面前請罪。

        “長卿!”官家些許意外,“你這是為何?”

        孫全彬跪在他面前,卻挺直了腰板,拱手:“官家,此前,臣錯失了西夏間者,已是大罪,幸官家恤憫,不曾降罪于臣。臣愿戴罪立功,前去延州救陣!

        官家緩緩站了起來,問他:“長卿,你可有把握?”

        孫全彬目光忱忱:“臣雖百死而無悔,必救延州。”

        “……”官家手中握著前線急報,看著孫全彬。

        孫全彬是他身邊少有的身量不凡的內臣,也是內臣之中最穩重的一個。正是因此,從前趙元昊請使送佛,便是派了孫全彬過去。

        他知道,孫全彬是個有野心的人。他的野心,卻與他的臣子們不一樣。

        他的臣子們站在朝堂之上,一個個都想爬到人上之處,做宰相,做執政,巴不得越過他這個官家去,一手宰執國家大事。他們說著蒼生黎民,也正相互結黨勾連。野心表露在外,須得他以御下之術把控。

        而孫全彬的野心不同。孫全彬是個內臣,內臣,便注定不能成為天下大事的主宰者。內臣能依靠的,只有官家的信任。他們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為了取信于自己的主人。

        文臣會攏權,武將會擁兵,但內臣不會。

        孫全彬,他想做的,就是官家身邊最近的那個人。

        倘若真的做到那一步,他無需與人結黨,只依靠著官家的寵信,亦能位極人臣。

        把前線軍權交由給他,可以嗎?

        官家放下了手里的急報,叫來了知制誥。

        “宣旨,授內侍押班孫全彬鄜州都部署一職,監鄜州軍,即日赴本鎮,功成回京。”

        “臣領旨!

        孫全彬聲振殿中。

        都城之百姓,仍在過著自家的正月。

        該吃便吃,該喝便喝,要做什么,企盼著元夕之日漫東京的燈山。

        朝煙日日與許衷廝混在一塊兒,兩人走到那里都在一起,不曾分開過。許衷想與友人談一談如今時政,卻又不舍得放朝煙一個人在家里,便索性也不管窗外之事,一心陪伴著朝煙。

        這是兩人一同度過的第一個正月,東京處處繁華,哪里都是游嬉之所,何愁沒有度過時日的地方。

        而朝云卻是日日愁眉,叫了雪滿和家里的幾個小廝,日日去街上打聽如今邊境的消息。

        街坊之中能聽來的事,自然是又雜又多,不知哪條真哪條假。三川口之戰的敗績,有說宋軍死傷幾百人的,也有說死傷十幾萬人的,議論紛紛,沒個準數,總之是敗了。

        至于延州之圍,有說官家派人去求和的,也有說官家已經選定了領軍之人,即日就要去救圍的。

        無心時政的,總也不會多問,只享受著東京的榮華。

        有心于此的,急切等個消息,也等了許多日,才等到了邸報。

        邸報上說,官家已欽定了監鄜州軍之人,即將啟程。

        雪滿問了許許多多的人,總算打聽到了一個確切的名字,回府告訴朝云。

        “姐兒,去救延州的,是個叫孫全彬的人!”雪滿說。

        朝云抬眼,手指輕輕劃過了自己的脖頸。

        這里,曾被西夏人傷過。

        是孫全彬捻去了這層薄血。

        他說要去領兵,原來真的去了。

        朝云去找了趟王娘子,要了對牌,帶著雪滿出了門。

        這次要去的是梁門外,路可不近,朝云叫門房的人套了車,一路駛到了城門口,卻不說過了梁門往哪里走。

        車夫來問朝云,朝云只要他們停在這里,暫且等她一等,自己下了車去。

        雪滿要跟,被朝云攔。骸澳阋苍谲嚿系戎褪橇,我去去就來!

        雪滿哪里會放心朝云一個人出去。雖說梁門外也不算城郊,這一片多有人煙,卻畢竟出了內郭,說什么也要跟著朝云。

        朝云撇了撇嘴,也無所謂,就帶著雪滿一起,進了孫府所在的貓兒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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