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抬頭，借微弱燈光看清了面前人。

        不是洛新古還能是誰？

        林語大吃一驚：“你來看我的宣講會？”

        洛新古微笑著：“嗯，你那天說會議對外開放，我過來看看。”

        “……我以為你一定很忙，對這些不感興趣。”

        “我大學的時候輔修過計算機科學的課程，是智能圖像處理方面，接觸過機器自學習的內(nèi)容�！甭逍鹿耪f，“你剛剛講得很好，給了我很多啟發(fā)�！�

        林語面部微動：“輔修計算機？”

        洛新古說：“你該不會以為我們藝術(shù)院校除了彈琴其他什么都不學吧？”

        林語摸摸鼻子——他還真不太了解。

        “我向來認為人類該不斷進步向前探索，假如遠古人類沒有嘗試著鉆木取火，我們也不會有逐步改造使用工具的一天。”洛新古輕聲說，“不用太在意那些攻擊你的話，這些人比起理論更重視結(jié)果�！�

        林語心底一暖：“謝謝。”

        洛新古轉(zhuǎn)了轉(zhuǎn)尾指銀戒，開口：“林博士，這邊宣講會結(jié)束，你中午有沒有時……”

        “阿語！”

        走廊那頭傳來清亮的女聲，引得林語和洛新古同時扭頭去看。

        蘇夢站在光線明亮的走廊出口位置，穿了身锃亮的大紅皮衣，整個人氣場明媚又強勢。

        她朝林語走過來。

        “師姐�！绷终Z頗感意外，“你不是要幫老師去信息中心做調(diào)研么？”

        “調(diào)研重要，和我小師弟的飯局也很重要�！碧K夢摘下墨鏡，微微一笑，“約好了中午聚餐，我總不能放你鴿子吧�！�

        話音剛落，蘇夢像是剛意識到走廊里還站著個人，轉(zhuǎn)身看著洛新古，“這位是……哦我想起來了，前些天就是您送阿語到研究所的吧。阿語跟我提過，他現(xiàn)在住在您家里，真是添了不少麻煩，多謝您照顧他�！�

        蘇夢一副自家人的語氣。

        許久，洛新古才應(yīng)聲：“應(yīng)該的�！�

        蘇夢揚起唇角：“既然如此，中午不如一起吧，我替阿語好好款待您�！�

        林語終于意識到蘇夢在干什么，趕緊伸手拉蘇夢的衣袖邊。蘇夢毫不客氣地把林語的手拍開。

        “既然兩位還有事要忙，新古就不多打擾了�！甭逍鹿砰_口，“有機會再和林博士約時間�！�

        洛新古說完就要走。

        “洛新古！”林語脫口而出。

        這是他頭一回對洛新古直呼其名。

        洛新古停下腳步，側(cè)身回頭。

        “謝謝你今天特意過來。”林語緩聲說。

        洛新古唇邊浮現(xiàn)出微笑�！盎匾姟！�

        洛新古走后，林語被蘇夢拉到休息室好一頓教育。

        “你就不能穩(wěn)一點嗎？”她恨鐵不成鋼地說，“我剛說兩句話你心疼個什么勁兒，搶什么話。你得讓他體會到你的重要性，阿語�！�

        林語搖搖頭：“師姐，沒必要的。他如果對我沒意思，我怎么折騰都白費力氣。”

        “問題是他對你有意思啊�！碧K夢扶著額頭。

        心臟像是被輕輕錘擊了一下，林語動作頓住：“什么？”

        “你就不覺得奇怪？他那種級別的鋼琴家，既沒有演出也沒有活動，匆匆回國是干什么呢？給一個根本不熟的房客收拾屋子？他家沒有家政阿姨的嗎？”

        蘇夢苦口婆心地繼續(xù)解釋：“而且你看，他今天又專程跑過來看你宣講匯報，你該不會真的以為一位鋼琴家會對人工智能感興趣吧�！�

        “也許是巧合。”

