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何云歸看向萬千千跟何田田兩人，多解釋了一句：“馬總有約，推辭不得，只好晚上再敘，不介意吧？”

        何田田搖頭，“當然不介意啦，有事您先忙！”

        說著，還對龐曉亮點點頭，“龐總也是，好意我們心領了，等以后有機會的吧。”

        “那我們晚上見。”何云歸特意多看了萬千千一眼。

        龐曉亮一聽何云歸那邊提到馬總，立即來了精神，當然顧不上萬千千這邊，搭訕著問何云歸地點，兩人邊說邊走，很快離開了。

        何云歸朝萬千千那邊最后望了一眼，后者正同何田田竊竊私語，沒并留意到他。

        何云歸心里發悶，也說不上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謊已經撒出去了，萬千千跟何田田當然不方便再去食堂。

        兩人重新回到工位上，彼此都是哭笑不得。

        “對不起，害你陪我餓肚子。”萬千千為此很是過意不去。

        “沒關系，反正晚上有大餐，中午餓一頓剛好吃回來！”何田田非常想得開。

        “那你不減肥了？”

        “減！當然要減！不過吃完這頓明天再減也來得及！哈哈！”

        萬千千笑了笑，沒有吭聲。

        何田田見萬千千有點不在狀態，看了看周圍，確定只有他們兩個，這才低聲試探的問：“你還在想之前的事情嗎？”

        萬千千一愣，她以為何田田指的是何云歸，沒想到其實人家說的是龐曉亮。

        “你相信他是真的道歉嗎？這么快？前后反差也太大了，為什么？而且為什么要當著我的面？怎么想的？這里面在搞什么貓膩？你看明白了嗎？”

        萬千千搖搖頭，眼下這種狀況，龐曉亮已經不配讓她糾結了。

        萬千千一眼瞄見顯示器角落上面的蘋果貼紙，忽然脫口而出一句，“你說我要不要辭職？”

        “辭職？！”

        何田田因為驚訝，音量不免大了點。

        幸好現在就他們兩個，但何田田還是下意識捂上嘴，又掃了眼周遭，這才低聲道：“你真想好了？辭職可不是鬧著玩的。就因為龐曉亮，你覺得值得嗎？”

        萬千千搖了搖頭。

        何田田表情剛一松，萬千千剩下半句話立即補了上來。

        “沒有，也不全是因為他。”

        “……”

        何田田皺眉，“那還能是因為什么？難不成還能因為何云歸啊？”

        萬千千看了何田田一眼，驚訝于她的敏銳，然而老天作證何田田純屬誤打誤撞。

        “對不起，我開玩笑的。”何田田看萬千千表情不大對，立即改口。

        萬千千笑了笑，沒說什么。

        何田田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放心。

        “我是說真的，如果說以前你要辭職，我可能不會攔著你，但是現在學長來了，情況也許會不一樣呢！你要不要再好好考慮一下？”

        萬千千垂了下眼睫。

        老實說，正因為有何云歸在，她反而更迫切的想要逃離這里。

        “哦，對了，我剛想起來，之前你不在，學長有偷偷問過我龐曉亮是不是跟你有什么私怨。”

        萬千千聞言不免訝異。“那你怎么說？你不會已經告訴他了吧？”

        “那倒沒有，雖然我很想，但畢竟事關重大，而且我答應過你要保密，不知道你的意思，當然不能隨便亂說。”

        “謝謝你。”萬千千咬了咬唇，“我暫時還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

        “為什么？如果你是因為不好意思，那我可以替你說。這沒什么不好意思的，該不好意思的是做錯事的人，你又沒做錯什么！”

        “不是因為這個，我倒沒想那么多，我只是……”

        萬千千一時語塞，“老實說，我也不知道因為什么，可能是太久沒見了吧，有點生疏，而且一見面就告狀，也有點太奇怪了吧，又不是小孩子。再說空口無憑，沒有證據，即便告訴了又能怎么樣呢？他也只會難做……”

