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可能是太直率，反而讓這兩人笑了。女士說：“你這人說話挺直接，但就算你請我們倆吃飯，我們也不見得就買你的什么佛牌。”方剛說沒關系，那就當交個朋友，大家都是中國人，能在泰國遇到就是緣分，走吧。

于是兩人就和方剛出了寺廟，在附近隨便找一家餐廳進去。這餐廳裝修并沒有多么時尚，甚至還有些簡陋，外面有頂部帶篷的走廊，也擺著很多桌子。三人就挑在外面角落的一桌坐下，都不懂泰語，方剛就按菜單的圖片的數字點了三份海鮮炒面和兩個菜。海鮮炒面是他最愛吃的，而以前跟朋友出去吃飯都是各點各，現在這對夫妻看起來也沒心思點菜，于是他只好代勞，就按自己的喜好去點。

邊吃邊聊，方剛還真猜中了，這兩位確實有難處。

他們倆是桂林人，夫妻二人都姓張，結婚已經有四五年了。四年前張妻生了個女兒，雙方老人身體都不好，幫不上忙，張妻整天帶孩子，別的什么也顧不得，更沒精力管丈夫。因為帶孩子累，連性生活也幾乎沒有了。張先生工作輕松，平時又喜歡打麻將，看到老婆忙于帶娃，既幫不上忙又不讓碰，干脆經常在外面泡麻將館和足療城，玩得很嗨。張妻帶孩子本來就夠累，看到丈夫成天不著家，又拿不回多少錢養家，心里有氣，孩子睡覺和玩耍的時候又無事可做，沒上班又沒錢花，就想著做些什么兼職，也好緩解家里負擔。

張妻有個大學同學在南寧，那天打電話聊，張妻就發牢騷丈夫，自己又沒錢賺。那女同學告訴張妻，她在南寧某金融公司任職，已經是高級經理級別，每月收入最低也有五六千，建議張妻也加入，跟著她共同創業，現在正是好時候，公司快速上升期，最多兩年后公司上市，這批人都是元老，都有股權，到時候躺家里數錢。

一聽這話，張妻頓時動了心，這大學女同學當時跟她關系最好，畢業后的幾年雖然聯系不多，但舊情還在，相信不會忽悠自己，于是就著手準備，因為女兒已經三歲，在同學的建議下，她打算去南寧跟同學一起工作，帶著女兒在那邊上幼兒園。跟丈夫商量，張先生開始不同意，后來兩人商定，張先生留在桂林，妻子帶女兒去南寧。

張妻知道丈夫最希望看到這樣，因為他會更自由，但她沒精力考慮那么多，丈夫已經這樣，反正也是在外面不著家，也沒有錢，有沒有這個男人又有何用，看在女兒還小的份上又不能離婚，于是雙方分開，張妻帶著女兒來到南寧，讓同學安排住處。這公司福利很不錯，住處免費不說，還幫員工的女兒安排幼兒園，只不過轉眼兩個月下來，一分錢工資也沒有。每天上班的內容基本就是開會、喊各種口號、看各種材料，都是什么成功、晉級、投資、滾雪球之類的抽象概念。

第三個月頭上，公司總經理告訴新來的這批員工，有個重大利好消息，現在公司正在運作一個香港的金融投資項目，回報周期三十天，利潤率為百分之五十，每名員工最低交納兩千元，一個月后就能拿到三千，以此類推，上不封頂。張妻猶豫了，她沒信，心想哪有這么好的事，也就沒交。總經理并不強迫，全憑自愿，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員工交了錢。

沒想到過了三十天，交錢的員工都拿到了除本金之外的五成利息。這些員工本來也半信半疑，現在看到錢都樂壞了。當時沒交錢的員工都有些后悔，尤其張妻，雖然在南寧住宿免費，但幼兒園和母女倆的生活費每月也要近千。大家都問總經理什么時候還有這種投資項目，總經理為難地說不好申請，因為利潤太高。員工們極力要求，總經理兩天后告訴大家，勉強又申請了一次，最少五千，上不封頂。

這下有四分之三以上的員工都交了錢，三十天后每人拿到手百分之一百五，包括張妻，這五千是她全部積蓄，說實話還是擔心的，看著手里這七千五百元，張妻非常激動，剛好三個月生活費出來了，當晚就請女同學吃了頓好的。

所有員工都找總經理，問什么時候還有投資項目。這下總經理說不可能再有了，香港總部嫌資金流太少，已經在找更有實力的合作公司，員工們紛紛表示，可以多拿些錢出來。總經理讓大家上報資金數額，越多越好，少了就拿不下這個項目。同時又號召員工們積極發動親朋好友參加投資，每發展一萬元的投資，三十天后錢下來，就能得到一千元的提成獎勵。

張妻失眠了，心想自己家里沒什么錢，丈夫的工資他打牌泡妞都不剩，也沒多少積蓄，最后覺得，唯一能當錢用的就是房子，也是僅有屬于自己的資產。她把女兒托付給女同學，只身回到桂林。房子是夫妻的名，張妻托一個開房產中介公司的鄰居，單方面把房產抵押出去。于是他告訴女同學，自己能投十五萬最多。

隨后，她又找了幾個親戚和老同學，有大學也有高中的，憑借自己的交情，硬是勸幾家也跟著投，從五千到五萬都有。算下來，一個月后她也能拿到近兩萬的提成，還是很不錯的。

沒幾天，總經理通知項目拿下來了，讓大家三天內必須交錢，過期不候。張妻連忙讓鄰居特事特辦，抵押十六萬出來，其中一萬是給鄰居的好處費，帶著十五萬回到南寧交給公司。

“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以后你們再也沒拿回半毛錢吧？”方剛問道。

夫妻倆都不出聲，顯然被他猜對了。方剛問張妻：“你那個什么當經理的女同學，估計也有提成，畢竟是小頭目，有沒有找她算賬？”

張先生氣呼呼地說：“不要提她！還是熟人、老同學呢，跟我老婆十年交情，居然也來行騙！現在她還裝可憐，說什么也是受害者！”方剛問有沒有報警，張妻說早就報過，開始調查說這家公司確實把資金都投在香港的另一家金融集團來運作，而那金融集團也是正規的。但幾個月后，這公司就人去樓空，包括總經理在內的幾大領導全都消失。

“發生多久了？”方剛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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