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昀兒正在地窖中,就著微弱的燭光小心翼翼地剪開姜瓖背部的衣料,刻意繞開束胸的位置。
他看著被水泡過之后脹紫的一條條傷痕,不想再壓抑心中的鈍痛和憤恨,赤紅著眼將金瘡藥撒在瘡口上,輕柔地包扎好。
見她疼得蹙眉,口中喃喃不知說著什么,昀兒悄悄握住她的手,說出了憋在心底的話,“李婠,你每日吃藥頂著自己虛弱的身子,在仇人的爪牙下受盡屈辱,為了一個本就不是你親生的孩子,值得嗎?”心疼地輕撫她的手,由于前幾日被燙傷,如今開始大量脫皮,昨晚被泡過之后更加的慘不忍睹。
“我從未見過一個女人像你這般堅韌,身陷囹圄卻依舊選擇迎難而上,卻從未想過退縮……你放心,我會竭盡所能讓蕭家欠你的加倍償還!”
姜瓖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喚著“李婠”,她想要應答,卻被喉嚨中干涸的灼燒感痛的張不開嘴。
不知是誰將她扶起,靠在了溫熱堅硬的胸膛上。
她迷迷糊糊地喝著那人送到嘴邊的水,聽到熟悉的叮嚀聲,“慢著些,別嗆著!”隨著目光漸漸清晰,眼前浮現一位身著鎧甲,眉清目秀的少年。
姜瓖歡喜地喊了聲,“哥哥!”
李鏑挑了挑眉,假意訓斥道:“不讓你跟來,你偏不,這下病了罷?!還連累我不能隨著父親上校場訓練!”忍著笑意在她尖尖的鼻頭上輕輕刮了下,“罰你給我編一個最繁復最好看的促織籠來!”
姜瓖含淚抬起手,小心翼翼地觸碰著他的臉,生怕這一切都是夢境。哽咽道好:“我給你編多少都行,只要你們都在……”懷揣巨大的喜悅之情,她的目光一寸寸地在兄長的臉上流連忘返,怎樣都看不夠。
“婠婠可好些了?”一位身著鎧甲器宇軒昂的將軍挑簾而入,原本方正威嚴的臉上漾起寵溺的笑意,“乖女可想吃什么,為父讓廚子做來給你吃?”
“爹爹……”姜瓖掙脫兄長的懷抱,飛快跑入張開雙臂迎著她的父親懷中。她緊緊摟著父親的脖頸,哭著說道:“爹爹,咱們是在金城么?不要出兵!有人要害您!”
李敬摸了摸她發熱的額頭,搖頭失笑,“這丫頭,怕是在說胡話。”
“不是!”姜瓖著急地揪著父親的鎧甲,在他耳旁說道:“蕭炎暗中勾結北狄,要加害您和兄長……”
李敬哈哈大笑后抱著她走出帳篷,逢人便說:“這是我乖女,女娃娃見識多了,才不會被人欺負。”帶著她站在西風烈烈的城墻上,指著蜿蜒千里的長城說道:“這是幾代大漢百姓和將士耗盡一生心血筑造的成果。為父每次與敵人作戰,身后不止有三萬將士,還有幾萬名盼著歸鄉的亡魂。父親不能對不起他們,不能對不起節衣縮食拼湊軍餉的百姓!”
遽然間,城樓上敲起了戰前鼓,發出了“咚咚咚”沉悶地聲音。每一次敲擊,都像是狠狠地擊在姜瓖心頭。她哭著瘋狂地搖晃著父親,卻被一名士兵強行抱走,眼睜睜看著父親與兄長騎著戰馬,一前一后被眾將士簇擁著飛馳出城……
“不!”姜瓖猛然驚醒,只見地窖內一燈如豆,昀兒趴在身側焦地看著她,“姊姊,你醒了?”
她怔愣的目光看著昀兒,腦中漸漸恢復了意識。失落又無比心痛地想,原來是兄長在夢中喚她李婠……這個名字,如今在這個世上,只有義父知曉了。
昀兒見她目光中的凄涼與不舍一閃而過,只得強顏歡笑道:“姊姊有沒有覺得好一些了?想喝水么?”
姜瓖頷首,接過他端過來的碗,問道:“為何會去學堂上課?”
“是孟先生派人來找的我,說大皇子也會來學堂上課,命我給他當陪讀。”昀兒假裝興奮地說:“姊姊,你去勞作時,我總會纏著秦嬤嬤說一些宮外的事情解悶。她老人家講的都是些關于民間百姓疾苦的事,沒想到今日竟然派上了用場。”
姜瓖摸了摸他,“韓云的名字,花名冊確有其人?”
昀兒點頭,“有的。是我讓張保把急病死的太監名冊拿來,無事就看上一看,有不會的字就趁機問他,還好提前做了功課。”
姜瓖頗欣慰地看著眼前像是突然長大了的孩子,剛要說話,就聽頭頂上蓋板被打開了。
張保見她醒來,歡喜之中又帶著擔憂地說道:“姑娘你醒了,真是佛祖保佑!老奴聽說岑香被人帶走了,還有人在搜查她的住處。老奴有些擔心……”
姜瓖與昀兒對視后,強忍著眩暈爬上了梯子說道:“岑香曾命我將吳庶人的飯食拿到她的住處查驗,我怕她偷偷在飯食里下手栽贓您,想了個辦法躲過了這個差事。公公從來都是正常辦差并無任何錯處,莫要擔心。我這便去找蘭延,為了保險起見,您即刻帶著昀兒去咱們找好的藏匿之處躲起來,等我消息!”