        萬千千笑笑，努力打消何田田的疑惑，“沒事，不用擔心，我自有分寸。”

        “哦。”

        何田田想了想，點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那好吧，有需要你就告訴我，我一定幫你！”

        “謝謝。”

        “跟我還客氣什么。”何田田憐惜的撫了撫萬千千的肩膀，“可憐的千千，你受苦了。”

        兩人相視一嘆。

        辭職的話題就此揭過，然而兩個人的午休，誰都不覺得輕松。

        因為何云歸的緣故，萬千千一整天都心不在焉，工作極不在狀態。

        好在今天的事情并不多，很快熬到下班時間，何田田打了個哈欠，自言自語道：“誒，怎么還沒說聚餐的地點，不是說晚上要給學長接風嗎？”

        話音剛落，王子瀟跟龐曉亮一先一后從辦公室里走出來，前者走到公共辦公區域，揚聲道：“大家注意一下，給何總的接風宴定在了翠苑，春和景明包廂，七點鐘開始，大家自行安排時間吧。”

        說完，跟上龐曉亮就匆匆離開了。

        同事們聽到這個消息，有的很快起身，有的在工位上繼續伸懶腰。

        何田田椅子滑到萬千千那邊，問：“怎么過去？腿兒著？”

        萬千千點點頭。

        翠苑離公司寫字樓這一帶不遠，走路過去二十分鐘都不到，時間上很充裕。

        “現在就走？”何田田又問。

        老實說，萬千千并不想參加今天的歡迎晚宴，如果不是何云歸提前特意找何田田帶話給她，她一定毫不猶豫找借口脫身。

        萬千千猶豫了好一會，覺得似乎怎么樣都不大合適，但也不想去那么早在那邊干坐著，就隨便找了個借口說自己還有一點工作要忙，等一下再去也不遲。

        何田田沒留意萬千千在有意拖延，爽快的點點頭，“好啊，那你先忙吧，忙完了叫我。”

        可萬千千算差了一點，她去的晚，座位也就選的晚。

        兩人到了翠苑，一進宴會廳直接傻眼了。

        部門百十來號人，常年有一半左右駐派在外以及有項目出差，剩下的即便再少也有五六十號人，分坐在五個超大的席面上，幾乎占滿了一整個小宴會廳。

        何云歸跟龐曉亮因為身份的緣故自然要坐在主桌。

        按說萬千千跟何田田這種剛入職不久的小嘍啰通常都是坐在最靠后的席面上，可因為去的晚，現場除了主桌之外，所有靠后的位置基本上都被人坐滿了。

        這就尷尬了。

        萬千千跟何田田對視了一眼。

        “要不讓服務員多搬兩把椅子找個地方擠擠？”

        “好像也只能這樣了。”

        “可是這會沒人，找不到服務員，算了，還是我們自己動手吧，比較快一點。”

        “也行。”

        兩人說著就要行動。

        然而，就是這么不巧。

        兩人剛走到門口，迎面就撞上了何云歸、龐曉亮以及王子瀟三人。

        “要出去？”

        話雖問的是兩個人，可是何云歸顯然更在意萬千千的反應。

        萬千千垂了下眼睫沒言語。

        何田田應了句，“嗯，出去找下服務員。”

        “有事？”何云歸好奇。

        “啊，沒什么……”何田田不小心說漏了嘴，正打算搪塞過去。

        何云歸很快掃見兩人身后的情形，了然。

        “原來是這樣，跟我來吧，不用去找服務員了。”

        說著，邀請兩人到主桌落座。

        “只是一起吃頓飯而已，沒那么多講究，大家都是同事，坐哪里都一樣的。”

        “這樣不好吧，我們倆剛進公司……而且領導跟前輩們都還沒落座……”何田田顯然有點語無倫次。

        “那大家就趕緊入席吧，都別站著了。”何云歸聞言笑著招呼還未落座的各位同事。

        龐曉亮跟王子瀟見狀也立即張羅起來，現場頓時熱熱鬧鬧。

        何云歸親手為兩人拉開座椅，邀請她們入席，禮貌做到這份上，兩人硬要推辭也不大合適了。

        “不要想太多，安心坐下吃東西。”

