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失而復得
晏云初搓著發僵的手,啃著生冷的饅頭,盤算著還要多久才能趕上蘇御。
前不著村后不著店,這也是預料之中的事情,明知前路沒有客棧,晏云初和連營還是選擇繼續往前趕,若非擔心馬兒吃不消,此刻也不會停下。
連營將拾來的樹枝放在好不容易燃起的篝火旁,準備等柴枝烘干些再投入火堆里。
晏云初遞給連營一個饅頭,問他為什么總喜歡戴著兜帽,“你這張臉明明清俊得很,干嘛總擋著,不喜在人前露臉啊?”
連營接過饅頭,輕聲道了一聲“多謝”。
他扒拉了一下火堆,緩緩坐下道:“習慣了。”
“哦。”晏云初點點頭,也不再追問,只換了個話題,“你和蘇御……是什么時候認識的啊?”
“很多年前。”連營說,“我遇到王爺的時候,才五歲。”
晏云初有些好奇,“方便同我說說嗎?”
“倒也沒什么不方便的,王爺救過我一命,后來我就跟著他了。”
連營的臉藏在兜帽底下,晏云初也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聽他說話音量漸低,晏云初也猜到他是不愿多說的。
她輕聲說了一句抱歉,“這一路我倆也不大說話,我是想找些話題,不是要探聽你的私事,是我唐突了。”
“不……不會。”
“那我們只管結伴趕路,沒話說便不說話,你我都別覺得別扭,好不好?”
“嗯。”連營認真地點了一下頭。
在連營的提醒下,晏云初吞下險些忘記服用的丸藥,蜷在一張防水的皮氈上睡了。
沒過多久,她覺得身上多了一件御寒之物,不必睜眼,她也知是連營給自己蓋上的。
晏云初勾起嘴角無聲笑了一回,一動不動自合目打算入眠。
在看完小雅的來信后,晏云初當即決定啟程前往都城,連營也未阻撓,反立即著手籌備出行之物,包括立逼王大夫制作足夠達到都城之前所需的丸藥。幸得王大夫先前制成了不少備用,也并未耽誤過多時間。
晏云初出離鎮靜,同趕來的蘇衡議定,即刻差人出動前往郡內各縣,調動各縣官府之力尋訪南寨村村民,找到村民后務必嚴加保護,另各地加強巡防,謹防出現屠戮平民之事發生。
晏云初提出保存好那些被反殺的細作的尸體,連營和蘇衡卻搖頭說不必,莫說只是死尸,就是活生生的人證,亦無法借此與平東王等人對簿公堂。
問及緣故,蘇衡說起圣上對裕北王府多有忌憚,雖蘇御已自軍營脫出,但兵中效忠者仍是眾多,平東王這些年來的所作所為,圣上并非一無所知。
晏云初大為驚駭,既如此,那當年何不借故誅殺蘇御,反又放他一條生路。
蘇衡冷笑道:“莫說兄長在軍中得人心,單論父親生前在民間和軍中的威信亦能蔭庇我與兄長,當年寧西王既已查明勾結外敵實為誣告,一味趕盡殺絕,自也怕寒了軍民的心。”
晏云初有些明白了,蘇御當年出獄時已形同廢人,殺與不殺大概已無所謂。如今,圣上縱容平東王如此,應已早視蘇御為可有可無了。
她想起自己曾似開玩笑一般笑說想看看他健步如飛的樣子,他也同玩笑一般只說“本王現在就能健步如飛”。晏云初心中了然,他的腿傷定已無大礙,假作殘疾,應只為自保。
小雅的信不長,但內容極為豐富,她說楊府千金的位置已被余青青取而代之,不過眼下,只以相爺義女的身份示眾。她是憑借一只鐲子與相爺相認,那只鐲子上,刻了一個“成”字。
連營想起龍文領人至亂葬崗認領楊初成的尸骸時,曾自土里挖出一只鐲子,鐲子內壁有一個“初”字,龍文說鐲子是楊姑娘自小便戴在身上的,本是一對,為老太妃所贈,另一只上頭是一個“成”字,聽說遺失已久。
在相府的孩子出生之前,太醫便已透露此胎多半是個女胎,老太妃脾氣古怪,便預先賜了“楊初成”這個名字,孩子落地之前,鐲子便已先行送入了相府。
晏云初不解,那個刻著“成”字的鐲子如何會出現在余青青手里,問及連營,他同樣滿腹疑惑。
聽到連營點明楊丞相知曉自己的親生女兒降世便沒了性命時,晏云初更加疑惑了,楊丞相既已深知,那他為何還會暗中認下余青青……
余青青此人并無玲瓏心,只沒想到她會笨到這步田地,攀高枝攀到丞相府里,她也不怕登高跌重。事情的來龍去脈也不知查清,便一股腦扎了進去。
且在裕北郡時,自己與她雖夠不上情深意篤,但也沒盼過她不好。她如今的處境著實讓人懸心,自以為憑借一只鐲子便能坐實自己是楊府千金,可楊丞相心里門清,她如此作為,分明是置自己于險境而不自知。
