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里已經叮叮當當地響起了一些擺桌具的聲音。是主持人——1359號在挪動。

        聽起來像是個苦力活，但是1359號做起來倒十分輕松。他只要手稍稍推一下桌子，用餐區的桌椅就自動在地面上滑行起來，擺成了一排。后面拉出三把椅子是評委們的座位。正前方是另一張大長桌，有簡單裝飾過，看起來是讓廚師們在此展示的。

        接下來的時間是預備與擺盤的時間。

        廚師柑橘昨晚上睡了一個好覺。蛋糕的大部分他早就做好了，放在他帶著的那個巨大的冰凍箱里。但他今早也很早就起床來準備蛋糕上面的新鮮奶油。他提著他的巨大的冰凍箱走進廚房，碰到陶笙時候，主動對他和藹地笑了一笑。

        陶笙也輕輕還以一笑。

        ——海叔覺得這真是個頂頂詭異的情況。他的眼珠在柑橘和陶笙身上反復滑行。

        陶笙已經用常人聽不到的聲音警告：“別問。”

        海叔立刻不瞟了。保持沉默。

        這間廚房雖破爛古舊，到底是很大的。為了保持比賽內容的私密性，擺盤這些活動也是分開進行。1359號將他們安排在了不同的兩間房間。

        柑橘進了左邊的隔間里，而陶笙他們進了右邊。

        在隔間中，陶笙把那個由三層巧克力和杏仁醬做底，上面覆著一層慕斯和郁金香裝飾的蛋糕放在盤子里。真的十分漂亮。

        海叔有點緊張，絞著雙手：“就這么端上去了是吧。”

        “是。”

        “一定能贏，一定能贏的！”

        “嗯。”

        這時候陶笙再一次察覺到了門口后面有個冷颼颼的視線，他轉頭看到1359號閃過。1359號被發現之后立刻轉身走向一邊。

        ……讓人不快的家伙。

        廚師砂糖進來了。

        “真是漂亮的大師蛋糕！”他還是寧可承認陶笙做得好也不會承認對手，“你比柑橘可是棒多了！”

        還要把更多蛋糕都擺到盤子里。陶笙做了足夠多的數量。

        一小時后，放在長桌上的鐘叮當一聲響。廚師們需要停手把蛋糕端上去了。

        三位評委坐在長桌后面的評審一個個伸長了脖子，臉上堆滿了一種詭異的期待。

        先出去的是廚師柑橘。

        廚師柑橘端著一個托盤，托盤上放好了三個餐盤，每一個上面都有一個精致的蓋子。

        柑橘將托盤放在長桌上并把三個餐盤依次放在了評審們的面前之后，他才咔嚓一聲打開了每個的蓋子。

        三塊精美的大師蛋糕。

        “哇——”穿著粉紅色天鵝絨套裙的女士用一種夸張的語氣說，“這真是太、太、完美了——”

        “哎呀。”在陶笙旁邊看到這一幕的海叔有點緊張地吸了一口氣，“小陶你看見沒有，這蛋糕真的和咱們的一模一樣啊。”

        “看到了。”陶笙不以為然地道。

        他要的就是這樣。

        三位評審繼續吹噓：

        “這塊蛋糕色澤光亮，口感濃郁，色味俱全，實在上乘之作！”

        “甜度合適，不會過甜也不會過膩，用料很高級，看得出來也非常健康。”

        “我想把它刊登在今年的《甜品年鑒》首頁是個不錯的主意……”

        在評委們把蛋糕的各層口味描述得淋漓盡致之后，桌子上的時鐘又叮的響了一聲。

        1359號宣布，“接下來由廚師砂糖展示自己的作品。”

        砂糖臃腫的身子扭過來，顫顫巍巍地要拿起托盤。卻被陶笙用一只空盤子擋下。

        “你再給摔了這關我還怎么過？”陶笙問，“我端吧。”

        說著，他就端著托盤出去了。

        托盤上同樣是三個盤子和三個罩著蛋糕的精美罩子。

        不過評委們的眼神都十分冷淡。

        唯有廚師柑橘看到陶笙出來，露出了一個笑容。他想著個粉絲真有一套，竟然能讓砂糖都不敢出來。

        這不是意味著要不戰而敗？

        但這一次陶笙并沒有理會他的招呼。甚至連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他走到長桌前，把餐盤放在評委面前。

        簡單地介紹道：“這是廚師砂糖方的作品。”

        等陶笙掀開蓋子的時候，三個評委眼珠都快掉出來了。

        他們甚至都不約而同的懷疑的抬頭，看向了剛剛柑橘端上來的蛋糕。

        一模一樣——這簡直太夸張了。

        甚至連慕斯的肌理，巧克力蛋糕芯每一層的薄厚度，郁金香花的造型，線條全部都完全無二。

        但因為都是復刻魯諾大師的蛋糕，從過于相似這一點，他們挑不出任何毛病。

        評委們大約花了一分鐘才回過神來。

        蛋糕最重要的不是外形，而是味道。

        他們垂下頭，用叉子插了一塊蛋糕放進嘴里。

        “……”

