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一大桌啊！咱倆吃得完嗎？”莫筱月看著還在往外端菜的邵小飛，不禁感嘆道。

        “當然吃不完了，之后幾天就吃剩菜吧，夠咱倆吃挺久了。”邵小飛在圍裙上擦了下手，笑著對莫筱月說道。

        果然，誰也逃不過過年吃剩菜的命運。

        “喝點？”邵小飛端上最后一碗湯，朝莫筱月拋了個媚眼。

        “喝！”

        “干杯！新年快樂！”

        兩人碰了下杯，他們在彼此眼里都看到了歡喜。莫筱月此時真正卸下一身重擔，此時她不再是救死扶傷的醫生，她只是一個普通人，跟最好的朋友，簡單地過著春節。

        吃完飯，兩人窩在沙發上看著春晚的回放，是不是被里面的小品逗得笑兩聲。

        突然，邵小飛出聲：“下雪了！”

        莫筱月驚喜地看向窗外，真的下雪了。

        大片的雪花像棉絮一樣往下落，洋洋灑灑，地面已經淺淺鋪了一層雪，白雪在黑夜的襯托下，顯得更加潔白。

        “這是初雪吧？”莫筱月呆呆地問。

        “是啊，初雪就這么大。”邵小飛回答，看雪也有些看呆了。

        “真好看。”莫筱月感嘆道。

        “看的我都想去滑雪了，你怎么放假啊？咱倆去滑雪吧！”邵小飛驚喜地抓著莫筱月的胳膊，期待地看著她。

        “不知道怎么放假呢！我都不知道我歸哪邊管呢？急診要是讓我加班我也沒辦法，希望顧恒能感覺把我要回去，我說不定能跟著他們休個年假。”莫筱月不忍打擊邵小飛，但她確實不知道怎么放假，她知道邵小飛就喜歡滑雪滑冰之類的東西，她也想陪，可就怕客觀條件不允許。

        邵小飛嘴上說著沒事，可莫筱月還是感覺到了他的淡淡失望，她拉過邵小飛的手輕輕拍了下，沒說話。

        晚上回了房間，莫筱月就拿出手機，她抱著手機，看著黑色屏幕倒映出她的影子，她在想是要給顧恒發信息還是給他直接打電話。

        她怕顧恒在忙，或是在休息，畢竟顧恒昨晚也熬了一夜，她糾結著要不要問他她怎么放假。

        突然，手機響了一聲，屏幕跟著亮了起來，莫筱月被嚇了一跳。

        她一看發消息的人，是程煜照。

        程煜照：【新年快樂啊，昨晚我太忙了，沒來得及給你發消息，年過得怎么樣啊？】

        莫筱月：【挺好的，我昨晚也忙，你們警察估計事情更多吧？】

        程煜照：【別提了，我一晚上水都來不及喝，之前也不知道警察這么忙，早知道不轉業了！】

        莫筱月看著程煜照的吐槽，勾了下嘴角，然后又打下幾個字。

        莫筱月：【那你早點休息吧，我不打擾了，有機會請你吃飯，我還有點事先去忙了。】

        莫筱月看著對話框上一直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可等了半天，程煜照一句話都沒發過來。

        又等了一會，程煜照發來了一個“好”字，也不知道一個“好”怎么打了這么長時間。

        莫筱月回了他一個笑的表情包就退出了微信，有了這個小插曲，莫筱月沒那么糾結了，于是她撥通了顧恒的電話。

        “嘟嘟——”只響了兩聲，對面就接了起來。

        “喂？”顧恒的聲音透著些沙啞迷蒙，看來是睡著被吵醒了，但他的聲音沒有不耐煩，反而有些黏黏糊糊撒嬌的意味。

        莫筱月愣了一下，聽著這聲音她只覺得心里一癢，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心臟蔓延開來，精準遍布全身各個角落。

        顧恒半天沒聽到回音，又“喂”了一聲，這聲帶著明顯的疑惑，打散了一些曖昧。

        莫筱月猛然回過神，支支吾吾地說：“……你…你睡著了？”

        那頭的顧恒好像是翻了個身，衣服窸窸窣窣摩擦過床單，又讓莫筱月心里癢癢的。

        不該給顧恒打電話的。

        “嗯，累了，就睡了一會。”顧恒的聲音難掩疲憊。

        “那你接著睡吧，我…你睡醒了給我回電話。”莫筱月想讓顧恒再睡會，說著就要掛電話，但被顧恒打斷了。

        “沒事，醒了，什么事？”顧恒坐了起來，搓了一把臉，聲音依舊低沉沙啞。

        “那個，我就是問一下明天我去急診還是回咱科室啊？”

        顧恒那頭好像是反應了一下，一時沒立馬回答，莫筱月只能聽到顧恒淺淺的呼吸聲，她深吸了一口氣，顧恒到底知不知道他現在這個樣子很讓人心猿意馬啊？

        半晌，顧恒的聲音才又響起：“回來吧，今天我跟陳主任說了，明天直接回科室就行了。”

        “嗯好，那我放假……”莫筱月小心翼翼地問。

        “放假時間還沒定好，明天你回來再說吧，大家得一起協調一下時間，要有人留下值班。”顧恒繼續低沉著聲音說。

        “……好，那就，明天見。”說完這話，兩人誰都沒有動作。

        沒人說話也沒人掛電話。電話間來回傳遞的只有兩人的呼吸聲，他們的呼吸逐漸同步，聲音都同頻起來。

        “吃飯了嗎？”顧恒先打破了沉默。

        “吃了。”

        “邵小飛做的？”

