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名片，方剛就開始準備要正式跑寺廟了，他心情不錯，來阿贊蓬的家就是為了找其他牌商，沒想到一來就能遇到兩位，看來只要不跟單良打交道，自己的運氣就還可以，這是好兆頭。展開地圖，以阿贊蓬家為中心，他選了一條路，大概有四五個街區，路上分布著三座寺廟，也不知道規模大小和具體情況，反正都得去。

騎著摩托車出發，跑出四五公里就來到第一座，寺廟位于小樹林邊緣的位置，門口停著兩輛大巴車，車身涂有繁體中文，明顯是港臺來的旅游團。門口人來人往不少，方剛心想，要說旅行社，阿君小姐就在旅行社，不過她自己就懂佛牌，用不著別人推銷，陰牌邪牌她又不碰，以后再說吧，不能上來就想吃個胖子。

于是，他把摩托車停到路邊，走進寺廟。這座廟院子并不小，游客也多，中央有座高大的塔，呈多邊型，通體全是金箔。旁邊有立有臥，至少有二三十尊佛像，佛身有金有黑，黑色的佛像都穿金銀兩色的袈裟。方剛心想，自己不懂泰語，泰國人的生意是難做成了，只能找中國人。可手里只有五塊陰牌，很多人都會下意識怕鬼，就算能找到合適的中國游客，勸說他們想請佛牌回去，估計一聽陰牌也會打退堂鼓。俗話說“錢難賺，屎難吃”，應該說的就是現在這種情況。

方剛邊走邊回想剛才楊秀發跟他說的話，很有道理，察言觀色是非常重要的，就算是出國來旅游，如果心里有事，就為了拜佛求解脫，那臉上也不太可能全都是熱情洋溢的笑容。之前方剛在惠州看過好幾年地下賭場，那時候也經常留意賭客的表情和神態，因為要判斷這家伙心里有沒有底，也就是還有沒有賭本。現在，方剛深吸口氣，暗想要想賺到錢，就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這寺廟有個正殿，里面供奉著釋迦牟尼佛，也是小乘佛教唯一信仰和供奉的佛陀，其他什么觀音、文殊、普賢、彌勒的全不認。這尊佛約有兩三人那么高，也是通體貼金箔，只有頭發是黑的。兩側還各有三尊佛，兩名斜披土黃色僧袍的僧侶坐在旁邊，面前有兩張鋪有金色絲綢的供桌，上面擺得都是銅香燭座。這正殿很小，游客都擠在廟里，雙手合十，爭著跪在那兩名僧侶面前，僧侶就不停地拿著一個類似鍋刷的東西，在面前的大銅盆中蘸了些水，再遠遠灑向游客頭頂。

不用說，方剛也知道這些人是在向僧侶祈求福水之類的東西。他站在外圍遠遠地看著，因為想擠進去也沒用，人太多。心想這既不是年也不是節，哪來這么多人？看上去都是東亞人面孔，分不出是中國人還是日韓和東南亞的，總之幾乎沒有一個黃種人以外的游客。很明顯，只有亞洲人才信佛。

方剛看了半天，發現這些游客個個都很歡樂，臉上帶著笑容，沒擠進去的就算在發牢騷，也沒看出有什么愁容。正在他尋找目標時，看到有個中年男子由人群里擠出來，頭發白得挺厲害，穿著淺藍色襯衫，斜挎皮包，表情似乎麻木不仁，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你是中國人嗎？”方剛笑問。

這人點點頭：“是，你有事啊？”聽口音像是北方人。

方剛笑：“看你好像有什么煩心事沒解決，需不需要幫忙？”

這人上下打量著方剛，問：“誰有煩心事兒？”

“你沒有嗎？”方剛說。

這人失笑：“我能有什么煩心事兒，你怎么看出來的？”方剛笑著說只是感覺，不管你想招財、旺事業、增人緣都可以，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意圖。這人哼了聲：“騙錢騙到國外來了，真丟人！”方剛連忙從皮包中摸出名片盒，沒等他拈出一張遞過去，這人早就快步走沒影了。

方剛非常沮喪，心想這佛牌根本沒法推銷，守在寺廟挨個問游客要不要招財，怎么想都是件很可笑的事，就想放棄。出了這座寺廟，他騎上摩托車，展開曼谷地圖，順著這條路繼續走，幾公里后又來到另一座，這座寺廟更大，游客卻并沒那么多，門口也沒旅游大巴車。進入正殿，空蕩蕩的沒人，方剛只好放棄，出來后又按地圖找了兩座寺廟，都沒什么收獲。

來到第五座寺廟時，方剛心想要再沒收獲就回公寓，還是得考慮另外的路，也就是找旅行社合作。這寺廟不大不小，正殿中有幾十名各國游客正在散步，幾個亞洲面孔的游客跪在佛像前，非常虔誠地跪拜不止。

其中有一對年輕男女慢慢站起來，并肩往大殿外面走去。方剛看到這兩人表情都很木訥，雖然談不上滿臉愁容，但肯定沒有半點旅游的開心模樣。方剛頓時開始注意，邊看邊在心里分析，暗想就算旅途勞累，甚至兩人吵架拌嘴，也不應該是這個表情。勞累的表情是帶有疲憊之色，吵架的表情是帶有忿忿之色，而這兩人都不是，是那種麻木、頹廢的神情。

看到這里，方剛心想反正也來了，干脆就厚著臉皮過去問問。勉強擠出三分笑容問：“兩位是來拜佛的嗎？有什么煩惱想解決，我可以幫忙！”怕對方再把自己當成騙子，他先把手里那張還沒收起來的名片遞上前。

夫妻倆看看方剛，其中男人接過名片看了看，念道：“招財轉運……怎么招財？在這里讓和尚灑圣水不就可以轉運嗎？”

“這個效果很有限的，”方剛笑起來，“要是灑過圣水就都能發財轉運，那豈不是來過的人都能變成富翁！”

夫妻倆互相看看，那女人說：“算了算了，走吧，我都餓了。”男人點了點頭，把名片順手往兜里揣，就要離開。雖然只有兩句話，但方剛似乎感覺到這對夫妻像是真有什么難處，來泰國應該是想改變的，就連忙說正好我也要去吃飯，那干脆一起去，我請客。

兩人又你看我、我看你，男人問：“我們又不認識你，為什么要請我們吃飯？”

方剛說：“我當然不是開善堂的，而是一個佛牌商人，如果有可能跟你們做成生意，請吃頓飯不算什么，因為我也能賺到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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