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愕住了。包括1359號。

        尚未成人形的記者看著大家的反應，“怎么了？這種重大的社會公益新聞，我們報社可絕不可能錯過。”

        三位評審復雜的看著他。最終那個獨眼的男人嚎了出來：“——到底是誰告訴你我們在這的？”

        記者還沒回答，1359號卻一步上前，抬起一根手指怒火沖沖地指著新進來的記者：“你是什么人？——關卡，關卡里根本沒有你這么號人。怎么可能……”

        記者像是完全不理解：“關卡？”

        這時陶笙在旁笑笑：“我請來的。”

        他從衣袋里抽出了砂糖筆記里的剪報。

        在報紙末頁的下角，印刷著報社公司的名字和聯系方式。

        “甜品店里有臺電話。”陶笙說，“我很好奇這個游戲的世界到底會拓展到什么地步，所以我就打了那臺電話。沒想到真有人接通了。”

        前一天晚上，陶笙從柑橘的住處回來的時候就在思索，如果只是拷貝了柑橘的蛋糕那還是不能贏的。還要找想別的辦法。

        然后陶笙在門口看到了這臺電話。

        他拿起電話，發現是真的通著電的。又想起了在剪報上看到的電話號碼，他撥打進去，過了一會兒，一個聲音明顯十分機械化的聲音接了電話。

        這讓他意外。

        按照正常來說，這些什么報社啊、記者啊都是無用的設定的一環。在普通游戲里不可能會有人接聽，就好像一個裝飾品一樣空洞的擺在一旁。

        但在欲望之世中不一樣。

        陶笙明白過來，欲望之世的世界為了維持游戲世界的真實性，一切出現的npc都是活在一個自以為真實的世界里的。雖然npc周而復始如同發條一樣活在自己的軌道上，但是如果玩家強行的扭曲了他們的軌道，游戲世界還必須像趕著救火一樣去豐富、立體這個世界。

        既然他寫有報紙和報社，那么當玩家需要聯系使用到的時候，為了保持游戲世界的真實性，哪怕是臨時制造，他也必須制作出相應的、復合常理的記者和員工。

        陶笙視線停留在眼前記者的身上。

        就比如這位。他身上還帶著泥漿一樣未凝固的液狀物。

        記者緩緩地走入門中。人形不太清晰，話倒是說得很流利。

        “怎么，你們怎么這樣看著我？不是在比賽嗎？1點1枚的蛋糕呢？不會搶完了吧？”

        很久之后，獨眼的評委回過神，陰著臉叫了出來：“我們根本沒有邀請你——”

        “但我們收到了砂糖方的邀請來記錄比賽。這不是一件好事嗎？過去的幾場比賽的報道也是由我司負責的。再說這樣的公益活動宣傳出去，對于我們彼此不都是好事嗎？”

        他走近蛋糕：“請問我可以品嘗嗎？”

        陶笙說：“當然。”

        記者嘗過之后露出笑容：“天呀，你們的手藝真的一模一樣，不愧是師出同門。請問那柑橘師傅的蛋糕賣多少錢？”

        評委們臉色很青，沒人理他。

        咔嚓。記者手中的相機閃了一道光，拍了蛋糕的畫面。又轉過了給評委們也拍了照。

        被拍照的評委氣頓時氣急敗壞：“別照了——我告訴你，我沒有請那些窮人的打算！這都是他們從中欺騙，我不會讓他們得逞的……”

        記者卻啊的一聲捂住了嘴。

        “你不打算買給他們？”

        “怎、怎么了？”

        記者復雜地開口。

        “但是——他們告訴我們這些信息可以公開出去。”他說著，“所以我們已經把這個消息公開了。為了制造人氣，包括這家店有1點的蛋糕出售也說了。所以其實現在全城的人可能都……”他頓了一下才繼續說，“聚集在店門口了……”

        眾：“……”

        轟隆隆隆——好大的聲音。

        在記者的話落下的同時，甜點店門外無數聲音應聲而已。仔細一聽是紛雜的腳步聲。

        此刻站的離門最近的柑橘謹慎地走向門邊，顫抖地手在空中上下晃了幾下才握到門把上，最終還是拉開了那道門。

        無數像剛剛捏出的、未完全成形的“小鎮居民”已經涌向了甜點店的門口。扁平的臉上還未有五官，卻伸出蒼白的雙手。

        “蛋糕……我們也要買蛋糕！”

        “1點的蛋糕，太劃算了！”

        “——我們也要！”

