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同行驢友
朱諾安靠在荒野唯一的這棵老歪脖子樹下,雙眼無神地看著天空。好了,這就是我朱諾安穿越三天以來的故事,她想。她深深地覺得自己不是主角命,哪個穿越文的女主慘到這個地步?
今天是穿越第三天,她一大早就從昨天那個城鎮一路向東“出逃”。她昨天夜里好像已經走到城鎮周邊的村莊了。當她醒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個廢棄的牛棚里。
朱諾安在行進的路上想了很多。她突然發現自己只關注歷史大事件,而對社會歷史那些民風民俗一無所知。她在腦里復盤昨天的經歷,那四個人渣只是看到自己站在路燈下就以為自己是某職業嗎?不,這些事之前早有端倪,比如對她側目的路人。他們為什么對自己懷有敵意。她低頭打量自己,因為她穿了褲子。
仿佛一道亮光閃過腦子,朱諾安想起了javert皺著眉問她為什么穿成這樣時那嚴肅的表情,和哥迪維婭不解又羨慕的聲音。原來,在200年前的歐洲女人是不能穿褲子的。這遠遠不夠,還有什么能解釋這一切?昨天那個惡心的男人撥了撥自己的頭發……頭發!對!她是知道20世紀之前女人都是留長發的,但……如果女人剪發和穿褲子就違法的話,為什么她第一天在布里尼奧勒被抓的時候,在警局,警察沒有以這個罪名關押她更久?
除非他們不認為自己是女人。
朱諾安想到這里發現一切都解釋得通了。原來如此,她昨天的遭遇源自她暴露自己是女人。遭遇好壞的分水嶺是她把毛衣脫了。她真的哭笑不得,一邊慶幸自己胸小,oversize的厚毛衣一蓋就能糊弄過去,但自己畢竟是發育成熟的成年人,只穿襯衣的話,怎么可能繼續女扮男裝。她一邊又無語,她脫毛衣是為了典當換錢,結果給自己招來了禍事。這什么命啊!
她又想到javert,好像他知道自己是女人?但是他沒有揭發她,為什么?她想來想去只能說他真是個好人!大恩不言謝,日后送錦旗。
想通后她視自己的毛衣為救命法寶,準備日日夜夜不離身,繼續裝男人能茍多久是多久。
但是她走了一上午,烈日暴曬下毛衣吸熱真的頂不住。于是她看四下荒野無人,再穿自己就得被曬成咸魚干了,不能委屈自己,于是果斷脫下它擋太陽,現在又把它當靠枕墊脖子。她脖子被老歪樹的大樹瘤硌得疼。
她現在躺在稀稀疏疏的樹蔭里,暗罵法國南部不是人能住的地方。她之前翻山越嶺,走過的路爬過的山全是不見天日的樹林,現在居然是方圓幾里只有這一棵樹可以供人休息。什么破地方?
她現在好久好久沒有喝水,上一次補充液體還是在24小時以前,那個修道院好心的老頭給了三杯酒。朱諾安現在想只要能解渴,讓她喝臟水似乎也不是不行。那個科學實驗說人只能多少天不喝水來著?而食物,她閉著眼砸吧砸吧嘴,好遙遠的事了……她應該出獄的時候訛一頓飯再走的……原來監獄才是她永遠的家……
好像有風吹過,挺涼快的。她翻個身。
嗯?自己怎么睡著了?!她猛地睜開眼。呼!還好,太陽還在頭頂上。她可太怕自己眼睛一閉一睜一天就過去了。她坐起來,哼哼唧唧地伸了個懶腰。
“你醒了。”
我x!有人!冷不防地耳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朱諾安何止倦意沒了,她三魂七魄都飛出去一半了。
她定格住了,第一眼看向自己身體。很好,內衣還在,襯衫下擺老老實實扎在褲腰里,身上沒有痕跡,看來來人不是禽獸。她松了一口氣,轉頭看向聲音來處。
