環哥兒的膽子不算小，但也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嚇得渾身汗毛都悚了起來，他簡直差點要驚叫連連，但好歹把那叫聲從喉嚨里咽了下去。

        他戰戰兢兢地轉過身。

        一個女人出現在他的眼前。

        他呆住了。

        那女人抿著嘴笑了，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一邊牽著他，一邊推開門，道：“外面冷著哩，你進來吧。”

        環哥兒迷迷糊糊地就跟她進去了。

        他坐在了凳子上，這女人顯得很和善，甚至還給他裝了一碟子零嘴兒，沖了一杯蜂蜜水送來。

        他看著女人，還是一臉恍惚迷離。

        原因無他，這女人著實太美了些。看來，這就是湘哥兒說的那個女人了，她的確有一頭長長的白發，長發披散著，并沒有挽起，目測長度到她的腳踝。雖然白發蒼蒼，但她的臉卻極為精致美麗，細長的柳葉眉，湖泊一樣波光粼粼的眼睛，挺秀的鼻子，櫻桃般的紅唇。環哥兒仔細看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好像是有點紅，但并不像湘哥兒說的那樣血紅血紅的。怕不是湘哥兒緊張之下看錯了？

        環哥兒觀察女人的時候，她也在觀察他。

        她細看環哥兒的眉眼，開了口：“你是周潮的兒子。”

        周潮是環哥兒父親的名字。周潮是家主，是府里的權威，府里哪個敢直呼他的名字？但這女人就這么滿不在乎地說了出來。

        環哥兒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

        女人又笑了：“你長得和你父親十幾歲時一模一樣。”

        “你見過我父親十幾歲時的模樣？”

        “可不是嘛。”

        “你們是故交？”

        “嗯……故交？怎么說呢？我是，我是……”

        此時，看著女人，環哥兒想了很多，而且想地很復雜，很離奇，他偷偷買的話本里的故事也紛紛涌上心頭。

        環哥兒臉上的表情很精彩，他已腦補出一部虐戀情深的大戲。

        女人看著環哥兒糾結的表情，笑了，她好像很喜歡笑，而且笑起來很美，花朵兒一樣：“你在想什么？你以為我是誰？告訴你吧，我是你父親的妹妹，親妹妹，你的姑姑，我叫周蝶。”

        “什么？！”聽到這話，環哥兒簡直不敢相信，他脫口而出：“我不信！我沒有姑姑！”

        周蝶對著他眨了眨眼睛，那神情居然有點像小狐貍：“哦？你不信？可是我就在這里呀。”

        “可是我從小到大，從來沒聽說過有姑姑。”

        “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你看，我在這院兒里生活了好多年，你出生前就住這里啦，一直沒出去過。一些知道我的人，死的死，走的走，早就無影無蹤了，即便還有一些人記得我，你父親發了話，他們也不敢亂說。你們都只以為這院兒里住著一個瘋子。不是嗎？”

        環哥兒看著一臉坦然的她，覺得她并沒有說假話。

        “那你為什么住在這兒，一直不出去？父親為什么不讓人知道還有你的存在呢？”

        今天周蝶的心情不錯，驀地還遇到了一個闖進來的孩子，這孩子還怪可愛，周蝶忍不住逗他：“這個嘛……你為什么不去問問你的父親呢？”

        環哥兒把腦袋低了下去，喃喃道：“我不敢，怕不是會被他抽死。”

        “哈哈……”周蝶瞇起眼睛笑出了聲。

        她笑了一會兒，又道：“那你今天突然上這兒來，是做什么呢？”

        環哥兒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他道：“我是來找紙鳶的。”

        “紙鳶？”

        接著，環哥兒把商哥兒他們拜托自己找紙鳶的事兒說了。

        周蝶一直很認真地聽，當她聽到幾個小孩哭哭啼啼地想要回自己做的紙鳶，面露同情，看來，她似乎很喜歡孩子。環哥兒說完后，她馬上道：“你等著。”說著，她就轉身打開了旁邊的一口大箱子。環哥兒偷眼去看，那箱子里有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一束干了的花，幾塊漂亮的石頭，一把蝸牛的殼，兩個缺胳膊斷腿的布娃娃，一個兔子形的木雕。當然，還有兩只斷了線的紙鳶。

        兩只紙鳶。一只燕子形，另一只是一個長了翅膀的老虎。跟街上賣的比起來，顯得稚拙許多，但看得出制作它們的人是很用心的。

        周蝶把兩只紙鳶拿出來，放在桌上：“是它們嗎？白天不知從哪里飄來兩只紙鳶落在屋頂上，我看得喜歡，就搭梯子把它們取下來了。既然是那幾個孩子的，就麻煩你帶回去還給他們吧。”

        環哥兒拿到了紙鳶，要走了，但是他又有點不想走。他看著言笑晏晏的周蝶，無論如何都無法把她和瘋子聯系起來。

        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這太奇怪了。

        臨走前，環哥兒鼓起勇氣，對她道：“我、我下次還可以來嗎？”

        周蝶用那雙淡紅色的眼睛看著他：“歡迎呀，我有時候也覺得寂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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