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蘺不吵不鬧，江小年反而無所適從，哄都不知道從哪里哄，只下意識的追出去，把他拉住了。

        江蘺問他干什么，他干巴巴的說：“團子，你別生氣，我們只是去喝喜酒剛回來，他是新郎的朋友，我們就開一輛車回的秦皇島，路上換著開不是……”

        江蘺不欲多談，不等他說完就道：“知道了，你放心，我不會去找他麻煩的。”

        江小年越發無所適從：“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你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路上說。”

        江蘺沒有等他，江小年拿上換洗衣服出來的時候，江蘺已經走了。江小年也實在沒有心力去哄不給他哄的江蘺，在樓道里站了一會兒，就轉身回去了。

        江小年靠在沙發里休息了一會兒，才起身準備晚飯，發現廚房里放著一堆東西，有街口那家的辣鹵味，一袋玫瑰香，還有兩樣青菜和一條殺好的三道鱗。他想起下午收到的那條轉賬信息，還有江蘺發微信問他錢到賬沒有，想來是江蘺前些天接的那個活完工了，結了工錢，總是早出晚歸的江蘺才會提早收工，買了這些他愛吃的東西回來。

        江蘺很晚才回來，他出門的時候手機鑰匙都沒帶，江小年沒法聯系他，又怕出去找走岔了，他回來進不了門，只能在家里枯等。

        江小年問他去哪了，他說回五區轉了轉。江小年看他不像在慪氣，但情緒很低落，問他怎么了，他說：“rose老死了，它主人又養了條邊牧，也是逢人就夸他家狗多么聰明，喜歡的不得了。”

        江小年一時不知該如何安慰，事實上他聽到這個消息心里也咯噔一下。不同于江蘺的兔死狐悲，江小年憂心的是江蘺的壽命，雖然江蘺的身體狀態比普通的青年人還要好，但他們誰也不知道江蘺的衰老速度和壽命是以人類為準還是以犬類為準。如果是后者，那江蘺就不是只有五歲，而是已經五歲了。他還能陪伴江小年幾年呢？會不會不等江小年做好失去他的心理準備，他就已經不在了？江小年覺得自己恐怕永遠也做不好那樣的心理準備。失去江米團，他或許難過一陣子就緩過來了，但失去江蘺，他都不敢去深想，毛孩子和孩子終究是不一樣的。

        兩人相顧無言的坐了一陣，江小年說：“餓了吧？我去把菜熱一下，去洗手吧，準備吃飯。”

        江蘺洗完手跟進了廚房，看江小年把沒盛出來的魚熱上了，洗了炒鍋熱菜，從背后抱住他的腰，說：“年年，你別擔心，我不會那么早死的。”

        江小年先是嗯了一聲，跟著又數落了一句：“什么死不死的，多晦氣。”

        江蘺笑了笑，接過江小年熱好的菜端出去，又折了回來，等江小年洗完鍋，回到灶前熱另一道菜，又抱了上去：“年年，我們別再因為別人吵架了。”

        “好，不吵了，咱們好好的……”話說一半，江小年忽然想起他爸媽讓他和江蘺好好過，被油煙嗆到似的咳了一聲，再回過頭來翻著鍋里的菜，遲疑的問，“團子，你這么討厭老陳只是怕我給你找后爹，不是因為討厭同性戀吧？”

        江蘺斂了笑，微微皺起眉：“你問這個干什么？”

        江小年在家里出了柜，卻不知怎么跟江蘺說，越發遲疑了起來，萬一江蘺接受不了他是同性戀，早晚要給他找個后爹，怎么辦？

        “隨便問問。”江小年關了火，把菜盛出來遞給他，“端出去吧，我把魚盛出來。”

        江蘺沒動，眉皺的更深了，問他：“年年，你不是喜歡上老陳了吧？還是其他男人？”

        江小年好笑道：“沒有，你別瞎猜，我就隨口一問，這不是你之前問我的嗎？”

        江蘺接過餐盤放在一邊，把他扳過來，凝著他說：“你發誓。”

        江小年無奈的舉起三根手指：“我發誓。”

