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火鍋吧”
黃宴清回來了。
得知這個消息時秦遇喜出望外。
一場聚會拖了近半年。她和林朝平時工作都很忙。秦遇在雜志社半年有余,已處于得心應手的階段。奈何時間緊,任務重,有時周末也來不及休息,即便在家,也只是換個地方工作。
林朝作為電視臺首席記者,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哪哪都需要他。
秦遇回國剛和黃宴清取得聯系時,對方就在視頻里大罵她不仗義、不守武德,約定回來后要宰她一頓。
秦遇自知理虧,心甘情愿的應下了。
可他自己卻失約了,跟的組跑到了西北高原,靠氧氣罐活著,不可謂不辛苦。
“那也改變不了你放了我們鴿子的事實。”秦遇在聽筒旁笑著控訴。
故最終的東家由失散多年的秦遇更改為失約幾月的黃宴清。
午飯時間又因林朝的加班推遲到晚上。
“我們仨還真是路途多舛呢!”在電視臺樓下見到林朝時,秦遇就打趣道。
“等很久了吧?”林朝匆匆趕來,面露疚色。
為了節省時間,他倆率先碰面。秦遇今天特意早點走,她的工作其實無所謂下班時間,到點就能走,攔你的只有稿子。
來了有一會兒了,但怕林朝更過意不去,便撒了個善意的小謊言。
發動車,夜間高峰已經過去,馬路相對溫和。
兩人在停頓的空隙里閑聊,聊工作,聊平常,又聊到聚會的餐館。
林朝邊打方向盤說:“你絕對意想不到,我第一次去的時候甚至懷疑宴清是不是失了智。”
秦遇被他逗笑,有這么夸張么。
林朝說店面就是很夸張,食物也很夸張,夸張的好吃。
是火鍋。
“我當然可以啊,倒是你們,行嗎?”
秦遇小時候在蜀城呆過一段時間,對辣的容忍度常年不低。林朝當然聽她說過。
“嘁。”林朝一副故作不屑的表情,“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
秦遇笑得樂不可支。
為這句笑話,也為說這話的林朝。
重逢半年,她可以看出阿朝的變化,無論是表情還是性格,整個人更松弛了。
話多起來,還幽默。人更愛笑,也愛開玩笑。再也看不到從前那個沉郁少年的影子了。
除了眉眼之間的濃邃,會給人一種憂深的錯覺。
是嗎。林朝偏頭深深的望了一眼身邊的人。
“可能是,長大了吧。”他說。
從前身上有太多無形的包袱和標簽壓著他。再遇到秦遇之前,林朝的世界只有責任,從未真正的感受過滿足。
秦遇不置可否,朋友變得越來越好,她發自內心的為其高興。
餐館在一個錯綜的巷子里,秦遇對這里沒有記憶,大概是近幾年翻修過。
離著還有一段距離,秦遇就看到排隊的人。不免驚訝,還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巷口,一個扎辮子的男人背對人群,指尖夾著煙,專注的打電話。一身深沉得體的黑色,不難看出是搞文藝的。
秦遇僅憑一個側臉便認出那人。玩心大發,從背后繞到右邊拍了拍男人的左肩。
黃宴清繞了一圈,見到秦遇。眼圓了圓,驚喜叫出聲。
“宴清,好久不見呀。”
秦遇笑得開懷,完全褪去青澀的臉,是歲月沉淀出的從容。
發自內心的笑起來卻是一如既往的自信、明媚。
站在路燈下,美好得讓人不敢相信。
遇姐!這是他的遇姐啊!
黃宴清一把將秦遇抱住,支吾著抱怨著。越抱越緊,越說越哽咽。
秦遇心軟又好笑,還是這么碎碎念、咋咋唬。好像一點也沒有變,好像時間從未將她與好友隔開一般。
林朝在一旁淡笑著守著兩人,小遇是真的長大了,從前被這樣對待,她可是會嘴上罵罵咧咧,假裝不情愿的。
現在的她再也沒有口不對心的別扭,小遇比誰都珍惜朋友,珍惜身邊的一切珍貴,林朝一直都知道。
只是宴清抱的也太久了,自己那時也沒能……林朝心里有些吃味。
沒等他出聲提醒,黃宴清自行松開了懷抱,撇了一眼一旁的林朝,笑笑。
那一眼,林朝隱約覺出了抱歉。
林朝:“……?”
