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為了國家天下考慮，他這樣的人也不配當未來的天子，僅僅是為了自己的大業，如今就能夠殘害這么多無辜百姓，若他有朝一日坐上龍椅，那等于是將百姓推入火坑中，絕對不行。

        暗自下定決心后，段儷抒重新振作起來。蘇州城百姓中毒一事還未解決，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病因還有醫治方法，早日讓百姓們脫離苦海，回頭再來解決這些朝堂之爭。

        她剛出門，便遇到了采藥歸來的何益，何益見到她，遠遠點頭致意后朝著她走過來：“郡主，李大人的事我聽說了，還望節哀。”

        段儷抒面上淡淡微笑，掩飾住心中的不忍：“李大人一身傲氣，與其遭受陷害被人指指點點，一死了之對他來說或許才算痛快。”

        何益對李大人的遭遇十分可惜，他面露痛楚：“難得遇見李大人這樣的知交，卻遭歹人陷害，這幕后黑手真是心狠手辣！”這些天以來，李大人時常會來醫館幫他一道救治災民，他宅心仁厚，這樣心系蒼生的一個好官居然成了替罪羊。

        “對了，何大夫最近可是在幫太醫院一同解決瘟疫？”何益在醫術上的造詣不小，卻選擇在此地開一間小小的醫館，想必也不會對瘟疫坐視不理。見他點了點頭，段儷抒繼續追問道，“那敢問何大夫，現下可有法子了？”

        說起這個，何益忍不住嘆了一口氣：“并無。饒是太醫院都束手無策，眼見蘇州城因病而去的百姓越來越多，我也無力回天。”

        她有些無奈，這難道是老天注定要降下給蘇州的劫嗎？往前踏了幾步，正要同何益告別，卻不小心被門檻絆了一下，何益眼疾手快，連忙抓住她的手腕，將人給帶了回來。

        段儷抒不禁無語，這地怕是與她有什么仇，這些天她怎么總是摔跤。回過神，自己與何益的距離著實有些近了，剛退開一步想要道謝，卻聽身后有人冷聲道：“看來在下現在是不該來，恐怕打擾到二位了？”

        她轉過身，果然是又穿了一身白衣的姜珩。何益的目光在二人間來回打轉，頓了頓輕笑一聲，對著一臉冷意的姜珩解釋道：“這位公子誤會了，郡主到底是女子，大庭廣眾之下也不好失了面子，我這才出手相幫。想來二位還有事要聊，在下就先告退了。”

        段儷抒雖說對他的眼神有些不明所以，但仍舊笑著同他道謝，送走了何益，她轉過頭有些莫名其妙：“姜珩，你發什么神經？”

        姜珩冷眼道：“想不到，昭華郡主原來是喜歡投懷送抱，這又是哪個書生遭殃了？”前些日子還跌在他懷里，今日怕不是又要跌在這個不知名書生樣的男人懷里。

        “什么？”段儷抒一愣，這才想起他是在說什么，沒好氣地回了一句，“殿下是很閑嗎，怎么日日都在我房門口偶遇？”

        姜珩注視了她半晌，忽然嗤笑一聲，伸手拽了她的手腕將人給拉了過來。段儷抒一時之間未能反應過來，竟是再度跌進了他的懷里，聞到那股熟悉的松香，她呆呆地對上那雙漂亮的眼睛。

        姜珩果真是她兩世見過最好看的男子。那雙眼睛的神態，仿佛刻進了骨髓一般揮之不去，今日明明未曾下雪，離得這么近，段儷抒卻覺得仿佛從他眼眸中看見了星星點點。

        他細長的手指還捏著她的手腕，冰涼的指尖觸到那片溫熱，竟在旖旎曖昧的氣息中停留不去。

        段儷抒即便常常見到他，還是忍不住對著那張臉發呆，直到他冷不叮開口：“這張臉，可比那個小白臉書生好看？”她如夢方醒，連忙跳開幾步。

        姜珩這個藍顏禍水，失策，失策啊，她居然盯著他看，還被當事人給抓包了。段儷抒忍不住跳腳道：“姜衍之！”

        “我聽見了。”姜珩挑眉，卻朝氣急敗壞的她走了幾步，微微側過身道，“下次就算是要投懷送抱，也該是對我這個正牌的未來夫君吧，你說是嗎，段雙雙？”

        見鬼的未來夫君！段儷抒忍不住罵他：“登徒子。”聽了這話，他卻也不惱，反倒朝她走近了幾步，段儷抒被逼的連連后退，直到被他逼到了墻角。

        “你……你干什么。”她心跳的厲害，姜珩卻朝她越湊越近，近到他能夠聽見她紊亂的呼吸，他輕笑一聲，在她耳畔停下，“你不是叫我登徒子嗎，我不坐實了怎么對得起？”

        身后似乎有人在喊他，姜珩看了眼滿臉通紅的人兒，淡笑著背手離去。段儷抒好不容易反應過來，卻看見他略感輕松的背影，氣得只能捶墻泄憤。

        不是說姜珩是個正人君子，不近女色嗎，怎么這么會耍流氓。未來……夫君？段儷抒抿了抿唇，摸摸自己發燙的臉，對于他的接近，她好像并不排斥。方才那劇烈的心跳，難不成她對姜珩……？

