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尚嶼。”江清野往回走到周尚嶼身邊，重復剛才的話，語氣變得愈加堅定。

        “等23號成績出來，我就去l城，以后可能也不會回來了。”他又說。

        “為什么？”周尚嶼瞪著異色的瞳孔，震驚又不解地看著他，“為什么突然要走，還去l城，我以為……”

        他以為他們會一起報考s城的大學，這樣放假還可以經常回家，這個他以為屬于他和江清野的家。

        后面的話周尚嶼說不出了，他的嗓子好像被一顆干硬的小石子堵住了，再說一句話哭腔就會完全暴露。

        可是沒有用，即使他不說話，眼睛里逐漸蓄滿的淚水還是溢出來了，根本不受控制。

        周尚嶼捂著臉，絕望地蹲在地上，把頭埋進膝蓋里。

        江清野輕輕嘆息，也蹲了下去，他摸了摸周尚嶼的黑發，低聲哄勸：“尚嶼，別哭，其實你知道我遲早會離開。”

        這是他這一年來難得的溫柔時候，說到要離開，江清野對這個一起長大的竹馬也有不舍。

        從他八歲失去父母到現在，只有周尚嶼把他當成真正的家人，也只有在周尚嶼身邊，他能感覺到自己被需要。

        但現在他已經成年了，沒有任何理由再繼續接受別人的資助，他也不愿意再寄人籬下，所以決定要離開。

        他也曾想過帶周尚嶼一起離開，最后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雖然他只有周尚嶼，但周尚嶼卻不只有他。

        周尚嶼緊緊咬著嘴唇，克制眼淚。但當江清野像以前一樣溫柔地哄著他的時候，他心里的那根防線還是徹底繃了。

        這一年來被江清野冷落疏離而積壓的委屈，在這一瞬間全部涌出，周尚嶼干脆坐在地上大哭了起來。

        安靜地等周尚嶼哭了一會兒，江清野腳蹲麻了想站起來。

        誰知他手剛一離開，周尚嶼的哭聲就止住了。

        其實是周尚嶼以為他哄得不耐煩要走了，所以來不及擦拭臉上狼狽的淚漬，就倉惶地抬起了腦袋。

        “我不哭了！”他一把拉住江清野的剛剛離開的手。

        “我不走，腳蹲麻了。”江清野有些無奈地說。

        他用另一只手拿出紙巾，給周尚嶼擦糊在臉上的淚漬，“周尚嶼，你今年虛歲十九，怎么還是個哭包？”

        “不是，我已經很久沒哭了。”周尚嶼低聲解釋。

        他目光怔愣地看著溫柔的江清野，還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如果真的是做夢，那這是算噩夢，還是美夢呢？

        “你這么看著我的時候，在想什么？”江清野隨口問，把紙揉成團捏在手里。

        “在想我是不是在做夢。”周尚嶼用帶著點鼻音的聲音說，“野哥，你能一直這么跟我說話嗎？”

        江清野笑了笑，“我平時怎么跟你說話的？”

        “沒怎么。”周尚嶼突然擰眉板起嚴肅臉說。

        下一秒他又變回蔫了的樣子，抱怨道：“平時你就是這么跟我說話的，反正就是怎么用詞少，你就怎么說，嚇得我都不敢跟你說話。”

        “那你平時話也不少。”江清野笑著說。

        周尚嶼撇撇嘴，“那是因為對象是你，要是別人我都不愛搭理。”

        江清野不置可否地抬了下眉，換上教導的口吻，說：“尚嶼，這是我最后一次幫你，以后你就少惹點事，周叔工作忙，也沒時間管你。”

        “你真的要走？”美夢又變成了噩夢，周尚嶼才干了的眼眶再次潤濕。

        “嗯，真的。”江清野認真地點了點頭，隨后垂下視線猶豫道：“這段時間我會盡量……盡量多跟你說點話。”

        “為什么呀？”周尚嶼帶著哭腔問，“為什么要走啊？為什么走了就不回來了啊？”

        “我已經長大了，尚嶼，不能再接受周叔的資助。”江清野耐心地解釋。

        還有就是他要忙著掙錢，掙自己的學費以及還給周易君的錢，應該不會有時間回來。

        “可是我爸有錢啊，他不差這點錢，你是不是覺得陽臺太小了？我可以把我的臥室給你的。”周尚嶼睫毛上掛著淚珠，眼眶和鼻子通紅。

        他緊緊地抓著江清野，急切地想要留下江清野，他愿意用任何東西來換，可這句話卻再次觸碰了江清野的底線。

        江清野臉色冷了半分，沉聲道：“夠了，周尚嶼，我不需要這些。我只是想要離開，離開s城，離開你們！”

        周尚嶼的手被嚇得松了勁，江清野順勢抽離。

        “到底為什么？”周尚嶼垂下眼睫，擰眉沉思。

        片刻后，他抬頭望著江清野，哽咽地問：“還是因為昨年的事嗎？因為我害得你沒趕上高考，所以你還在怪我？”

        一年前，江清野高考前夕，周尚嶼比江清野還激動。

        雖然他知道江清野高考之后，他們就不能經常在一起了，但他還是希望江清野能考一個好成績，因為他知道江清野為了這次考試有多努力。

        那時候周尚嶼才高二，學業還不是最緊張的時候，他總想為江清野做點什么實際的東西來加油，想來想去決定自己動手做點吃的。

        他知道高考前不能隨便吃東西，所以在把食物給江清野之前，他都會自己先試吃。

        周尚嶼試了一晚上對味道一直不滿意，他只好先把東西放在冰箱里去補覺了。

        令他沒想到的是，他專注的樣子被他爸看見了。周易君一直知道周尚嶼心疼那個便宜哥哥，他也心疼兒子。

        東西做好卻沒送出去，周易君以為兒子是不好意思，想著不能浪費兒子的心血，便自作主張地把東西給了江清野。

        江清野本來不敢亂吃東西，但得知是周尚嶼做的，他還是吃了幾口。

        但就是這幾口，引發了江清野的急性腸胃炎，導致他當晚住進了醫院。

        事發之后，周易君也很愧疚，但做為一個成年人也是生意人，他覺得遇到問題后，迅速解決才是最重要的，糾結對錯根本是浪費時間。

        所以他并沒有過多在意倆小孩的情緒，當即花重金給江清野報了s城最好的復讀班，還給他請了一個月的病假，要他休息好了再去。

        周尚嶼是最自責的人，他知道他又讓江清野生氣了，他又不乖了，但他開始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

        江清野在醫院醒來后，拔了留置針就往外跑，說要趕去高考。

        周尚嶼跑上去拉他，結果沒拉住被甩在了地上，他就跪在地上抱住江清野的腿，哭著說上午的高考已經結束了。

        雖然只結束了一門，但對江清野來說，這一年的努力都白費了。

        江清野終于冷靜了下來，但是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出院，他都沒再跟周家兩父子說過話。

        周易君碰了幾次釘子后就不去找江清野說話了，到底不是他親兒子，總在一個外人還是個受他資助的小孩兒面前受氣，他也覺得沒面子。

        周尚嶼卻不在乎，每天換著花樣討好江清野，但江清野都一概不領情。

        后來，江清野終于愿意跟他說話了，卻是不冷不熱的態度。

        周小少爺從沒受過這樣的待遇，雖然偶爾覺得委屈也不氣餒，就盼著有一天江清野能像以前一樣對他好。

        周尚嶼等了一年，如今好不容易等到江清野的改變，條件卻是他和江清野的分別。

        那他要這樣的改變有什么意義？十幾天的時間對他來說實再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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