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上課
這是一個決定命運的夜晚。
皓月當空,禪院甚已看著仆從懷里昏昏欲睡的小孩,心頭沒由來升起一股憤怒與悲涼。
咒術師是由天賦決定的職業,所有人的命運,一出生就已經注定。
正如名稱所示,走上這條道路的那一刻,他們就不再擁有選擇。
而是背負詛咒,永世不得再翻身。
或許這就是他的宿命。
他注定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未來。
冬夜寒風凜冽,冷到骨髓里。
禪院甚已的眼神沉下來,如同沼澤深處腐爛的污泥。
他轉身離去,邁出一步之前,聽到身后發出異樣的響聲。
禪院奏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拿著不知道從哪撿的東西把玩。
禪院甚已本不想回頭,只是下意識用余光瞥了一眼——卻見,身后的嬰兒手中拿著的,赫然就是那個不知道掉在哪的另一個簽筒!
禪院甚已猛地轉過身,抽抽嘴角。
這小屁崽子,真會給自己找東西玩。
禪院奏翻來覆去的看,又下手去掰,好像是想把它弄開。
禪院甚已嘲諷一笑。
簽筒是特殊材質做成,扣的很緊。
別說小孩,成年人的力量也很難打開。
就連禪院甚已也是用上咒力,才強行捏開的。
禪院甚已:“不自量力。”
他伸手去奪,“這不是你的玩具,給我!”
禪院甚已根本沒把小孩放在眼里,本以為會輕松得手,誰知道這小鬼就像開了加速器,一連搶了好幾下,都讓他輕松躲了過去。
禪院甚已:“……”
禪院甚已開始火大。
他惱火地雙手抱胸,“你開,你開,我倒要看你怎么打開!”
禪院奏完全沒被他惡劣的態度影響,低下頭,看著玩具思考片刻,從仆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細針來。
禪院甚已:???
禪院甚已帶著火看向仆從,“你隨身帶針干什么??”
仆從懵了:“我沒帶啊!!”
不管他帶沒帶,反正禪院奏是“拿”出來了。
禪院甚已調轉矛頭,“你想干嘛?難道是想把這東西戳穿?”
說到這里,他覺得小孩子還是小孩子,想法簡直幼稚。
好歹也拿個榔頭啊!一根針那么細,就算能扎進去,也打不開啊。
禪院甚已繼續嘲諷,“區區一根針而已,就算能戳出洞又怎么樣,你得戳多少遍,才能把這玩意戳開?蠢——”
話音未落,禪院奏抬起簽筒,對著月光閉上一只眼,然后準確的把針戳進了兩半相和的縫隙里,只聽咔嚓一聲。
簽筒開了,露出里面的紙條來。
禪院甚已:“……”
禪院甚已把話說完:“……貨。”
可惡,他要投訴,鋪個地磚還要美縫呢,這玩意一撬就開,假冒偽劣產品!
禪院甚已無語的把撬開的簽筒連針帶紙條從禪院奏手里搶回來,或許是玩過了,這一次小孩沒有抵抗。
他打開紙條,本以為會看到上面寫著“禪院直哉是否會帶領家族走向繁榮”之類的話——實際上,走向繁榮的確有,卻并沒有前綴。
上面只寫著“禪院家是否會走向繁榮”。
禪院甚已:“……”
禪院直毘人這個老狐貍。
合著這老混蛋,一開始就沒打算讓直哉跟奏比啊!
冷風嗖嗖的吹,禪院甚已在風中凌亂,無語凝噎。
禪院直毘人的字比他還要龍飛鳳舞,看不清寫的是什么,尤其是“繁榮”兩個字,完全糊成一團。
月光下能明顯看到,撬竹筒用的針插在紙條上,在“是”字上留下了一個圈。
他捏著紙條,不知道為什么,心情忽然好了一點。
禪院甚已看了一眼仆從懷里的小鬼。
那雙淺金色的瞳仁,即便在寒冷的冬夜里,也好像閃閃發光。
他移開視線,冷哼一聲,“……蠢貨。”
禪院甚已把紙條揉成一團,跟簽筒一起扔掉,轉身走了。
禪院奏成長的很快。
快得不太像一個普通的小孩子。
他從七個月開始爬,就每天試圖越獄,整個禪院家到處轉。
經常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出現,把仆從嚇得當場去世。
一歲半還沒有說話,把母親禪院直希急得夠嗆,卻在當天晚餐甜點是加倍超濃焦糖布丁的時候,流利且并不停頓的說出了“再來一個”。
禪院奏兩歲的時候,禪院甚已開始試圖教他袚除咒靈。
禪院直希:“……”
做個人好嗎?
雖然母親十萬個反對,但禪院甚已一意孤行。
代價是新年的家宴,連續吃了一個星期他最討厭的辣椒,吃得他臉都綠了。
以至于假期剛結束,禪院甚已就上趕著找禪院直毘人接任務,把禪院直毘人都整懵了。
禪院直毘人委婉道,“兄長最近身體還好吧?”
可別是任務做太多逆反變態了?
禪院甚已抽抽嘴角,“……身體挺好,就是胃疼。”
沒別的,辣椒辣的。
禪院奏本人倒是對這種“提前教育”很感興趣,每次上課都特別積極。
禪院甚已的第一節課,拖著一個大包裹,居高臨下地向禪院奏提問。
“作為一個咒術師,最重要的是什么?”
禪院奏歪過頭,“活著?”
他知道,直毘人叔父常常說,工作都是狗屎,能茍就是最強噠!
禪院甚已:“……雖然這也挺重要的。”
事情完全沒按預計發展,他怒了,“是不怕死!不怕死!英勇無畏的向前沖!”