        江蘺心下稍定，跟著又煩悶了起來，想問那我呢？你可以把我看做一個男人，而不是把我當成你養的狗或者你養大的孩子，像老陳喜歡你那樣喜歡我嗎？

        江小年看他仍然不甚滿意的樣子，笑著摸了摸他的耳朵：“乖，別瞎想，咱們剛說好不吵架了，不說這些。”

        江蘺勉強笑了笑，心下卻更煩悶了，他就是把他當成狗，當成孩子，自己問出來，恐怕只會嚇到他。

        就在江蘺苦惱于如何讓江小年喜歡上他時，他接到了江爸的電話。老兩口跟兒子商量買房的事商量商量不通，便把江蘺當成了突破點，準備曲線救國。

        被老倆親昵的叫傻小子的江蘺一點都不傻，老倆拿他當突破點，他拿老兩口當情報員，十分意外，或者說十分驚喜的得知，江小年是喜歡男人的，而老倆把他當成了那個男人，以為他們在一起兩年了，甚至把他當成了家中一員，與他商量賣房買房的事。

        還未考慮到同性戀遭遇家人反對該當如何，意外得到家人的認可與支持，給了江蘺很大的勇氣，掛了電話活也不干了，順勢坐在了一桶沒拆開的墻漆上，翻出之前收藏的那些求愛貼看了起來。

        他師父吭哧吭哧的刷完次臥，估摸著主臥也刷的差不多了，過去讓他下樓買飯，一看主臥就刷了一面墻，江蘺舉著手機，皺個眉頭嘟囔：“什么玩意兒？蠢死了。”

        他師父以為他在打游戲，笑罵：“臭小子，你什么玩意兒？累傻老頭呢？”

        江蘺抬頭看他一眼，也不叫師父，叫他老劉頭，問老劉頭怎么追到師娘的。

        老劉頭跟江爸差不多年紀，他們那個年代有幾個自由戀愛的？普遍都是媒人介紹，沒有經驗傳授給他。

        江蘺也沒啥朋友，這個老頭幫不上忙，他又想起個老頭來，就是從主家變成忘年交閑著沒事通個電話的寧老頭。

        吃午飯的時候江蘺就打了過去，因為有求于人便沒叫老頭，電話接通還想寒暄兩句。

        寧老是個沒什么耐心的老頭，打斷了他的寒暄：“沒吃呢，你給我送來？有事兒說事兒，少弄這些虛頭巴腦的。”

        江蘺翻了個白眼，心說你這老頭真不招人待見，省去寒暄，開門見山：“寧爺，問您個事兒，您怎么追到奶奶的？”

        寧老把本就沒個笑模樣的臉一沉：“混小子，你拿誰開涮呢？沒大沒小！”

        江蘺忙道：“沒拿您開涮，我是誠心求教，網上的帖子太不靠譜了，我想著您不是年紀大有生活嘛，跟您取取經。”

        寧老聽聞他不僅是誠心求教，還是二顧老頭，終于露出個笑模樣，卻是好氣又好笑：“傻小子，這事兒有跟老頭取經的嗎？我們那時候不是媒人介紹就是單位介紹，什么追不追的，我們結婚都要拿著單位開的介紹信去民政局，不然人家不給蓋章。”

        “真的假的？”這么有年代感的事，年僅五歲的江蘺哪里聽說過？聽著頗為新鮮。

        “蒙你干嘛？我們那個年代，不以為結婚為目的的戀愛就是耍流氓，流氓罪知道么？跟現在的人似的，不結婚就住一塊兒，結了婚搞破鞋，早抓起來了。”

        “等等，跑題了，我是問……算了，您也不知道，我還是去看求愛貼吧。”

        “先別掛。”寧老怕他冒冒失失的把江小年嚇著，媳婦兒討不上，再被趕出來，也盼著他成點器，別上炕認識媳婦兒下炕認識鞋那么沒出息，便道，“現在的年輕人處對象條件寬松，以成家為前提處對象就苛刻了，你起碼得有份正經工作，養得起家才能成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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