        蘇夢呼吸一窒：“小師弟你真的是，一次戀愛都沒談過，太單純了。我勸你別栽這個坑，洛新古絕對不是個好對付的，你玩不過他。這沒在一起還算好的，要是真在一起了，你還不被他吃得渣都不剩啊�！�

        林語雙手交握在一處摩挲兩下，緩聲道：“師姐，我想你可能對他有些誤會。我關(guān)注他這么多年，他一向是個溫和謙遜的人，對誰都很好。如果你和他接觸多了，相信他也會對你一樣好�！�

        蘇夢無奈地嘆口氣，最終妥協(xié)�！啊�…算了，你現(xiàn)在對他有濾鏡我怎么說都沒用。這件事暫且放一放。你的課題進度怎么樣了？我聽老師說你連著三四天都住在研究所，沒黑沒白地拼命，這可不行。”

        “不會一直這樣，這幾天要加油趕一趕中期進度。”林語直起身子，開始和蘇夢認真討論實驗細節(jié)。

        當晚到家后，林語收到了來自洛新古的消息。

        【林語博士，我表弟下周一要參加海都音樂附中的考試，想讓我周末幫他輔導一天，正巧我這邊鋼琴踏板出了點問題，可以借用你屋里那臺嗎？】

        林語剛洗完澡，正拿著浴巾擦頭發(fā)，看完消息覺得洛新古“借用”兩個字寫得很有意思。

        ——這本來就是洛新古的別墅，哪里談得上是借用呢？

        他立刻回復：【沒問題�！�

        他緊接著打字【你盡管用，我可以去研究所……】

        這句話還沒發(fā)出去，洛新古的消息先到了。

        【打擾你休息了，回頭給你買好吃的當謝禮。】

        林語目光頓住，按著回退鍵刪掉了剛剛打好的字，改發(fā)了個表情。

        【-】

        放下手機，林語從屋子里拿了條嶄新的軟布出來，微微浸濕了拿到樓下擦拭三角鋼琴的琴面。

        他特意查過鋼琴的保養(yǎng)方法，除了要按時調(diào)音之外，還要時常清理灰塵，但又不能直接用滴水的濕布擦，不然會對鋼琴造成損傷。

        柔軟的棉布按在黑白琴鍵上，發(fā)出略顯不和諧的合音。林語將布放到一邊，手指在光滑的琴鍵上觸按，單調(diào)又混亂的音階著實算不上悅耳。

        他想，為什么同樣的琴鍵，洛新古按出來就那么好聽呢？

        大概這就是人們說的樂感和天賦吧。

        他又試著按了幾個音，突然靈光一現(xiàn)——如果能夠把洛新古的思維和電子儀器連接在一起，鋼琴是不是就可以實現(xiàn)遠程自動演奏？

        林語扣上琴蓋，上樓打開電腦，將自己的想法記錄下來，順便寫了一個開題報告。

        他今晚思路格外暢通，根據(jù)之前的論文線索，把整個實現(xiàn)過程都假擬了出來。

        等整個報告寫完，林語瞟了眼房間鐘表——已經(jīng)是凌晨一點半。

        他揉揉眉心，接水喝藥，躺下休息。

        此時，空曠寂靜的街道旁，一輛古鼎灰轎車安靜地�？恐�。

        它已經(jīng)在那里停留了很長時間。

        轎車駕駛位上的洛新古撐著方向盤，淡褐色眼眸望向前方。

        他的手上捏著一張相片。

        相片里是講堂中的場景，在講堂聚光燈籠罩的光亮處，穿著博士服的林語淺淺微笑。

        他的指腹輕撫過相片中林語的面龐。

        隨即，他將相片拉近唇側(cè)，緩緩吻上。

        【我想吻你走過的每一條路，即便是荊棘滿地，即便是可望不可即�！�

        ——《他的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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