        何云歸對兩人笑了笑。

        萬千千跟何田田彼此交換了一下眼神，這才頂著滿屋子的注目坐到了何云歸的身旁。

        “雖然我不是很懂酒桌上的一套，但這個位置好像是次賓席，咱們坐這真的合適嗎？”何田田壓低聲音湊過去跟萬千千咬耳朵。

        萬千千這會也有點發懵，畢竟她現在身旁坐著何云歸，她萬沒想到稀里糊涂竟搞成了這個局面，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

        “既來之，則安之。【《論語》】”

        萬千千只能如此安慰自己以及何田田。

        “我抗議，何總偏心，我也想有同樣的待遇！”

        實習生林苗苗在另外一張桌子上舉起手，其余幾個膽子大的新人也嘻嘻哈哈笑了起來。

        “可以啊，想要就過來坐，這邊還有空余的位置。”

        “真的？”

        “當然是真的，干嘛騙你！”

        何云歸一笑，揚聲道：“還有誰想過來的，一起吧，先到先得，晚了可別抱怨啊！”

        林苗苗膽子大，聽何云歸這么一說，還真的起身去他身旁落座，順便還拉上了幾個年輕的同事。

        此舉出乎很多人的意料。

        何云歸身旁的位置本該留給龐曉亮這種領導級別的人物或者是資深前輩，林苗苗這么一鬧，所謂酒席的規矩就徹底亂了。

        龐曉亮被擠出去老遠，最終在何云歸斜對面落座，王子瀟則始終緊隨龐曉亮左右。

        席面上還剩下了幾個位置，其他桌有幾位新生代雖然也躍躍欲試，但畢竟已過了林苗苗這么天真爛漫的年紀，更何況又沒有她那樣過硬的家庭背景，因此只能艷羨的看了看，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何云歸很快又招呼了幾人落座，就這樣，一場接風宴熱熱鬧鬧的開始了。

        冷盤很快擺上來，服務員一邊張羅布置酒具，一邊問負責安排的王子瀟，“您好，請問酒水現在上嗎？”

        王子瀟立即去看龐曉亮，龐曉亮還未開口，何云歸對服務員擺了擺手，“請等一下。”而后起身，略微揚起一點音量，對在場的其他人道：

        “酒這個東西因人而異，有人喜歡，有人不喜歡，不好強求。今天的本意是想跟大家相互認識一下，多多交流，并不是不得已的應酬，我覺得還是要尊重大家的喜好才好，在座的如果有哪位同事不想喝酒，盡請自便，千萬不要拘束。”

        說完，很自然的拿過萬千千面前的酒具，轉身遞給了服務員。

        “尤其是女士，不喜歡喝就不要勉強了。”

        這個舉動出乎在場所有人的意料，就連萬千千自己也有點驚訝。

        她雖然很討厭喝酒，但這種場合多少總要意思一下，這一點幾乎是心照不宣的社交潛規則。

        可何云歸這么做，就是在用行動表明，他剛剛并不是虛假客套？是認真的？說不喝，就真的可以不喝？

        空氣微妙的流動著。

        在眾人心思各異的目光里，何田田也很快歸還了面前的酒具，而后，接二連三的，林苗苗等人也一一照做。

        “改成飲料可以嗎？何總我們可以隨便點東西喝嗎？”林苗苗征求何云歸的意見。

        何云歸點頭，“當然可以，點你們喜歡的就可以了，別忘了給其他桌不喝酒的同事也點一份。”

        “好嘞！”

        林苗苗應下，開始進一步跟服務員溝通起飲品的選擇，“那您這有什么飲料呀？有酒水單嗎？我想看一下。”

