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確鑿，事主在此，跑是沒得跑了。

        真做錯了事，男人就該認，這也是他的原則。

        寧歌嘆了口氣，緩緩起身，向前幾步，看向李雪兒。這事顯然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揭過，李雪兒仍死盯著他，寧歌心里也是敞亮。

        于是寧歌說道：“雪兒師妹，事已至此，我認，我只解釋一句，這事真不是我有意指使，你愛信就信，不信我也沒辦法。你有什么要求，你盡管說。不過丑話說前頭，當下我身無長物，只有這老狗一條。要說賠償什么的，可能力有未逮……”

        聽到這里，李雪兒輕撫著懷里的雪白小狗，冷哼一聲：“寧師兄，你覺得我巴巴跑來，就是要你賠償了？何況這……這又怎么賠？”

        這話一說，李雪兒自覺失言，場中三個少女都只是十五六歲，不過女子早熟，雖是懵懂年紀，多少也曉得些男女之事，不由都是紅了臉頰。

        其實此事真要解決，倒也簡單。就像寧歌說的，無非賠禮道歉，給事主賠償。

        寧歌若是還有曾經那能力，去往御靈宗把守著出入口的‘小西天’位面，再給李雪兒抓一條完璧的暮雪犬就能兩清�？蛇@對于如今的寧歌而言，只能是天方夜譚。

        此時已經認下，男人自該光棍，寧歌攤了攤手：“那李師妹你說，我也就這么一人一狗，要殺要剮，系從尊便�！�

        如今李雪兒要是為了泄憤，非要一劍把大黃殺了，他也只能認了。

        終究是形勢比人強，不能不低頭。

        李雪兒輕咬銀牙，跺了跺腳，有些憤恨的說道：“誰又要殺你了？你養這條破狗，殺了只是臟了我的劍。我，我就那么可惡？”

        昂首挺胸，視死如歸的寧歌眨了眨眼，他還是熱愛生活的陽光少年，能不被殺當然極好。

        聽到李雪兒似乎也并不是非要鬧個你死我活，寧歌轉了幾下眼，趕忙討好的說道：“那，那個事已至此，終歸是我不對。李師妹但請吩咐，無論何物，只要我有，無論何事，只要力所能及，我寧歌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寧歌此時姿態放得極低，察覺到李雪兒并不想殺他傷他之后，類似于劫后余生的慶幸感讓他有些慌不擇言。畢竟這話撂出來，光棍是夠光棍了，終是略顯輕浮，聽起來很有幾分男子向心愛女子許諾的感覺。

        李顰兒聽完這話，就‘嗤’的一聲笑了出來。站他身側的寧寧也有些不滿的輕踢了他一腳。

        后知后覺的寧歌，略微尷尬的撓了撓頭。

        不過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來了。

        只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李雪兒看著寧歌低頭抱拳的姿態，想到曾經那個驕傲神氣到只能讓她仰視的小師兄，心底莫名一酸。

        世事蹉跎，莫過于此。

        “只是如今的你，又能做些什么呢？”少女微嘆一句。

        話很傷人，可惜確是實話，在無可更改的事實面前，寧歌只能苦笑。

        一時眾人無言，只有秋風掃過落葉，發出沙沙的，略顯寂寥的聲音。

        在這片刻的沉默間，李雪兒也不知回想到了什么，俏臉上神色變幻莫測。她心緒頗為復雜，滿滿的憤怒也就低落了不少，一時覺得有些意興闌珊，竟真不想再多追究什么。

        懷里的暮雪犬她是很喜歡，但終歸沒有認主，只是有些可惜，以后最多也只能當個寵物養著。對李雪兒而言，真正的損害并不大。真要想再要一條，給爺爺撒撒嬌，最多叫上姐姐一起，身為宗主的爺爺也定然會滿足她的小小要求。

        可眼下的寧歌又能做什么呢？就算一劍刺死他，又能怎樣呢？

        畢竟他與她，已經是天上天下，兩個世界的人了。

        差距太大，再要不依不饒的追究，除了會讓她有些欺負人的負罪感，又有什么意義？

        何況他們也曾師兄妹一場，她也無比的憧憬過那個驕傲如朝陽一般，渾身都散發著柔和光芒的少年。那個少年也曾是整個御靈宗三代弟子的驕傲！

        李雪兒也一直把他當作拼命追趕的目標，如今見他淪落至此，心里終究也有那么一絲難受。

        寧歌轉著眼睛，眼下這局面大有緩和的余地，也讓他有些意外。于是就想著怎么再說上兩句好話，能讓這十幾歲的小丫頭抬抬手，畢竟小姑娘大多心軟。

        只是這大好的局面，卻因為一聲還算好聽的男子輕笑，開始急轉直下！

        當下場中就兩個男人，寧歌再沒皮沒臉，此時也笑不出聲。

        一襲白衣，瀟灑英俊的秦觀踏前一步，臉上帶著和善而親切的笑意：“雪兒師妹心善至此，又念及當年師兄妹情誼，著實是讓人贊嘆的。”

        寧歌眼睛一冷看著秦觀的英俊面容，心里卻是冰涼，接著，就要是‘不過了……’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赦。我御靈宗戒律堂向來講究一個公平公正，御靈宗七萬九千弟子，無論是誰，一旦犯了戒律，總該罪有應得！”