他知道?!
黃宴清重新定睛,打量著眼前人,還是覺得驚艷。
秦遇也得以細細的回望他。宴清長開了,但黑了不少。個子在畢業時的暑假就快速竄起來了,這么多年不見,都快和阿朝并齊了。
就是這頭發,永遠別具一格,上高中時要求整改,宴清一氣之下剃了顆小鹵蛋,悔得秦遇多送了兩頂帽子才敢出門。
“黃導?我們可不可以穩重一點哦。”秦遇佯裝無奈,一點沒變好像也不太行。
“害,副的,副的。”黃宴清揮手自謙。
幾人在門口寒暄,男帥女美,一向是人群中的重點。不想再被圍觀,黃宴清邀請兩位進去。
秦遇這才這真的了解阿朝嘴里的夸張是如何了。
店的名字叫“火鍋吧”。吧念一聲。
是火鍋和酒吧的結合。可以一邊喝酒,一邊涮肥牛。秦遇光是想著就覺著有趣。
親眼看去,店面不算大,裝潢簡約,燈光不像其他的麥霸燈,而是清一色的暖黃,背景音樂也不是厚重音響,斜角下,有音樂人迎光駐唱。
這樣文藝典雅的地方,竟然是吃川鍋的,老板想必是個集藝術情操與食欲于一身的爽朗人。
三人在靠窗的角落里入座,是比較靜謐可以收視全場的位子。秦遇更奇怪了,是可以提前定座的嗎。門口排隊的人這樣多,她們卻能立馬找到座位,還是這么好的視角。
秦遇問黃宴清是不是有關系。
黃宴清:“不僅有關系,還有證。”
“你們領證了?”這下換林朝訝然了。
只見二十七八歲的大男人羞赧一笑,點頭說嗯。
秦遇:“???”
你們在說什么。
林朝:“老板娘是宴清的女朋友。”
“糾正一下,是老婆啦。”
秦遇這下聽懂了,哦,老婆啊,老婆??
“你結婚了?!”
面對著對面二人如出一轍的驚訝表情,黃宴清無奈,告訴說稍等片刻,老婆馬上到。
14歲的夏天,三人在巷子里結識,就此綁定了彼此的人生。
中考那年,黃宴清成績不如林朝,家境不如秦遇,考在了離兩人不遠的高中。三人時常一同出來學習,林朝負責當老師。高考后秦遇出國,林朝去了北城念前二的大學,而他自己考到了蜀市傳媒學院,大二時由表演系轉到了導演系,倒不是因為專業不好,只是他在一次考試拍攝的作品獲獎,被導演系老師看重,由此轉了方向。
畢業之后幾年,黃宴清跟著跑了許多的劇組,從后勤跑到前臺,從網劇拍到中外聯合的大電影,從小小的場記到如今的副導,他用了很長時間,花了很大力氣。
他不甘于做一個只選角、講戲拍備用鏡頭的副導演,他想拍自己的電影。
可娛樂場,能力反而不是最重要的,這是入行的基本,更重要的是資源。按行里的話說:“只要班底好,制作精,傻子也能拍大片。”說得是那些只喊一句action其他的全靠后期摳的導演。
黃宴清不愿成為這樣的人,所以才甘愿在副字中打磨自己,在附屬中尋找機遇。
撞著不南不北的墻,持續了整整三年。
與現在的愛人文燃的相識很簡單。大學畢業黃宴清沒著急回家鄉,江邊市的節奏太快了,不講情面,對誰都冷漠。適合成功人士享受,不適合愣頭青拼搏。
在蜀地上學工作了幾年,他愛上了這里的風土人文,還有美人。
畢業那年,劇組在當地拍攝一個美食題材的網劇,女主角十指不沾陽春水,臨時缺手替。恰好黃宴清沒事就去公寓附近的川菜館吃飯,一來二去,就看上老板娘的手了,文燃不僅會煮菜,針線活也很好,所以凡是需要手替的工作,他都會第一個邀請文燃,給文燃賺外快的機會。
三來四去,就看上老板娘的人了。
在一起后兩人在蜀地同居了一段時間,黃宴清忙起來會連軸轉,文燃就會閉店幾天去劇組探班。