張保連連應喏,迅速收拾著干糧物品,想著如何通知秦嬤嬤一定要照看好吳娘娘……
倏然屋內三人聽到“咣咣咣”地推門聲。還未等三人躲藏至地窖內,門插便被巨大的內力震斷。
陵游高大健壯的身子擠了進來,狹長的雙目只是盯著姜瓖母子,命道:“兩位跟我走罷。”
“怎么,孟先生沒教過公公規矩么?”姜瓖擋在昀兒前面,冷冷說道:“巧了,蘭廠督傳喚在先,都是不可得罪的人,還恕方洪失禮了。”她拉著昀兒剛從陵游身側走過時,被他猛地雙手一擊,兩人應聲倒地。
“你……你!”張保目眥欲裂地朝著他撞了過來,手中的匕首被陵游輕易地打掉落地。
“張公公,我無意動你分毫。若先生交代的事完不成,陵某不會對任何人客氣!”他利索地將張保捆在桌腿上,把姜瓖人夾在臂間,趁著夜色幾番起落之下翻越墻頭后飛身落地在學堂院內。
他推開內室的門,見孟凜身著素錦寒梅暗紋長袍,頭戴方巾綴以玉結子,不由得皺眉說道:“公子,人已帶到。晚上宴飲,公子又要被那幫無恥之徒垂涎欲滴,在那種風月場所多待上片刻都是褻瀆!”
“風月?”孟凜搖著折扇提袍走出屋外,不羈地笑道:“與我而言,風月便是風高放火天,月黑殺人夜。”
陵游趕忙拿起桌上備好的兩個衣包,追了出去。
孟凜走至正堂東側間的書房內,朝著跪坐在踏上玩兒草編籠子的李景曜拱手道:“殿下,臣奉官家之命帶您去顯靈宮清修兩日。”
李景曜拿著籠子下意識躲在角落里,“師……傅,韓云去么?”
孟凜用扇子指了指門外的馬車,“臣既受殿下一聲‘師傅’自然要為殿下著想。還請殿下隨臣登車,若延誤了時辰,致一真人不僅要治臣的罪,也會將此事告訴官家,韓云便無法成為殿下的伴讀了。”
李景曜聽話地點點頭,扔掉手中的籠子下了榻,跟隨在孟凜登上了馬車,看到昏迷的昀兒,歡喜地搖晃著他喚道:“韓云,韓云!”
陵游在孟凜的示意下,分別用內力按了按二人的穴位。他詫異地瞧著公子伸過來修長的手指搭在假扮太監的女人腕上……
昀兒在李景曜的搖晃中漸漸蘇醒,他看著搖晃的車廂,悄然擋開李景曜的手臂,焦急地找尋著姜瓖的身影。當發現孟凜正看著他時,只得暗自握緊雙拳,啞聲喚道:“先生。”余光也瞧見了靠坐在他身側還未蘇醒的姜瓖。
“方洪可有患病?”
見他這般直截了當的問,昀兒垂眸回道:“回稟先生,他這兩日在岑香大人身邊辦差,許是太累了。昨兒回去后便高熱不退,想是著了涼。”
孟凜見他避重就輕,微微一笑,看向陵游。
昀兒還未等開口,便見陵游將幾粒細小的藥丸塞入姜瓖口中,他倏地起身,卻被李景曜拽住衣袖按坐下來,“陪孤玩兒。”
他這才發現自己情急之下有些失態,轉頭對李景曜笑笑應喏,這才躬身看向孟凜,拱手道:“奴婢替方洪謝過先生。”
孟凜竟然破天荒向他頷首笑道:“舉手之勞,勿需掛齒。”
他這般表現更令昀兒感到心驚,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孟凜自然將他細微的表現看在眼里,目光轉至假扮太監的女人身上,見她痛苦地攢著眉,痛哼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目光中只一瞬的游離,便迅速警惕地與他對視。
“不知先生用綁架的手段將奴婢二人喚來,所謂何事?”姜瓖看到身側不遠處的昀兒,暗自松了一口氣。
孟凜“嘖嘖”兩聲,“你將事兒鬧大了。我好心帶你出宮,怎么,不值得被感恩么?”
姜瓖也從馬蹄聲在青石板路上前行判斷這是在宮中,聽到出宮,便大膽迎上孟凜笑意不達眼底的目光,淡淡回道:“先生做事異于常人,斷然不是奴婢等人的心智能揣測一二的。是不是感恩,那要看先生要將奴婢二人帶到哪里去,不是么?”他若動了殺心,又何必等到現在。在不辨敵友的對手面前表現得處變不驚,絕不能讓對方小看了去!
孟凜打開扇子閑適地搖著,“與聰明人說話就是暢快。”
姜瓖聽到馬車被喝停在宮門口,趕忙拽了拽昀兒的衣襟,一同垂眸跪在車廂內。
“車內何人?”
禁軍百戶見駕車太監出示孟凜的手本,上前拱手道:“孟大人,卑職需例行檢查。自大殿下失蹤后,官家有旨,務必嚴加檢驗進出皇城往來人員,還請孟大人配合則個。”
晚間接到清寧宮總管的暗示,要求按照畫像嚴查每位出宮的人員,雖說只是太監口述,卻也明白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他示意身旁的下屬拿出畫像,自己則上前一步,掀開了車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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