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陵城門

初春的凌州雖漸漸有了一絲暖意，讓人精神一震，但往來的行人依舊還是裹緊了大衣，不敢有絲毫懈怠。

在離城門不遠處，有著幾道身影正拉拉扯扯地沒完沒了，若不是時候尚早，姜離早就將寧騰一腳踢回云州了。

“離哥兒，我舍不得你啊！”

寧騰扯著姜離的袖子不撒手，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嚷個不停。知道的是兩兄弟送別，不知道還以為是誰家鬧了白事，生死離別呢！

“行了，行了！又不是見不到了！”姜離一臉嫌棄想讓寧騰離他遠點，他這剛換的衣服，可別沾上鼻涕、眼淚啥的。

“若不是軍營里有規定，我真想也去營里呆上一段時間。”寧騰擦著眼角的星星淚珠抽泣著。

對于寧騰，姜離自然也是有著幾分不舍，但也沒到這種程度。凌州與云州雖是關外、關內之地，但兩州毗鄰，道路通暢，彼此來往也方便。不然，寧騰這家伙也不會一有空就往臨陵跑了。

“好了，你趕緊回去吧！出來這么久，你家老子可不得擔心壞了！”姜離好生勸說著。

聞言，寧騰那張皺巴巴的臉頓時變得扭曲起來，接著又是一陣哀嚎。

自打去了云州之后，自家老爹就沒給過他好臉色，隔三差五就要訓上他一頓，如今出來這么久，回去之后肯定又要挨上一頓收拾。

再加上云州枯燥的生活，更讓寧騰提不起回程的興趣。

“趕緊啟程吧，等有時間了我去云州看望你，到時候你可好好盡地主之誼！”姜離扶著寧騰那胖嘟嘟的身子就往馬車上走。

一聽這話，寧騰立馬拍著胸脯保證：“離哥兒放心，只要你來了云州，我保證舉城歡迎，我要讓那些大大小小的公子哥都來為您接風。”

姜離劍眉一挑，將寧騰塞進了車內，拍了拍手說道：“你能將那些公子哥都聚到一起？之前你不還說在那過得不算開心，處處受人擠兌嗎？”

寧騰略帶尷尬地笑了笑，然后語氣堅定地說道：“那是以前！離哥兒放心，等你來云州的時候，我一定讓他們乖乖聽話！我還要全云州最漂亮的姑娘來陪你！”

一聽到姑娘，姜離明顯來了精神，一抹壞笑立馬浮現在他的臉上：“那就這么說定了，我可等著看這位絕色佳人哦！”

“我辦事，你放心！”寧騰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

姜離坐在馬車上，語重心長地說道：“回去以后，少惹你爹生氣，他這么做也是為了你好！”

寧家就寧騰這一根獨苗，雖然兩人在一起時經常胡鬧，但兩人的年紀已經不小了，姜離也希望他能夠有所成長。

等去云州時，他希望寧騰盛大地招待自己，也是希望他回云州后能夠有所建樹，承擔起屬于他自己的責任，成為寧家合格的繼承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整日花天酒地、醉臥美人膝。

本以為寧騰會草草地敷衍幾句，不曾想這家伙神色認真地點了點頭。

姜離笑了笑，也不再說什么，有些話說多了只會適得其反，希望他是真的聽進去了。

姜離跳下馬車，跟車夫叮囑幾句，便讓他們趕路了。出了臨陵，想要在下一個城里歇腳，就必須在天黑之前入關。

“離哥兒，我在云州等著你！”馬車緩緩向前駛去，寧騰掀開簾子揮手告別。

姜離也揮手示意，他也該去屬于他的地方了。

姜離回了侯府之后，姜安已經將包裹收拾好，就等出發了。

姜離在房間里轉了一圈，正準備走時發現沈崇的那把劍還放在桌上。他輕撫著劍身，寒意依舊。突然，一個莫名的念頭讓他精神一震，提起劍柄便往屋外走去。這次，他要帶著這把劍一同回營。

劍，就在我身上。

沈崇，想要奪回你的劍，就來北境找我吧！

前提是你能順利從他們的劍下活下來。

和殷素素告別時并沒有像寧騰那樣要死要活的，兩人都很平靜。以往姜離回營時，殷素素有時候連送都不送，任由他去。

這一次，殷素素卻意外地現身，但也就是替姜離整理了一下衣服，讓他路上小心而已。

“和靈兒打過招呼了！”殷素素退后兩步，仔細看著已經長大的姜離，個頭已經超過她這個當娘的了。

“嗯，昨晚和她說了！”姜離如實回答。

殷素素點點頭，不再言語，讓他們動身啟程！

主仆兩人相互看了一眼，隨后便上馬超城門方向走去。

輕衣樓

莫輕衣一襲青衣，站在閣頂的樓臺之上，向北遙望恰好可以看到北城門，那是前往北境的最佳之處，來往之人也可盡收眼底。

“怎么，還對那小子念念不忘？”堯姐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但她并未回頭依舊看向北方。