后來工作室轉到了江邊市,文燃跟隨黃宴清回到了自己的家鄉。他想給文燃開一個小酒吧,只在晚上營業,就不會太辛苦,但文燃不想拋棄自己的手藝,兩人折中,“火鍋吧”便由此誕生。
秦遇聽完,但笑不語。
被黃宴清追問著,才調笑道:“說反了吧。”
女人的直覺在這時發揚光大,“我看你是見色起意,才日久生情的吧。”
被猜中心思,黃宴清尷尬的清清嗓。
他的確省略了很多,他和文燃最先是在酒吧認識的,屬于一見鐘情,并且當晚就干柴那什么烈火了,只是自己費了很大勁才確定了關系。
成年人的世界嘛,無所謂什么開啟方式,反正他已抱得美人歸了。
恰逢這時,話題女主角來了,并且親自將火鍋底端來。
從黃宴清描述的來看,和秦遇想象的獨立果斷甚至有些潑辣的個性完全符合。只是更加嫵媚。
文燃個子不算高,身材卻剛剛好,豐腴飽滿,長卷發濃密烏亮,舉手投足都是風情。
是由內而外的,獨屬于成熟女人的魅力。
手也的確好看。
走到黃宴清身邊,文燃隨手搭在他的耳垂上揉揉,彎眉與對面二人打招呼,飽滿的紅唇,巧笑嫣然,秦遇好像了解宴清是怎么被拿下的了。
這笑容,這身段,誰受得住。
黃宴清自然的取過左耳上的手,貼到唇邊蹭了又蹭,小聲埋怨她這種事怎么還要自己做。文燃安撫性的吻了吻他的臉頰,嗅著他身上的氣息,“你吸煙了,等著挨罰吧。”
隨后直起身和秦遇他們說自己忙完就來,請幾人自便。
目送完,轉過臉,黃宴清被對面兩人揶揄的眼神看紅了臉。
他直起腰,拐了一句,“來我們先吃。”
鍋都沒熟。
秦遇和林朝都是有分寸的人,況且看著自己好朋友感情生活美滿,自然是無限的欣慰。
就坡下驢。
秦遇還是好奇他們兩個的感情,便問出口,“宴清,你們誰向誰求得婚啊?”
“這還看不出來么。”黃宴清笑笑,“她比我大,能看出來吧?剛開始各種拒絕我,追了一段時間才在一起的。上周領的證,也是我提的。”
果然如此,秦遇了然。
“何止追求,簡直死纏爛打。”
林朝作為知情人,自是知道自己的好兄弟在21歲被人睡了一頓后用一句“你還年輕”給打發走了。
那一年,林朝忙于考研,圖書館和教室兩點一線。卻被黃宴清告知他進入了成人世界后又被成人果斷的拋棄了。
從那之后隔三差五收到他的苦水和追求進度,以及女神帶給他的小歡喜。
林朝除了學習之外懂得并不比他多,只是在黃宴清被冷眼相待,心灰意懶想放棄的時候說了一句:“如果真的很喜歡的話就堅持一下吧,好不容易遇到的,別等失去了才追悔莫及。”
“還不是你出的主意。哎唷遇姐,我和你說,咱們阿朝當時別提有多深情了!”黃宴清涮著小肥羊,聲情并茂的回憶著,“這話要是對我說,我立馬就嫁!”
秦遇憋不住了:“可是,這真的不是哪首歌的歌詞嗎。”
兩人同時大笑起來,留林朝在旁一邊無語,一邊幫秦遇倒好果汁,調好蘸料。
順便站起將鍋橫過來,清湯鍋放在自己這一側。理由是,“小遇胃不好,暫時不能吃辣。”
文燃回來時就看到這幅光景,入座時黃宴清默契的回以視線,在彼此的眼里看到果然。
兩人也默契的沒有吭聲。
鴛鴦鍋配油碟,新鮮肥牛配河蟹,酒微醺,朋友剛好。
幾人聊得盡興,文燃便看似隨意實則故意的詢問起對面二人的情感狀況。
得知林朝大學時和工作后分別談過兩個女朋友,因為異地和性格等原因,相繼分手了。
“性格不合?”文燃勾唇笑道,“還是性不合?”