        ……

        在場有不少老員工其實并不好酒，甚至身體條件也并不方便飲酒，但是礙于所謂的職場潛規則卻不得不勉強自己。

        聽何云歸這么一說，老員工們雖然也活動了幾分心思，但跟周圍年資差不多的同事們交流了一番眼神之后，還是選擇了靜觀其變。

        龐曉亮等人對何云歸的心思各有各的猜測，最終也選擇了按兵不動。

        這么一來，在場的人群自然而然就分成了兩撥。

        局面有點好看了。

        既表明即將做出改變的態度，也給了大家選擇跟適應的機會。

        留有適當的空間，才能讓人做出發自真心的選擇，而不是僅僅出于不得已。

        萬千千忽然明白何云歸的用意了，她忍不住抬眸看了他一眼。

        這還是萬千千今天第一次主動去看何云歸，何云歸忽然心有所悟似的很快回視于她。

        “他/她好像跟從前不大一樣了……”

        兩人的目光在腦波交匯中達成了某種奇妙的共振。

        菜品很快上來，氣氛也越來越熱烈。

        既然今晚是為了給新上級接風洗塵，那么龐曉亮自然要著力表現一番，不論真假。

        他手底下的王子瀟等心腹更是一早就得了綸音，場面非常熱鬧。

        何云歸雖然親手拿走了萬千千的酒具，但是卻沒有拿走自己的，因而席間推杯換盞，你來我往，忙的不亦樂乎。

        萬千千雖然厭惡這種虛情假意的場合，但因為剛開始不久，不方便找借口離開，所以一直忍啊，忍啊，忍啊，然而漸漸的，她反而發生了一點興趣。

        她不是沒有見過何云歸長袖善舞的樣子，只是三年了，有很多事情早就被她刻意忘記了。

        通常這種場合，萬千千都沒什么興趣吃東西，更何況是今天。

        菜肴一道一道擺上來，她簡直連動筷子的興趣都沒有。

        何云歸看在眼里，只好親自動手由他代勞。

        第一次，萬千千以為他夾錯了餐盤，沒好意思指出來，默默調換了兩人的餐具，反正也還沒用過，都是嶄新的。

        何云歸用余光掃見萬千千的小動作，笑了笑，不動聲色間將兩人的餐具又重新調換回來了。

        這下萬千千終于明白了，可是卻不免尷尬。

        萬千千掃了眼席面，好在圓桌半徑很大，上面又有電動餐盤以及中央擺設的裝飾物等遮擋，不留神應該不會注意到兩人之間的小動作。

        而且她身邊坐著的除了何云歸就是相熟的何田田，再不然就是談的熱火朝天的林苗苗等人，應該沒有誰真正注意到她。

        萬千千這才稍稍放了心。

        何云歸談笑間看了她一眼，用眼神問她怎么不吃東西。

        萬千千臉上一熱，垂眸，想了想，沒好意思拒絕，默默拿起了筷子。

        新菜上桌，何云歸順手多夾了一份給她、何田田還有林苗苗等人。

        因為不只照顧她一個人，萬千千沒理由拒絕，又只好接受了。

        此后，何云歸夾菜夾的更順手，常常多帶出一份給她跟何田田等人，萬千千抬眸，有心想要拒絕，可恰巧何云歸正在與人交談，萬千千想了想，還是把話咽回去了。

        下一次應該就不會了吧？

        萬千千這樣想。

        可下一次，何云歸干脆盛了一碗湯，萬千千彼時正在跟何田田說話，扭回頭，這碗湯就奇跡的出現了她面前。

        萬千千終于有點忍不住了，抬眸看了何云歸一眼。

        “不喜歡喝湯？”

        何云歸用眼神問。

        萬千千有點不自在，“謝謝，我可以自己來。”

        “哦。”

        何云歸點頭，用眼神致歉。

        可萬千千說的容易，做起來卻難。

        電動轉盤不方便夾菜，萬千千動作慢了些，菜險些就轉過去了，搞的她有一點狼狽。

        何云歸言談間，不動聲色幫她按停了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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