“他要出城了！”莫輕衣輕聲說了一句，才緩緩收回目光。

堯姐手扶欄桿，調侃起她來：“他是出城了，可某人的心也跟著一同出了城！”

莫輕衣毫不在意話中的譏諷，自顧自地說道：“他走得可真巧！”

堯姐向北方看去，好像看到了點什么，悄然一笑：“他這一走，城中怕是要熱鬧起來了！”

“如此說來，姐姐必然是知道了些什么了！”莫輕衣神色平靜地看著這位將她撫養長大的女子。

誰能想到這位看起來嬌弱嫵媚的女子，在暗地里卻有著驚人的情報網。

堯姐貪婪地呼吸著閣頂的空氣，仿佛這里的氣息比他處都要純凈清靈上幾分。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嗎？”

“可你并沒有告訴他實情！”莫輕衣語氣依舊平靜。

“我為什么要告訴他？”堯姐饒有興致地盯著莫輕衣，她與輕衣樓格格不入的氣息讓她惱怒，“連他娘都沒有告訴他實情，我又何必多嘴呢！”

莫輕衣明亮的眸子里閃過一絲了然：“看來，你和侯府里的那位有著不小的嫌隙！前幾日你那異常的表現，多半也與她有關吧！”

堯姐冷笑起來，出言教訓：“別太自以為是了！”

莫輕衣淡然一笑：“那便是嘍！”

堯姐也不和她爭執，目光向西望去，再次開口：“那小子此行不會太順利，你就不想跟著去看看？”

莫輕衣不以為意。

“沒準他會把命都丟在那！”堯姐絲毫不覺得自己說得有些夸張。

莫輕衣平靜的眸子急速冷了下來，給人一種仿佛隨時都有可能結冰的感覺。堯姐感受著她眼中散發出的冰冷寒意，卻笑得越發得意起來。

口是心非的丫頭，剛說幾句就擺出這副模樣了。平時在那小子面前表現不是挺淡靜如水的嘛，怎么自己說得，旁人便說不得了？

良久，莫輕衣冰冷的眸子才漸漸恢復平靜，不過語氣依舊冰冷：“他不會有事的！你能知道的事，她同樣也知道！”

莫輕衣用手輕縷著被風吹亂了的青絲，將其挽到耳后，瞥了她一眼便往樓內走去：“姐姐若是只逞些口舌之利，那么這輩子都別想站在她面前了！”

堯姐臉色一變，雙手不由得握緊，顯然這番話刺痛了她，當即發狠起來：“難道你就能站在她面前，別忘了你的身份！”

莫輕衣頓足，回擊道：“我從未如此想過！有這種想法的人，怕是只有姐姐一人罷了！”

“你…”堯姐一掌拍在欄桿上，整個圍欄都開始輕顫起來，“也就只會在我面前嘴硬！”

堯姐雙手扶欄，目光死死地盯著城門，咬牙切齒道：“小子，接下來你該怎么辦呢？”

城內某處酒棚內

陳到將碗里的酒一飲而盡，丟下幾枚銅板后便往店鋪內走去。今天，不僅是對他，對所有人都是至關重要的一天。

陳到剛回到屋內，一名男子也走了進來，恭敬地站在他跟前，說道：“大人，姜離已經啟程了！”

陳到閉目點頭，吩咐道：“讓兄弟們準備行動吧！”

“大人，真的要這么做嗎？”男子有些遲疑地說道。

陳到睜開眼睛，目光凜然地看著他：“陳浚，你跟我多久了？”

男子答道：“有五年了！”

“當初你是和我一起到這里的吧！”陳到摩挲著圓潤的下巴，仔細回想著以前的事。

“你想活著回去嗎？”

想！當然想！陳浚在心底吶喊！

“對于沈崇，你了解多少？”陳到突然拋出這個問題。

陳浚搖頭，對于這個從未見過的人，他絲毫不了解。

“這個沈崇，能夠屢次躲開大人的追殺，就足以說明，他絕非我們所能對付的了的！如今我們行蹤暴露，大人卻仍要執意搜查他的下落，一旦臨陵城的禁軍對我們出手，不，是一定會對我們出手，那么等待我們的就只有死路一條！”陳到露出一抹狠色，顯得有些猙獰，“而姜離，將是我們最后的出路！”

陳浚喘著粗氣，只能聽從命令。

“吩咐下去，各處據點只留少數的兄弟接應外，其余的人盡數待命，等待大人的命令！”陳到下發最后的命令。

“是！”陳浚應聲退下。

陳到走到門外，此時的陽光恰好照射在他的臉上，讓他睜不開眼。但他依舊強忍著刺眼的疼痛向遠處望去。

“別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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