“說白了還是不夠喜歡。”
林朝被突如其來的成人話題惹的耳根都紅起來了,他囁喏著,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秦遇佩服文燃的直接。
看向一旁被侃紅了耳根的阿朝,再對比剛剛還在和自己玩笑說“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時的風趣。
秦遇不可避免的笑出聲,她的朋友,本質還是沒有變吶。無論幾歲,總不時冒出一些小單純。
林朝感受到視線,予以回望,見女孩對自己眨眨眼,始終自然開懷的笑著,心下不由得黯然。
小遇,已經徹底放下了啊。
沒等秦遇幸災樂禍多久,文燃轉移目標,向其開炮。
“燃姐啊,您饒了我吧。”
文燃三十四歲,比在座的幾位都要大。秦遇便同林朝一起叫姐,顯得熟絡一些。
然而還是沒逃過。
好吧。
秦遇坦白說:“空白。”
???
!!!
“遇姐,不帶扯謊的啊。”
秦遇就知道她們不會信。
自己說起來也會感到不可思議,關于愛情這方面,或者說兩性關系。秦遇一直覺著自己搭著根弦,時而松弛,時刻緊繃。
年少時誤以為友情的悸動,在破土時來勢洶洶,卻衰在了幼芽期。
與林朝不告而別的那一年,秦遇時常在陌生的異域街頭看到和男孩身影很像的人,18歲的女孩會在中途哭著跑下車,被人用奇怪的眼神告知,你認錯人了。
后來被學業逼著走,秦遇快速的配合著新世界的節奏,自然也沒精力沉湎過去了。
只是心里始終空著一大塊。
秦遇手里隨意把玩著玻璃杯,眉眼低垂回憶過去,語氣始終平靜,有苦澀,也有置身于第三視角旁觀的釋然。
秦遇模糊了主角,但幾人隱約也能猜到。因為只有黃宴清和文燃能看清秦遇身旁人此時的情緒洶涌,那是充滿了悲傷和愛意的眼神。
明明心中都有彼此,奈何造物弄人,兩人再次轉頭相視,兩廂遺憾。
秦遇繼續道,大學時也有追求者或者心儀的人選,在身邊的人陸續脫單時,秦遇反思,是不是自己也需要一個戀人,一個情感承托?
這便是她的松弛,不負責任的接下,接應,接觸。
但無一接受。
追求時體貼風趣的紳士們好像并不懂得體諒,在確定一層關系后便理所當然的將自己當成對方的歸屬品,理所當然的要擁有全部的自己。
秦遇自認不是保守的人,可在直白的性面前,她的確不能坦然的說服自己閉眼承受。為了做而做,和一時興起的動物有什么區別?
“可能還是文化差異吧。”秦遇自嘲一笑。
的確有人在被拒絕后掃興,最后還要轉過身氣急敗壞后說她東方女人哪哪都高貴。
“狗屁嘞!日他個仙人板板。”文燃美目一瞪,氣得飆川式臟話。
黃宴清和林朝也急了,說那是人渣。說不懂尊重是人格的缺失,和她有什么關系。
“啷個兒這樣想才是哈戳。”
秦遇被地道的口音逗笑,她聽懂了,知道燃姐是護之心切。
“你一個女娃娃孤身在外生活,有心防警覺是好事,他們可不在乎什么愛不愛的,花言巧語騙到手,說白了都是精蟲上腦罷了!”
文燃干了一杯酒,眼里已經有醉意了,黃宴清立馬給斟上,“小遇聽姐姐一句勸,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在座的男人:“……”
不敢吭聲。
秦遇笑起來,雙眸明亮,顧盼生輝。
她早也想通了,也感謝自己的選擇,堅守自己的底線。以至于這么多年,沒有一個人能令她真的感受到愛的情緒,和被愛的感覺。
這也是她緊繃的地方。
“你這個女娃娃,姐姐心疼你。”
文燃傾過身子,給秦遇一個大大的擁抱,是年長者的鼓勵,也是同為女性的安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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