        他們向前攢動，似乎要一整個擠進這件店里。以至于地面在震動，墻壁都在搖晃。

        他們沖進店鋪，擠歪了評委們的桌子，使評委們險些被撞倒在地，一驚地離開座位旁邊。

        1359號在旁大聲說：“這是作弊！違規！這些不是評委，不是關卡中設計的npc！”

        陶笙回頭冷笑一聲。

        “你自己想想你自己定下的規則。”他說，“有誰說過必須是評委來買蛋糕？”

        1359號凝住了。

        ‘……想要獲得勝利，你們要俘獲客人們的心，確保砂糖師傅的蛋糕銷量取得優勝’

        他驀然地想起了自己說過的話。

        人實在太多了——在事態變得有些不可收拾的時候，時間卻忽然靜止一樣，讓所有要進屋的npc步伐停滯住了。

        陶笙側身回頭看了一下，發現并不只是這些未成形的人，三位評審、柑橘與砂糖也都好像忽然石化了一樣，一動也不能動了。

        一個電子音忽然在他們頭頂上響起。

        【關卡內容檢測失常】

        【由于評委已經失去裁定廚師柑橘獲勝的合理理由，顧客人數地大量增加，系統直接判斷廚師砂糖勝利】

        【游戲結果宣布：c級關卡no77134巧克力制作小屋由玩家陶笙、夏大海獲勝】

        【本次游戲總送積分點數：本來的積分測算方式由蛋糕銷量決定。但因為不可控原因，系統僅支持單關卡最高積分點數。按個人計分比例分配：陶笙：1666點、夏大海：8點】

        海叔在旁猛地吃驚了一下：“我竟然有八點，我干啥了我有八點？？”

        陶笙倒對這些點數并不在意。他看著架子的方向。

        果然，接下來系統就宣布：

        【玩家人質狀態即將解除】

        只見餐廳玻璃隔間里的架子忽然崩塌，周明沉和小淳的巧克力從架子上歪倒下來，摔在地上。海叔剛要叫，兩個正常的人體就忽從地面上顯形。

        他們仍舊昏睡在地上，但看上去呼吸平穩，狀態倒是沒什么事。到了此時陶笙總算舒了口氣。

        海叔像箭一樣沖過去，陶笙倒沒那么著急。他朝周明沉走去，還盤算著這家伙體重最近如此感人要怎樣把他搬回去的時候，地面忽然開始劇烈的搖晃。

        海叔一個趔趄摔在地上：“又怎么了？”

        陶笙看著地板上忽然隆起的裂縫，“這個世界要塌了。快走！”

        他也加快了腳步打算趕到周明沉身邊。但這是周明沉和小淳的身子同時向后拖行——1359號出現在他們的背后。

        陶笙瞳孔縮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

        1359號的三角斗篷帽已經摘下了。露出的是沒有五官的、素體人一般的面孔。

        而他的手上——對著周明沉和小淳脖頸的是兩把電鉆。

        他按了一下開關，電鉆滋滋滋高速轉動。

        1359號說：“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把他們放了。”陶笙的鞋向前滑行一步，卻因為電鉆忽然靠近了兩個人質而不得不止住。

        “你再近一步，他們兩個都會死掉。”

        陶笙咬緊牙關。不管他速度多快，都來不及奪下與人質們近在咫尺的電鉆。

        這下該怎么辦？

        地搖晃得更厲害了。

        陶笙問：“你的目的是什么？”

        “當然不是人質——而是你們。”1359號說，“人質并不是玩家，我對他們沒有那么大的興趣。但是對于你們那這些正式的玩家就不一樣了。”他嗤得笑了一聲，“你準備用自己的性命換人質的性命嗎。”

        陶笙沉默片刻向前了一步：“把他們放了。”

        他沒想到在旁邊的海叔卻忽然抓住他的胳膊。

        “小陶……你別去了。”海叔整個人都是抖的，但這句話卻說得鏗鏘有力。“這次讓我來吧。躺在那里的是我的侄子。我不能不管。”

        他擋過陶笙走上前一步，“你幫我太多忙了。如果我之后不能回去了……麻煩你也多照顧照顧小淳。”

        他看著陶笙，眼神里是一種長輩的溫情，“你還年輕，不像我。還有未來。”

        他轉過身面向1359號，還沒跨出下一步，1359號卻忽然開口：“你不行。我想要的是另一個玩家。”

        海叔立刻急了。他爭辯：“為什么，我們都是玩家……都一樣……”

