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陵游回憶韓云的面相,遲疑著搖搖頭,“他長得平平無奇,身材弱小,頭頂上還禿了一塊,除此之外并無什么特征。”
“榆木腦袋!”孟凜睨了一眼高大健壯的下屬,“我朝□□章皇后具有鮮卑族的血統,故而嫡傳子孫的眼睛皆為琥珀色,雖說歷代傳下來顏色越來越淺,若細看仍舊會發現不同之處。”
陵游撓了撓頭,平日里,誰又敢盯著官家的眼睛看呢?難怪只有公子發現了不同之處。他不由得喃喃說道:“殺人嫁禍,偷養皇嗣,討好蘭延,借刀害人……”將她所做之事串聯起來……不僅咂舌,難怪公子會特意命手下暗樁緊盯她的動向。
孟凜負手踱至窗前也在思索著,正因掖庭宮產子這件事過于匪夷所思,才未引起蕭皇后的重視。官家登基十九年了,膝下只有大皇子李景曜,還是個癡傻兒。如今官家已然進入不惑之年,平日里服用丹藥不斷,房事上葷素不忌,怕是再難綿延子嗣。
若韓云真是皇子身份,那女人只要想到把持著前朝的蕭炎,以及蕭后鐵血手腕控制下的后宮……若布局出現一絲差錯,那么,她帶著孩子回宮后不但得不到任何支持還會丟掉性命。故而,她將找到大皇子的人情送給蘭延,是想接近蘭延,為回宮鋪路。
至于接近岑香么,不放過任何一個睚眥必報的機會,也符合她殺人不眨眼的習慣。
“她拉攏蘭延路數雖說不差,只是需要耗費的辰光久了些。”孟凜嘲諷地一笑,“不若……我來給她添兩把火。”
陵游瞧著他如此神情,陡然心生寒意,就方才腦中想到的那個如果……他遲疑地問道:“若那個孩子真是……公子這般做,就不怕她母以子貴后心生報復么?”
孟凜冷笑一聲,抽出架上的劍,在蜂鳴聲中躍入庭中,命道:“來陪我活動筋骨。”
陵游應了聲,“嘯”地一聲拔出長劍緊隨其后。
白衣廣袖與藍袍箭袖的身影在庭中交錯,只看到彼此劍尖劃過時閃爍的光芒。
倏地,孟凜一個旋身飛躍,廣袖回轉間修長的手指捉住了一只白鴿。他將左手持的劍扔給了陵游,拿出了鴿子上捆綁的紙條,邊走邊看,隨手扔進煮茶的小銅爐內,笑道:“那女人布下借刀殺人的局,終于有了水花。”
陵游將他的劍細致地擦凈,還劍入鞘后,想到她給春蕊送信,不由得問道:“難道她能左右后宮嬪妃?彼此身份云泥之別,猶如螳螂攔下馬車,還不是被碾死的下場?”
孟凜飲了一口茶,笑罵道:“不學無術。”寬衣后,露出身形緊實的上身去了凈房沐浴。
他靠在浴桶里,闔目思索著紙條上寫著寧妃大鬧乾清宮,想必與那女子深夜送信有關。趁此機會揣摩蕭皇后乃至蕭家在官家心中的分量幾何,是個不可多得的機會,甚好。
而此時乾清宮內,寧妃精致的鵝蛋臉上哭的猶如梨花落雨,她提裙起身撲至皇帝身旁,哭道:“官家,臣妾自知福薄……可再怎樣曜兒也是您的血脈,豈能任由小人暗算殘害。蘭延說那日在龍首源附近將曜兒找到,再晚一些,他若是落水……臣妾也不想活了!”她泣不成聲地哭了起來。
皇帝怒視坐在下首的一臉病容的蕭皇后,斥責道:“皇后做事一向沉穩細心,怎得在皇兒身上如此的懈怠大意?”旋即看向跪在殿內的兩名后妃,蹙眉說道:“朕正在清修,元神都被爾等擾亂了!如今后宮之事也要來煩擾朕么?!”
“咳咳咳……”蕭皇后咳嗽的臉色通紅,忙強撐著起身下跪,哽咽著叩首說道:“是臣妾的疏忽導致大皇子走失,不怪寧妃妹妹求官家做主,一切都是臣妾的錯。”
翠榮“噗通”一聲跪下,含淚叩首道:“官家,奴婢斗膽為皇后娘娘說句話。您下旨建造七十二座道觀為天下蒼生祈福,娘娘便不眠不休帶病寫了七十二副青詞。還要抽空做出大皇子的里衣,手指上扎滿了針……”
“翠榮!”蕭皇后打斷了她的話,斥責道:“本宮時常叮囑,大皇子身邊的乳母內侍要時常監督她們,日常吃穿用度更是不可怠慢。如今竟然鬧出如此嚴重之事,你還敢在官家面前為本宮狡辯,誰給你的膽量!來人咳咳咳,翠榮監督不力拉出去杖刑四十。”
皇帝見蕭皇后悄悄將手遮掩在廣袖內,命道:“梓潼,可有此事?”