晏云初想過撈她一把,但又覺自不量力,這等閑事,似乎也不是她能管得著的。心緒搖擺之間,蘇衡鄭重托她將此事告知蘇御,央她設法保余青青周全。晏云初點頭應承,自己辦不到,還有蘇御,蘇御斷不會坐視不理。
此外,小雅提到她與唐勇在一處,探聽到丞相會對蘇御不利,讓她親自到都城詳談。
唐勇是蒼黎城城主燕寬的御前侍衛一事,蘇御先前已告知連營,連營指出小雅此次邀約,多半也是唐勇有話要對她說,他或許是查到了一些事情。
前往都城的理由不少,晏云初當機立斷啟程。連營合計一番,決定由他相陪左右,暗中另有八人尾隨護送。
晏云初心里總覺忐忑,小雅提及楊丞相對蘇御不利,也不知他會使出怎樣的手段。眼下,蘇御大抵已至都城,說不定已經身處相府。
連營飛鴿傳書送去的消息也不知是否到了他手里,不過想想,蘇御也不是傻子,縱使他未曾收到預警,也必定會對楊丞相有所防范。
蘇御對楊丞相自是有所防范,進入都城以后,他直奔驛館,向相府投了帖子告罪,只說尚有公務纏身,待處理完畢后再入府拜見。
如蘇御所料,他不肯去,楊丞相耐不住性子,自己過來了。
蘇御大張旗鼓押送貢稅諸物入城之事,楊丞相早已收到了風聲,與蘇御驛館相見時,蘇御以禮相待,親手奉茶與丞相。
楊丞相忙起身相接,“裕北王雖與老夫有翁婿之名,王爺如此,老夫也當不起啊!”
蘇御笑道:“理當如此,相爺不必介懷。”
一番客套寒暄過后,蘇御請楊丞相落座,丞相品鑒了一番茶湯,方入主題:“貢稅遭劫一事,老夫正四處托人追查,就怕王爺在圣上落下不是,萬幸王爺自己找回來了。”
“失而復得,也是托相爺洪福。”
“哎唷,不敢當,王爺說笑了,是王爺機敏過人。”楊丞相擺擺手,笑瞇瞇地看向蘇御,“神不知鬼不覺,王爺是如何追回的?”
“也是運氣好,暗衛尋著車轍印四下追索,沒想到真就找著了。”
楊丞相壓低聲音,“如此膽大包天,到底是何人所為?”
蘇御嘆了一口氣,“不過是些窮兇極惡的山匪罷了,追上他們時,個個豁出命一般,竟連一個活口也沒能留下。”
楊丞相笑著點點頭,“有無活口也不打緊,重要的是東西追回來了。”
“可惜,彭大人填在了里頭。”蘇御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失了,“血債血償,終歸也換不回他的性命。”
楊丞相離去后,一個身著粗布衣裳、頭裹頭巾的妙齡女子自窗戶里一躍而進。
“這老家伙臉皮夠厚,面不改色啊!”
是,說起彭大人時,楊丞相亦是義憤填膺,痛心疾首。
“你不該來。”蘇御回頭,見她已換下那那身惹眼的紅衣,他皺皺眉,“打扮成這樣,你以為就能掩人耳目了嗎?”
“我小心著呢!哦……我知道了,你是說我荊釵布裙也難掩麗質。”她雙手捧著臉上前一步,“這一點,我和姊姊倒是一樣。”
蘇御低下頭,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這一點,她說得不錯。
“大哥哥,你怎么把云初姐姐要來的消息告訴這糟老頭子了,怕她一路太平安了么?”
“你猜,楊丞相會不會親自前往迎接你姐姐?”
“糟老頭子肯定惜命得很,他不會去的。”
蘇御看向楊丞相方離去的那扇院門,不告訴他,他的眼線也會知道她來了,不若攤開來說,自己也好名正言順出城相迎。
蘇御返身拿了劍,“接應她一程,去不去?”
“去啊!大哥哥,我猜楊老頭沒準會在城外動手,你說是我們去得快還是他的人去得快呢?”
蘇御知她一早派人前去,自然是她的人去得最快。他也未曾理會她,只快步往馬廄走去。
女子屁顛屁顛地跟上蘇御,“大哥哥,哎,姐夫,我說你,怎么都沒聽你叫過我名字啊?”
蘇御回頭皺了皺眉,這女子靜時如嬌花照水,可惜生了一張嘴,沒完沒了總說個不住。
譬如她告知被楊丞相和平東王劫走的東西被她率人奪回后,她一個勁地湊過來要他要夸獎。
蘇御實在有些吃不消,他在心里默念了一聲她的名字,此人難纏,不全了她的心意,只怕她一路聒噪不休。
他清了清喉嚨,叫了一聲“燕寧”。
“生分!”她小跑跟上蘇御,“姐夫,你得叫我燕寧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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