        “嗯，做了很多，我倆接下來幾天都得吃剩菜了。”想到那一大桌子飯，莫筱月不禁樂了一聲，也為她接下來都要吃剩菜而祈禱。

        “吃剩菜不好。”顧恒說道。

        “我當然知道，也不總吃，大過年的，圖個熱鬧嘛。”莫筱月都沒意識到，這話里撒嬌的感覺多么明顯。

        對面的顧恒停頓了一下，他沒讓莫筱月發現出不對勁，接著說道：“吃不完我可以去幫你們一下。”

        莫筱月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她也沒想到顧恒來了這么一句，她驚訝于顧恒如此自然，也有些害怕再次近距離接觸顧恒，一時心情復雜。

        “怎么不說話了？不歡迎我？我過年連頓團圓飯都吃不上。”語氣中竟然有些可憐。

        “沒有，不能讓你吃剩菜啊。”莫筱月干巴巴地說道。

        “我不介意，正好你們也吃不完，我去不僅幫你們吃完了菜，還能圖個熱鬧，一舉兩得。”顧恒十分理直氣壯，讓莫筱月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半晌，莫筱月嘆了一口氣，說道：“那就來吧，你看你什么時候方便。”

        別的理由莫筱月或許能拒絕，但顧恒說他連頓團圓飯都吃不上，于是莫筱月心軟了，不僅心軟得一塌糊涂，更是密密麻麻疼了起來。

        她也舍不得顧恒一個人的。

        “明晚就可以，我不忙。”顧恒的聲音染上了些笑意。

        莫筱月總感覺自己掉入了顧恒的陷阱里，但她沒有證據。

        “那，那就明晚吧，不跟你說了，我去睡覺了，我也困了。”莫筱月趕緊結束了話題，再聊下去她說不定又被忽悠答應些別的事情。

        顧恒低笑了一聲，說道：“好，那晚安。”

        “晚安。”話音一落，莫筱月就掛了電話，看著熄滅的屏幕，只覺得心跳如雷。

        怎么莫名其妙就答應顧恒讓他來家里了呢？一定是頭暈的，導致頭腦都不清醒了。想著莫筱月就倒進了被窩，閉上眼睛就默念“睡覺”兩字。

        可耳邊還能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震耳欲聾。

        顧恒這算原諒她了嗎？現在可以這么自然跟莫筱月說話，有時甚至可以開上玩笑。莫筱月不敢再往下想了，她怕自己陷得太深。

        時間一點一點地流逝，莫筱月的心跳逐漸平穩。

        走一步看一步吧，順其自然是兩人最好的相處模式。

        莫筱月的眼皮漸漸沉重起來，后知后覺的疲憊似海浪般裹挾住她，莫筱月感覺自己置身于深海之中。

        身體很輕，思緒漸遠，這一夜，無夢好眠。

        莫筱月睡得很好，鬧鐘響了幾次都沒叫醒她。后來還是邵小飛開門喊醒了她，她迷迷糊糊地看著一臉無奈的邵小飛。

        “幾點了？看看都幾點了？該上班了！我起晚了你也跟著起晚！”

        莫筱月一看時間，馬上就要遲到了。昨晚喝了酒，兩人睡得都有些沉，沒想到竟然一起睡過頭。

        莫筱月這下連面包都來不及吃了，匆匆收拾好就去醫院了。

        莫筱月踩著點進了辦公室，她頭一次上班這么狼狽。

        辦公室里人挺全，基本上每受過年的影響，畢竟醫生的假期也很難得。先看見莫筱月的是林雨涵，她一看見莫筱月就喊了起來。

        “學姐！你回來了！”

        莫筱月緩了口氣，朝她笑道：“回來了！”

        “年前就應該回來了啊，怎么現在才回來？”在林雨涵身邊的郭小天被吸引了注意力，看到莫筱月，也驚喜了一下，接著他問向莫筱月。

        “急診主任讓我多留一陣，過年他們那忙。”莫筱月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對郭小天解釋道。

        走到位置上時，正好趙觀言看了過來，莫筱月沖他笑了一下打了招呼，但趙觀言卻移開了目光，好像沒看到一樣。

        莫筱月不禁皺了下眉，她回到座位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的東西都從急診拿了回來，估計是丁源拿來的吧，莫筱月想著，有機會得請丁源吃頓飯，這一個多月在急診，丁源也挺照顧她的。

        莫筱月沒在意趙觀言的異樣，只當他心情不好，她笑著跟對面的林雨涵說著最近的一些樂事。

        “切。”

        一道熟悉的冷哼聲從吳莉莉的方向傳過來，林雨涵和莫筱月全當聽不見，自顧自地聊著天。

        莫筱月不經意地朝顧恒的辦公室看去，發現門開著，人卻不在。

        也不知道大早上去了哪里。

        沒聊多久，林雨涵他們就去查房了，大過年的，不是所有人都能休息的。

        疾病不會休息，醫生就跟著不休息。

        莫筱月剛回來，還沒有病人分配過來，顧恒也不在，她就無所事事地翻看專業書。

        這書是全英文版的，之前吳敬庚就推薦她看，她一直嫌翻譯麻煩只愿意看中文版，前不久她偶然翻開英文原版，才發現經過一次翻譯加工的書確實跟原版有點不同。

        知識都是一樣的，只是那種感覺還是不一樣。莫筱月一邊看書一邊翻找這專業字典，有些單詞過于冗長生僻，就算是莫筱月也不能百分百記住所有。

        她正用鉛筆畫下了一個超長的短語，這個短語她有印象，之前做實驗的時候看到過，只是突然之間想不起來了，她正要轉頭翻字典，有個聲音突兀響起。

        “fluorescenceinsituhybridization熒光原位雜交，簡稱fish。”

        聲音溫柔，英文口音標準流利。

        莫筱月抬頭看去，是霍婉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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