        “所有人挑東西不都是挑最好的么。”1359號理所應當地說，“就像挑玩具一樣。這是人之常情。一個人換三個人的性命，喂，這邊這個，你愿意嗎？”

        他看著陶笙。

        陶笙把海叔推到了一邊：“我知道了。你要怎么做才放人？”

        1359號挪開了一個電鉆放在地上，向前推過來：“很簡單。只要你過來，主動把這樣東西刺進腹中，我就會放開這兩個人。但是如果你甩小手段，就算你可以殺了我，這兩個人也沒命了——明白了嗎？”

        陶笙看著1359號的動作，在想自己應當怎么做。如果直接沖上去，周明沉和那個孩子多半會沒命的。

        但如果他拒絕不去，他們兩個同樣在劫難逃。

        陶笙只得邁開了這一步。

        他來到了電鉆邊上，彎下上身，手指落在電站的上方。

        但這時，他忽然發現被假著脖子的周明沉閉著的眼睛動了一下。

        周明沉微微張了下嘴。

        難道……

        1359的目光幾乎穿透了斗篷，緊緊的、貪婪的盯著陶笙。

        “撿啊！”1359號焦急的問，“怎么不動了？”

        地面還在坍塌，寸步難行。

        陶笙垂著眼睛，快速撿起了電鉆，平靜道：“我怎么知道你說放人是真的？”

        1359號樂了兩聲。

        “多疑的人類。那這樣好了。”他頓了頓，“我數321，到時間后我先放一個再放另一個。而你就……先刺進肚子，下一次刺進心臟。”1359號看著地面上不斷出現的巨大間隙，“快點，要沒有時間了。”

        陶笙虛起眼睛看了一會：“好。”

        他將電鉆的尖端移向腹部。

        1359號開始數了。

        3…2…

        1！

        陶笙刺向腹部的電鉆在距離皮膚一毫米處忽然扭開，他沖了上去。

        與此同時，周明沉用手肘撞開小孩，使他脫離威脅跌落在地。

        他張開大嘴，朝1359號的手臂上咬了一口。

        嗤！

        1359號立刻吃痛驚叫，甩起胳膊：

        “啊！——可惡的東西！”

        他要把周明沉抓回來，用電鉆刺進他的喉嚨。

        周明沉用兩條粗胖的胳膊抵住1359號的襲擊。

        然而不論是陶笙的跑，周明沉的防衛，還是1359號下一步的進攻——都沒有一樣東西快。

        地板掀起巨大的裂縫將陶笙與周明沉他們所在的地方隔開一條斷層。在這斷層中，一道熟悉的銀光閃過。

        砰——

        聲音落下的瞬間，1359號像壞掉的玩具一樣向后倒下了。

        但槍響還未停止。

        砰、砰、砰。

        像是在宣泄怒氣一樣，銀色子彈接連打在1359號躺著的軀體上。每過一擊，1359號身上都會帶一些慣性導致的抽搐。

        當然，他早已死透了。

        在裂縫邊，他能看到裂縫之下約數十米處的地方有的不再是一片虛無，而是周明沉的房間。柯淮兀站在木質地板上，仰首持著手|槍，神色冷得令人害怕。

        “敢動他。”他冷冷對那具被打成篩子的身體說道，“找死。”

        1359號當然不可能再聽到這些評價。

        陶笙出現在裂縫邊，向下對上柯淮兀的眼睛。

        “謝謝。”陶笙說道。

        看到陶笙的瞬間，柯淮兀臉上可怕的神情消失了。

        “我的榮幸。”他回道。

        關卡主持人1359號死亡之后，關卡進一步崩裂，地板完全粉碎，世界徹底坍塌了。

        與無數磚塊，鐵板，碎片一起——陶笙、周明沉、海叔和小淳一同下落。

        在下落的過程中，海叔和小淳忽然轉了一個方向消失不見。畢竟他不是和陶笙他們一起到這里的。

        而陶笙和周明沉則是垂直的落向正下方的方向。

        哐，一聲。周明沉砸在了自家的床上。

        他一陣呻|吟，又暈死過去。

        而陶笙則落在了一雙手臂里。

        出于剛剛及時相救，陶笙本來沒反對什么。

        可是讓他抱了一會兒之后，他覺得這個姿勢也太丟人了。

        這是個完完全全的公主抱。

        陶笙無奈的抬起眼，跟旁邊的人說。

        “喂。放開我。”

        柯淮兀勾起嘴角。

        “不放。”

        “放開。”

        “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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