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江清野只淡淡地說了一句：“都過去了。”

        這聽起來像是真的放下了，但周尚嶼知道他不可能放下，他都恨死自己，江清野怎么會原諒他。

        這一定是江清野決定離開的根本原因，可就是這樣他才沒資格讓江清野繼續留下。

        他知道他爸對江清野不夠好，不管他怎么強調怎么威脅，他爸都不可能對江清野像對他一樣好。

        所以他就加倍地對江清野好，就是擔心江清野會離開，沒想到他不管怎么努力，這一天還是來了。

        “回去吧，尚嶼。”江清野又把手搭在了周尚嶼的腦袋上，手指輕輕撥動他的發絲。

        夜色逐漸變得濃重，街邊的路燈亮了。

        周尚嶼臉上的淚也被風干，干澀的眼睛再也流不出一滴淚水。

        “嗯，走吧。”他說，鼻音還有點重。

        不哭了，周尚嶼想，哭有什么用？哭是最沒用的。

        他還有十幾天的時間，他要想辦法留住江清野，或者想辦法一起走！

        吳剛下午在醫院躺了一下午，醫生要告訴他父母，被他給攔住了。

        初中那次，他也是挨了江清野的打，父母鬧到了學校里，大家都在背后說他輸不起。

        說他打架打輸了只會找父母出頭，他那一群小弟開始也看不起他，讓他窩囊了好一陣子。

        后來他又跟周尚嶼打了幾次，才把名聲打回來，但還是一直被這兩兄弟壓著。

        只是他沒想到，他會和名列前茅的江清野進同一個復讀班，還真是報應不爽啊！

        不過這種落井下石的心情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江清野性子冷，打架又狠，他是不太愿意和江清野打的。

        今天要不是江清野故意挑釁，他不會先動手，也不會再次丟臉。

        想到這里，吳剛狠狠咬了咬后槽牙，周家這兩兄弟沒一個好東西，他遲早有一天要把這些丟掉的面子找回來。

        晚上，吳剛還是選擇了回家，快走到家門口的時候，他遠遠地就看見他妹妹吳玥正蹲在綠化帶旁邊偷偷摸摸地打電話。

        吳玥比他小一歲，今年也剛高考結束，有個漂亮的閨蜜還是和周尚嶼一個班的。

        最近這幫青少年都忙著告白，吳剛知道吳玥也有個暗戀對象，估計已經告白了，現在就是在和那小子甜蜜蜜地打電話呢。

        吳剛有心捉弄他妹妹，悄悄地靠近吳玥，想聽他妹妹在說些什么情話，一會兒好用這些話臊一下她。

        誰知他剛一靠近，就聽他妹妹突然發出一道驚呼：“什么？周尚嶼竟然喜歡男人？！”

        “草，周尚嶼喜歡男人？！”吳剛跟著驚訝地重復了一遍。

        “哥？你怎么偷聽我電話啊？！”吳玥發出第二道驚呼，氣急敗壞地瞪著她哥。

        “怎么了，玥玥，你哥聽見了嗎？”劉芷彤在電話里問吳玥。

        “嗯，先不跟你說了。”吳玥說，掛斷了電話，氣鼓鼓地瞪著他哥，“哥，你怎么總這樣啊？我不能有點隱私嗎？”

        “你跟誰打電話呢？先別掛，把剛才的話說清楚……”吳剛直接把手機搶了過來，結果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你把手機還給我。”吳玥伸手要去搶手機。

        吳剛一只手把手機舉起來，另一只手攔著她，“你先跟我說，剛才跟誰打電話呢？周尚嶼喜歡男人是怎么回事？”

        “我哪里知道呀，芷彤剛跟我說，你就來了。”吳玥急得跳腳。

        “那你打回去，把這事兒問清楚了。”吳剛把手機還給她。

        “我才不干這缺德事呢，而且芷彤知道你在偷聽了，她肯定不愿意跟我說了。”吳玥拿著手機就想跑。

        吳剛一把抓住她的后衣領，威脅道：“死丫頭，別想跑，給我問清楚了，不然我就告訴爸媽你談戀愛了！”

        “你怎么這樣啊？”吳玥急出了哭腔，“我怎么就攤上你這種哥哥了啊？”

        “少廢話，趕緊打。”吳剛不耐地催促。

        在吳剛的脅迫下，吳玥只好又給劉芷彤打了回去，還開了免提。

        她有些尷尬地追問劉芷彤關于那天告白的事，心里期待著劉芷彤別說，劉芷彤要是不愿意說，他哥拿她也沒辦法。

        沒想到劉芷彤完全不拿她當外人，把那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都告訴她了，吳剛在旁邊也聽得清清楚楚。

        再次掛斷電話后，吳玥終于可以拿著手機離開了，心里卻有點不安，總覺得他哥要干什么缺德事。

        事實上也是，得知周尚嶼喜歡男人的消息是從周尚嶼的好兄弟牧澄嘴里流出來的，吳剛雖然覺得震驚也信了一半。

        而且他也早就覺得江清野和周尚嶼太護著對方了，哪有兄弟像他們那樣黏糊的？

        因此，吳剛心里有了一個計劃，如果這件事得到證實，他就能讓周尚嶼和江清野也丟一次臉了。

        那天回家之后，周尚嶼和江清野的關系又恢復到了一年前的樣子，周易君都看出來他們的變化了。

        按理說，周尚嶼的情緒應該會很高漲，可周易君卻發現周尚嶼這幾天有些魂不守舍，就像是被妖怪吸了精氣一樣。

        這天早上，周易君起床后去廚房倒了杯水，出去就看他兒子捂著額頭站在臥室門邊呲牙咧嘴，一看就是出門的時候撞門框上了。

        周易君趕忙放下杯子，走過去擔憂地問：“你最近怎么回事啊？是不是和同學對了答案考得不好？”