        評委都沉默了。

        陶笙笑著問：“怎樣？味道如何？”

        大約又過了數分鐘，才有評委抖著嘴角說：

        “明、明顯是柑橘的……做的更好，是不是？”

        另外兩人跟著使勁點點頭，但是臉色都顯得不太好。

        陶笙一手撐在桌子上：“是么。為什么？”

        評委開始用一些玄學詞匯。

        “他的巧克力吃起來層次感更豐富……！”

        “我覺得柑橘師傅的蛋糕更有藝術性……”

        “口感更有氣質……”

        陶笙給逗樂了。

        他說:“稍等我一下。”

        他匆匆走入廚房，又端出了兩盤蛋糕。

        他把蛋糕放在桌上，“為了公平性，不說哪個是誰的。請各位再來評價一下。”

        品嘗完之后，評委們都面面相覷。

        就連旁邊的柑橘也一樣僵住了。因為他也分不清究竟哪個是自己做的。

        但是當他看到了盤子邊一處黑色的印記的時候，忽然朝三個評委使了個眼色。

        那是他之前無意中蹭到的。

        評委們很快意從眼神里會了柑橘的意思，他們幾乎同時對盤子上有印記的蛋糕開始吹噓。

        “明明完全不一樣的，這個美味柔滑，這個干澀許多。”

        “這盤就像剛剛柑橘端上來的一樣，味道堪稱精品。而這一盤徒有表象，甜度比例完全失調。”

        他們總結：

        “總而言之——難吃多了。”

        評委們交換了一個眼光，都覺得自己演的挺好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在后方的1359號卻顯得姿態很僵直。看起來非常不快。

        陶笙聽完評價，嗯嗯地點著頭。

        “你們說的有道理。”他說，“不過呢——”

        他忽然抬起盤子，兩個盤子背面的底座中心都印著一個綠色的菱形。

        “這兩個都是柑橘做的。”

        眾評委一陣死一般的靜默。

        陶笙指指廚房：“那個屋里放的盤子底下全是綠的。”他示意一下自己的，“砂糖的屋子里是茶色的。”

        見三個評委煞白的臉，陶笙笑了笑：“請問各位要重新評價嗎？”

        空氣變得十分凝滯。在后排站著的1359號忽然大步向前過來，到了陶笙的邊上憤怒地說：“請玩家不要做多余的事情。這是一場比賽！你不可以測試評委！”

        陶笙斜了1359號一眼，并不在意。

        “那好啊，比賽繼續。”

        1359號宣布下面一環是購買環節。

        就如同最初1359號所說的，比賽的內容并非是單純評價味道好壞。而是考驗銷量。

        考驗銷量這個問題就涉及到了一個定價問題。如果是普通的比賽，使用薄利多銷的手段當然是好用的。但是在這里，三個評審早已被柑橘買通。無論柑橘報什么價格，只要私下補償回去，對比賽的進行和結果都不會有影響。

        所以柑橘即便發現自己被陶笙騙了十分憤慨，對比賽的結果也絲毫不擔心。

        他說：“我的大師蛋糕定價為900點一個。當然對于這種水平的蛋糕而言，這實在是個非常優惠的價格。請一定選購我做的蛋糕，而不是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作坊里生產的。”

        評委們認真地點了點頭。

        又謹慎而不快地將眼睛轉向陶笙。

        在屋里瞪著的砂糖師傅這時冒出了個頭，可能是打算想借著機會賺一筆，他剛想喊個300點，就被旁邊的海叔給捂住了嘴。

        砂糖哭了太久讓他顯得不嚇人了。海叔難得兇他：“噓，你不許說話！讓小陶說。”

        陶笙開口：“砂糖的蛋糕一個1點。”

        砂糖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那是他的材料啊！！！

        然而他這話說完卻沒人有什么反應。評委一臉淡漠。

        1359號甚至還笑了一下。

        很顯然的，再低的價格都不能構成購買的必要性。

        就好比奢侈品一樣。有錢人愿意花數十萬買一個垃圾桶，反而對做工更精良、設計簡潔方便的五十塊錢垃圾桶嗤之以鼻。沒有人能夠憑此約束人的購買行為。

        人還可以說你一塊錢的蛋糕是不是質量有什么問題呢。

        1359號忽然開心了一些。什么嘛，他本以為這個新人很強的，原來也不過如此。

        評委們也有了自己的決定。

        但是這時，哐一聲大門又被打開了。

        一個仿佛剛剛從泥潭里跑出來、還沒塑好形的npc手持一個老式攝像機和反光板，走進門內。

        “您好，我是《每日大新聞》的記者。”他道，“我接到了電話，這里正在舉行魯諾大師兩位弟子的蛋糕比賽。但更重要的是，我聽說因為咔哇咔哇甜品店在進行夏日促銷，所以瑪夫人準備慷慨地給她全醫院的患者、康先生打算給他事務所周圍的所有流浪漢、勞先生愿意給他全部的殘疾會員提供一份著名的大師蛋糕？”

        “順便——我也想買一份。”他繼續真誠問道，“可以提前預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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