        寧歌皺起了眉，腦子快速的閃過了一些東西。

        他姓寧，是曾經御靈宗四大家‘李，寧，周，方’的那個寧。

        寧家突生變故，凋零之前，管的就是戒律堂。而如今的戒律堂首座，是秦牧之。眼前這個笑里藏刀的秦觀，是秦牧之的親侄子還是親孫子來著？反正是戒律堂的真傳弟子倒是沒差。

        秦觀現在拿出御靈宗戒律堂這個金光閃閃的大棒槌來說事，就是堵了后路，完全不讓私了。這是秦家想徹底踩死他？還是眼前這小白臉自己的主意？

        但不管如何，秦觀這話一說，今日之事再難善了！

        寧歌盯著秦觀看了一陣，也笑了起來。伸腳踢了踢臥在他腳邊的大黃的大狗腦袋。然后看著被李雪兒抱在懷里的暮雪犬，笑道：

        “嗯，秦師弟所言有理。不過秦師弟覺得這事兒到底該怎么罰？御靈宗戒條，呵，我如今雖已不算門下弟子。卻始終是銘記在心的，十大戒律，二十三門規，我怎么不記得有哪條規定，說自己的主靈不能去與同類交配？”

        寧歌這話有些無賴，也更無禮，此間的三個少女都有些臉紅。

        秦觀輕笑搖頭：“寧師兄，你這話就有些耍賴了。雪兒師妹的暮雪犬何等金貴。你那條……黃狗卻終究是人間凡物。如此強行交合，難道不是損害同門利益？”

        寧歌‘嗤’的一笑：“同門之間不得相殘，不得損害同門利益。嗯，沒錯，秦師弟說的是第十七條門規。只是你怎么又知道是強行交合？不是它們兩條小狗情投意合？這也要管的話，難不成是咱們戒律堂太閑？話再說回來，就算是強行，呵，咱們御靈宗玩的就是御靈，平日這些事又做的少了？”

        寧歌此時就是強詞奪理。但此話一出，瞬間就有些冷場——因為他說的實話。

        整個御靈宗天賦、技能、科技樹，點的全是與御靈相關，關于御靈交配，融合以期待雌性御靈誕下變異種、新品系御靈之類的研究，千百年就沒停過，別說同物種了，跨物種的都不少！

        跨物種交配本就有反天理，亂喂各種藥劑刺激，強行交配的還少了？

        最見不得人的密宗里，寧歌當年有資格看，那時真正的少年有著少年心性，也由著好奇看過一些，看了兩頁就皺著眉看不下去。那些秘密記載的實驗，已經完全沒有什么人倫三觀可言……

        反正就是重口的不得了。

        秦觀頓了片刻，搖頭一嘆：“寧師兄這強詞奪理的辯才，著實令人嘆服�！�

        寧歌擺了擺手，也只是笑：“謬贊。”

        秦觀輕嘆一聲：“但這終究是你有錯在先，寧歌你就算口若懸河，就是到戒律堂評理，也不會憑你紅口白牙，幾句話就善罷甘休�！�

        這是說不過就拿規矩來壓人了。

        但寧歌一陣思量，就知道真把事鬧大，他更討不到好處。這事要真鬧到戒律堂去，幫理不幫親？先不說他本就理虧在先。就他姓‘寧’這一點，誰知道會讓人怎么針對。

        曾經寧家在御靈宗風光了大幾百年，最鼎盛時期，內門弟子里姓寧都有數百人！

        可如今呢？

        他夾著尾巴，狗一樣的從尸山血海里活了下來。他就更不想死，也不能去死。

        如今事主是李雪兒，眼下局勢終究也有得談。

        要是真鬧到山上，萬一真觸碰起哪個大佬對寧家的不爽回憶，想要順手碾死他，那也并不比碾死一只螞蟻多費事。

        幾番計較，寧歌抬起頭，盯著秦觀的眼睛說道：“秦師弟，依你的意思呢？“

        秦觀依然笑得如沐春風：“雪兒妹子心善。真要是不死不休，終究也會傷了咱們師兄妹感情。依我看，此事想要處理，到也簡單的很�！�

        寧歌笑：“愿聞其詳。”

        三個少女也都豎起耳朵，多少有些好奇這樣的事，秦觀這樣的戒律堂真傳弟子會如何處理。

        秦觀抱了抱拳，說道：“雪兒師妹剛也說了，就是殺了你這條狗，也會臟了她的劍。額，寧師兄你不要多想，我是說你的這條黃狗�！�

        寧歌涵養再好，這樣被人指著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偏偏回口都不行，只能咬牙切齒的笑。

        “寧師兄，你這條狗……失言失言，你這條黃狗……哎哎，師兄你養的這條狗雖然是人間凡物，但終究也是你自己挑選的主御靈，真要一劍殺了，狗血臟了劍是小事，終究還是太傷和氣。”

        尼瑪的……

        寧歌咬了下牙，擺擺手說：“秦觀，你就直說吧，一直拐彎抹角，指桑罵魁很有意思？”

        秦觀也不動怒，呵呵一笑：“依我看，既然你這條狗管不住它那個……那個，哎，師兄別動怒，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既然大黃管不住它的，嗯，兩位師妹在此，那等腌臜詞匯我也不好說出口。既然大黃壞了雪兒妹子的暮雪犬，想要交代，只需把大黃管不住的那個，給閹割掉，就好了。寧師兄，你覺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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