        幾日來，每一日段儷抒都會去蘇太醫那詢問可否找到解毒的方子，看著蘇太醫日漸蒼白的頭發，她都有些快要聽天命了。

        如往常一般，段儷抒照常去蘇太醫那邊報道，他忙上忙下的，一時間竟還未注意到她的到來，直到手下的人匆匆忙忙進去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蘇太醫這一抬頭才瞧見她。

        也正是因為這一抬頭，段儷抒才得以看見他臉上的表情。蘇太醫如今整日泡在醫術中，這個為了找到解藥幾近癲狂的小老頭此刻欣喜若狂地捋這一大把胡子。

        看見了段儷抒，注重禮節的蘇太醫難得連禮都不行了，興沖沖地對著她道：“郡主，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這井水中投下的毒藥已經被找著了，研制出解藥指日可待了！”果真是天大的好消息，聽見蘇州城內的百姓有救了，段儷抒也終于展露笑顏。

        蘇太醫樂得合不攏嘴：“多虧了二皇子，要不是二皇子帶人從李大人房中找到了毒藥，蘇州百姓過不了多久，只怕都要挨不過了。”聽到二皇子的名頭，段儷抒的嘴角忍不住僵硬了一下，隨后她匆忙別過蘇太醫。

        “那還有勞蘇太醫了，這么大的喜事，還容我先去稟報一下父親。”蘇太醫這才一抬腦袋，笑道：“哎，瞧我，高興的都忘了知會大將軍了，那就勞煩郡主跑一趟了。”出了門，笑意快要僵在臉上，段儷抒這才動了動嘴角。雖然蘇州不會變成一座空城了，但這功臣是二皇子，這讓她著實笑不出來。

        她腳步不由得變得沉重，這個二皇子真是打的好算盤，前腳剛把李大人逼死，后腳就急著為自己立功，也不知這踩著他人尸首求來的功勞，他吞的到底是香還是不香。

        段儷抒想到李大人當日撞柱子的決心，以及這些天來因病去世的建德子民，不由得發出一聲冷笑。這下看來，這幕后真兇就是二皇子無疑了，他此番還真是一舉多得，治安官死了，他與人勾結的事就不會被曝光，李大人死了，成了他的替罪羊，現在又要給死去的李大人扣上一頂黑帽子，反而是成就了他的功勞。

        二皇子此人，當真是好手段，這般的城府，這般的心機，真真是世間少有。不過，他到底是許諾了什么，竟然能讓云曼兒一個丞相嫡女，心甘情愿地為他辦事？

        將此事稟報了段將軍后，段儷抒并未同他一同前去了。既然有方子可解了，他們此行也就不必再多留了，她心中也放下了一塊大石頭。現在的一片祥和，背后犧牲了如此之多無辜之人的性命，皇位對他們來說，當真是如此重要？

        這條不歸路，她已經踏上了，除了為自己、為段家努力往上爬，她已經是沒有退路了。

        告別了萍水相逢的何益何大夫，段儷抒來時偷偷摸摸的，如今卻是跟著隊伍一并正大光明地踏上了歸途。既然蘇州的事情已經告一段落了，那么等回到京中，剩下的事情也該回到正軌了。云曼兒雖說只是二皇子用來辦事的一把刀，可她并不無辜，她既然想要害自己的性命，加上之前的一筆賬，云曼兒必須付出代價。

        回到京中，陛下果然對二皇子贊賞有加。當晚，段儷抒也被段將軍叫去了書房。

        “雙雙，爹很欣慰，那日大理寺你并沒有沖動。”經過了這幾日的是與非，段將軍面上也看起來有些淡淡的憂愁。

        段儷抒斂下了眸子，爹或許也知道李大人是清白的吧，段將軍繼續道：“若有選擇，在將你找回之后，將你藏起來，這般或許你就不會卷進這樣的陰謀詭計之中。若有選擇，爹只希望你做一個普通人，一輩子生活的平平淡淡就夠了。”聽到這番話，她有些意外。

        段將軍苦笑了一下，望著她眼底浮現出些許不忍：“雙雙，你生在段家，注定無法一輩子單純天真下去。此次蘇州洪災一事，想必你也明白了不少。你是爹的女兒，隨了爹的性子，爹爹當然知道你在想什么。”

        段儷抒無言，靜靜地聽他說著：“李大人的確是個清官，爹很欣賞他，也愿意同他結交。但是這幕后之人，咱們現在無法直接同他對上，你明白嗎？”看來爹的心中，也恐怕有了計量。

        段將軍竟然會愿意同她解釋，同她說這些話，段儷抒心中一時滋味難言：“女兒明白，爹爹身在朝中，有許多身不由己。”

        “雙雙，爹沒有對李大人伸出援手，爹害怕你會怪爹，覺得爹心狠。”段將軍搖了搖頭，望向她的雙眼中只剩下對于皇權爭斗的無可奈何，“這幕后黑手，你可知道是誰？”看見她的表情，段將軍并不覺得驚訝。

        “雙雙那么聰明，爹就猜到你已經知曉了。”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二皇子如今作為能夠同太子對立的存在，他背后的勢力逐漸擴大，現在朝中二皇子黨不在少數。二皇子會針對你，爹也早已明白，陛下逼著我們投向太子那一黨，我們沒辦法選擇。”

        他繼續道：“陛下當年和已故的皇后青梅竹馬，太子是他費了多年心力培養出來的未來君皇人選。二皇子多年以來被忽視，如今卻暗中充擴勢力成長為此，陛下也不愿看到。因為二皇子于當今圣上而言，是一個污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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