他打開包裹,里面是從忌庫里抱的亂七八糟一堆咒具,豪爽地灑了一地。
禪院甚已:“選吧。”
他自己的術式平平無奇,就是強化□□的類型,所以比起術式的運用,對戰斗技巧了解更多。
禪院甚已對禪院奏的體型其實是非常不滿意的。
雖然年齡還小,但是細胳膊細腿的,又白又嫩,一看就沒力氣。
長得一點不像個練家子,跟個小白臉似的。
就算是小白臉,他也更欣賞擁有八塊腹肌的小白臉!
但是自己的孩子,還能怎么辦呢?
禪院甚已在心里安慰自己。
至少他能看到咒靈,不是零咒力!
禪院甚已拿出的咒具都已經是相對輕便的,而且尺寸比正常小很多,有點類似縮小版的匕首、脅差、小太刀等。
當然,他已經提前刨除掉了自認為“太娘”的釵子、袖箭等特殊武器。
真男人就要用日本刀!
禪院奏對他爹的品味沒什么異議,主要是他對武器了解也不多。
他認真挑選,很快選中了一把扭轉紋肋差。
之所以叫扭轉紋,是因為刀刃上有斜著一圈圈扭轉一樣的花紋,紋路間閃著暗光。
刀柄是金色的,還垂著金色的穗穗。
禪院奏喜歡金色,禪院奏還喜歡甜食,所以他最喜歡的食物是焦糖布丁。
禪院甚已把刀塞進他手里,自己拿了一把木刀,站到他的對面,擺出挑釁的手勢,“來,砍我。”
“咒靈不會因為你弱就降低自己的實力。”禪院甚已緩慢道,“就算面對于自己數倍實力的敵人,也不退縮、不恐懼,將所有負面情緒轉化為力量,勇于周旋、尋找時機。”
“這才是作為一名咒術師必備的素質。”
他傲慢地說,“我不用咒力,今天你能砍到我的衣服,你就贏了。”
禪院奏看著他,好像明白了,又好像沒明白他的意思。
他一個健步正面往前沖去。
如此淺顯的做法,禪院甚已當然一下子避開了。
反而是禪院奏一個沒剎住車,自己一個沒站穩栽在地上。
他茫然的看了看四周,抹了把臉上的灰,站起來,換個方向,繼續向禪院甚已沖去。
當然一樣都沒有用。
幾次之后,一次正面猛沖到一半,他腳下一擰,忽然改變方向!
砰一聲,禪院甚已用木刀擋住了揮來的刀刃。
禪院甚已露出玩味的笑,“你就這點東西了嗎?”
禪院奏抬起刀刃,狀似要往下砍,迅速改為突刺。
砰,刀刃再次被攔住了。
禪院甚已一用力,反而把禪院奏彈了出去,再次跌倒。
禪院甚已擺好姿勢:“再來。”
兩人就這么來來回回打了好久,一直打到小孩氣喘吁吁,還是沒能近身。
這訓練也太難了。
他沒禪院甚已移動速度快,力氣也沒他大,正面攻擊會被躲開,偷襲又會被擋住,擋住之后也破不了招,只能退開跑路,尋找下一次機會。
所以禪院奏消耗的體力,就遠遠比禪院甚已多得多。
禪院奏不斷重復摔倒、攻擊、站起來、再摔倒的過程,沒一會就灰頭土臉的,衣服上全是灰。
禪院直希已經快看不下去了,“要不——”
禪院甚已冷漠道,“再來,站起來。”
一次攻擊落空,禪院甚已趁他不備,一木刀狠狠砸在他的肚子上。
雖然他刻意收了力道,但成人的力量仍然不是孩子能輕易承受的,這一擊下去,禪院甚已也覺得今天的訓練大概是要結束了。
雖然有些失望,但畢竟年紀還小,也是很正常的事。
禪院奏果然直接倒下,像蝦米一樣弓著身子。
禪院甚已扛起木刀,準備離開。
但讓他意外的是,轉身之前,地上的小孩把臉仰了起來。
禪院奏抬起頭,渾身上下都臟兮兮的,臉上也全是灰。
那雙淺金色的眼睛里,卻沒有任何的退縮和膽怯,一如既往的天真與好奇。
沒有任何放棄的意思。
小孩拿起刀,拍拍衣服,笑了。
他脆生生道,“再來!”
禪院甚已一頓,也勾起了嘴角。
禪院奏正面向他沖去,禪院甚已跨步躲開,他以左腳為支點,瞬間擰轉身體,提前向禪院甚已躲閃的方向刺去。
禪院甚已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墊步后退。
禪院奏身體轉到一半,肋差脫手,借助身體扭轉的力量,直接把刀扔了出去!
愚蠢。
禪院甚已在心里搖頭。
武器脫手,放在戰場上,就是一個死!
他輕易將武器挑飛,視線再次聚焦,身前的小孩卻不見了蹤影。
禪院甚已心臟一跳,下意識將咒力鋪開——“看”到了小孩的位置。
刀只是個幌子,小孩正在他的背后!
禪院甚已跳起來之前,禪院奏的手已經抓到了他的衣擺,然后兩手一撕。
刷拉,衣擺裂開一條縫。
隨后,禪院奏非常認真的把手掌擠進縫里——做了一個“砍”的姿勢。
說了只要砍到他就算贏。
又沒規定,是用什么砍。
禪院甚已看著禪院奏,禪院奏看著禪院甚已。
禪院奏無辜地眨眨眼,好像自己剛才什么都沒做。
幾秒后,他軟軟道,“我贏了嗎?”
禪院甚已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好,你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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