“咳咳咳……”蕭皇后拿出絹帕捂著嘴,疾咳之下面色潮紅地叩首道:“官家勿要聽信下人的話,哪個婦人做活不傷手呢?為曜兒做里衣都是些不足掛齒之事。”
皇帝親自走下御座拉起她的手,只見纖細白嫩的手指上滿是腫泡,語氣雖緩和些卻仍舊充滿了責怪,道:“后宮之事這般繁雜,針線上的活兒自有針工局來做,皇后不必親自動手。如何嚴束宮人,你身為后宮之首,責無旁貸!”
蕭皇后含淚稱是,艷羨又自責地看著一臉悲戚的寧妃,“臣妾自從熙寧二年小產后,雖無所出,卻一直以來將曜兒當做自己嫡出的孩兒,每每為他縫制衣物便心中歡喜。如今曜兒受到了驚嚇,臣妾請求官家降罪,以儆效尤!”
皇帝見她真誠認錯,命道:“那便罰你禁足一月思過,后宮嬪妃暫且停了清寧宮晨昏定省。”
“官家。”寧妃含淚下跪叩首,“臣妾無意見到皇后娘娘遭受懲罰。后宮事情繁多,臣妾也能理解娘娘的不易。曜兒是臣妾所出,親自選拔侍候他的宮人是臣妾作為母親應該做的事,還望官家能體恤臣妾發自內心的舔犢之情。”
“皇后,你怎么看?”皇帝目光不易覺察地閃了閃,負手問道。
蕭皇后親自將寧妃扶起“咳咳咳……”紅著眼圈說道:“妹妹的心情,本宮理解。礙于宮規,本宮若開了先河,無法與后人交代。不若這樣,侍候曜兒的人全部降罪更換,屆時本宮會邀妹妹共同擇選新的宮人,可好?”
寧妃對上她看似柔弱卻隱含冷意的目光后,身子顫了顫,見官家并未再有只字片語說出,只得咬碎了銀牙行禮道:“臣妾叩謝官家,皇后娘娘隆恩。”
蕭皇后見她離開了,轉身將寫好的青辭雙手捧至皇帝面前,恭敬地說道:“管家,這是臣妾一片心意。”
皇帝見她果真寫了七十二副青詞,拿起一張張細看,青藤紙上皆為大氣蒼勁的篆體,不由得夸贊道:“皇后的字,越發進益了。”
蕭皇后抿唇福了福身,說道:“臣妾閑來無事便臨摹您當初送給臣妾的字帖,若有進益也是您教得好。臣妾才情雖不如翰林學士們,以虔誠的心,竭盡所能地祝您修行得償所愿!臣妾想了,禁足期間好生熟讀宮規,若有需要添改之處寫出方略拿給您審核,斷不會再煩擾您清修。”
皇帝聽著她邊咳邊說的這番話,心中十分受用,又好生寬免一番,親自下旨命白時中前去清寧宮候命,這才叫退。
蕭皇后回到清寧宮后,摒退閑雜人后厲聲問道:“翠榮人呢?”
女官趕忙將受完杖刑的翠榮攙扶了進來。
“都出去!”蕭皇后坐在鳳座上,看著趴在金磚上臉色慘白的翠榮問道:“可查清楚了?”
“是……”翠榮咬牙說道:“是春蕊在寧妃面前吹風,說奴婢安排的宮人對大皇子不盡心。奴婢命人暗中逼問春蕊,是岑香干的。”
蕭皇后“啪”地一聲拍案而起,端莊明麗的臉上布滿了怒容,“吃里扒外的東西!她如何跑到永壽宮告發?”
“據說有個雜役為她傳話,此人奴婢已派人去找!”翠榮拖著無法動彈的下身,爬至蕭皇后面前,“娘娘,岑香如此大膽,是留不得了。”
“一條賤命而已,你處理便是。”蕭皇后緩緩坐下,命道:“掖庭宮總管也該換換了,好端端死了宮女的尸身竟然找尋不見?!若說張保沒在作怪,本宮是不信的。你好生將養幾日,再來辦差。來人!”
聽到皇后指令,霎時從簾幕后走來兩名暗哨伏地請示。
“去將那名跟在岑香身邊的雜役速速找來,嚴加審問!”蕭皇后低首把玩著腕上水汪汪的玉鐲,目光逐漸狠戾,緩緩啟口道:“這兩日該如何做,不必本宮手把手教你們了罷?!”
翠榮忍者疼痛連連應喏,“是奴婢們辦事不利,連累娘娘在官家面前費心斡旋。若再發生諸如此類之事,奴婢們斷然沒臉再回來娘娘身邊當差!”她并未想通,將岑香送至掖庭宮時,此人還是個對她唯唯諾諾的下屬,為何沒幾日便會暗箭傷人。難道說,手下的人里早已出現了寧妃的暗樁不成?
“娘娘,寧妃她……”
蕭皇后高昂著頭,輕蔑一笑,“她成不了氣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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