        “沒事，就是剛睡醒腦子有點迷糊。”周尚嶼揉了揉額頭，不在意地說。

        隨后，他的視線在客廳掃了一圈，小聲問：“野哥呢？”

        “出去買早餐了，你怎么又起這么早。”周易君把剛倒的溫水遞給他。

        “又買早餐去了啊，真辛苦，要是我再起早點就好了。”周尚嶼接過水杯放在唇邊抿了一口，皺著眉苦惱地說：“時間不多了……”

        他的狀態根本不像是在和周易君對話，更像是自言自語。

        “你這孩子說什么胡話呢？”周易君憂心忡忡地看著兒子，“是不是最近在家悶壞了啊？出去玩玩吧，爸爸給你錢。”

        他說著就去找錢包，掏出一沓紅票子遞給他。

        周尚嶼沒接，他還在走神。他最近一直在想怎么留下江清野，但是一直沒有想出來。

        他每天晚上都失眠，又想早起和江清野多待會兒，或者能幫江清野做點什么。

        準備去上班的時候，看著在江清野面前恢復正常的兒子，周易君還是有點不放心。

        他在微信里給兒子的發小牧澄發了個紅包，讓那小子來帶周尚嶼出去走走，并表示一切費用報銷，又找了個借口要把江清野帶走。

        江清野的性格太悶了，周易君覺得說不定就是和江清野待久了，他活潑可愛的兒子才會變成現在這樣。

        周尚嶼不高興了，皺眉對周易君抱怨道：“爸，你酒店里那么多店員，干嘛老是找野哥啊？”

        “這不是只有小野能干嘛。”周易君心虛地說。

        “那我跟你們一起去，我也學學怎么做的。”周尚嶼說，穿鞋要跟他們一起走。

        “哎呀，你去干什么，你什么活都沒干過，去了不是搗亂嘛！”周易君攔住他，給江清野使了個眼色，“你說是吧？小野。”

        江清野不知道周易君要干什么，但周易君是他的資助人，大多時候他都沒理由拒絕周易君的要求。

        “嗯。”江清野冷淡地應了一聲，看著周尚嶼，眼神柔和了些，“你就在家里吧，我盡早回來。”

        “噢，好吧……”周尚嶼泄氣地說。

        江清野都這么說了，他也不敢再無理取鬧。

        他們離開后不久，牧澄就找上門了，周尚嶼這才知道他爹是故意的。

        “我爸這是什么意思啊？”周尚嶼皺眉看著牧澄，“他不會是看出來我喜歡野哥了吧？但這反應也不對啊。”

        “那倒沒有。”牧澄趴在他床上說，“周叔就是擔心你，你看看你這臉色，都白成什么樣子了？”

        “那就好，我現在可沒精力出柜。”周尚嶼松了口氣，仰躺在床上，惆悵地說：“橙子，野哥要走了，你說我該怎么辦啊？”

        后半句他的嗓音聽起來有點暗啞，周尚嶼抬起手臂搭在滾燙的眼睛上，他實再是太焦慮了。

        牧澄沉默地看了看他，周尚嶼很少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周尚嶼從小就沒了媽媽，周易君為了彌補他缺失的母愛，給了他雙倍的寵愛，后來江清野來了他們家，對他這個淘氣的弟弟，也是極盡偏愛。

        所以，盡管他有一雙和別人不一樣的眼睛，他也從來沒有因此受過委屈或者覺得自卑，反而養成了驕縱囂張的性格。

        他的軟肋只有兩個——周易君和江清野。

        周易君足夠強大也足夠愛他，所以他從來沒有心過。

        江清野就成了唯一一顆吊在他心臟上的大石頭，但凡石頭有一點動搖，他的心臟都要跟著晃一晃。

        “你都不像你了，尚嶼。”牧澄感慨說，“這要是我，我就直接追，管他喜不喜歡，先追了再說。”

        “說得輕松，你又不喜歡男人。”周尚嶼不以為然。

        “那你也別喜歡男人了啊，男人有什么好？硬邦邦的。”牧澄說，露出愜意的笑，“哪有女孩兒香軟可愛啊？”

        周尚嶼鄙夷地看了他一眼，評價：“膚淺。”

        “而且，我這是天生的，我對女生提不起沒興趣。”他又說。

        “那你至少也喜歡個識相的點男人啊。”牧澄說，打量著他，“憑你這條件，雖然咱眼睛是特別了點，但是也是要顏有顏要錢有錢，要什么樣的男人沒有？你干嘛非在一棵樹上吊死？”

        周尚嶼嘆了口氣，還是那個評價：“膚淺。”

        “哎，行吧，我就這樣。”牧澄不服氣地說：“所以我活得快樂呀，你這就是自己找罪受！”

        “你不理解，你沒真喜歡過誰，才能說這種話。”周尚嶼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那你到底喜歡江清野哪點啊？”牧澄納悶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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