那個人坐在歪脖樹的背面。雖然說是背面,但這棵樹實在不大,她和他的距離也就一手臂。她側頭看去只能看到他長滿胡須的側臉和粗壯的胳膊。只聽得樹的那邊一陣窸窸窣窣,那人正專注他手上的活兒,卻仿佛感受到她的視線,于是也側身看向她。
好漂亮的眼睛,這是朱諾安看到這位大哥正臉冒出的第一個想法。不知道為什么,即便這個壯漢的大半張臉被濃密的胡須遮蔽了,她第一眼看到的仍然是他灰藍色的眼睛。說實話這個顏色并不通透,但在他臉上卻有一種野蠻的生命力。可能是他膚色比較黑?看起來就很健康。嗯……然后她掃了一眼他的腦袋瓜子,大哥發型挺別致啊。這介于光頭和寸頭之間的發型她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短短一茬跟剛割的麥苗似的。他穿得破破爛爛,領口污臟,但是領子上卻別了一只銀色的船錨胸針。嘿,流浪也要精致。
她想了想,對眼前這個男人說:“bonjour”,然后扯出一個笑容。朱諾安覺得自己真的做到了世界吻我以痛,我報之以歌,換句話說就是,記吃不記打。昨天差點被男人害,今天就能笑臉對人。她感嘆自己真是圣母。她休息時沒把毛衣套回去,這個大哥肯定知道她的性別了。茫茫荒野,孤男寡女,他趁她睡著干點啥她也反抗不了。但他什么都沒有做,已經是人性之光了。她決定把笑容獻給他,感謝這世界還有好人。
“……bonjour”,他把頭轉了回去,沒有再看她。
然后,她聽到大哥手上的活停了,樹那邊傳來一陣咀嚼聲。她的身體絕對有自己的意識,本來她睡著了就不覺得餓了,結果現在一聽這聲音,她的肚子就開始咕咕亂叫。好尷尬……她的肚子難道要給別人吃飯伴奏么。她用力摁了肚皮兩下,警告它別叫了,結果它向朱諾安抗議了,又是一陣咕咕。樹那邊的咀嚼聲停了。
朱諾安屏住呼吸。
“你要吃嗎?”,壯漢大哥的手伸了過來。嗯?朱諾安盯著他手里捏的面包干,這是邀請她一起吃嗎?太好人了!她當下沒有忸怩,都快餓死了她沒空玩客氣推拉那套。這是好心路人送的,不要白不要。
“merci!”,她一把接了過去。
她看了看,這真是純干糧啊,曬干又擠壓成塊的饅頭片不過如此了。她二話不說直接上嘴啃,第一口太難咽了。不是朱諾安矯情,而是一個人長期不吃東西后,進食系統突然運作帶來的那種酸澀感讓她的下巴和牙齒在咀嚼時都在發顫。她把面包片嚼的碎碎的,讓它在口腔里化成糊糊后再小口吞咽。她感覺自己像一臺吭哧吭哧冒黑煙的打谷機……然后,打谷機卡住了。
她眼淚都出來了,光靠口水在食道里潤滑遠遠不能把這坨東西送進胃里。她咽一口,喉嚨猶如刀割。她眼含熱淚吞咽第三口時,她開始控制不住地打嗝。
啊啊啊!怎么讓嗝停下啊!
“你還好嗎?”她聽到壯漢大哥的聲音。朱諾安想了想,屁股挪了過去,和這個大哥隔了一個小臂的距離并肩盤腿坐著。她迎上大哥的目光,一邊打著嗝一邊流著淚說:“monsieur,你嗝,有水嗎?嗝!”
壯漢大哥沒有什么猶豫就把他身側的牛皮水袋拔開瓶塞后遞給她。她把吃到一半的干糧放腿上,接過水袋仰頭灌了一小口。終于有水喝了!她分幾次慢慢咽下,食道堵塞被沖開了,但是嗝還沒有停。平時她打嗝喜歡用大口灌七次水這個方法來治,但她不好意思多喝路人大哥的水,畢竟她一路走來太清楚水源多么難得。
她把水袋遞回去,沒想到大哥卻指了指她腿上的干糧,示意她吃完再還。世上還是好人多啊!朱諾安拿起干糧繼續啃。這次有水化開面包,她吃的很順利。當她吃完最后一口時,她發現自己不打嗝了。
朱諾安長舒一口氣,吃飯居然猶如上刑。還好她在啃干糧的時候,身邊大哥也在吃他那份,要不然她覺得自己被圍觀,那可太尷尬了。不過他吃得好快,也不用喝水,她對這種鐵喉肅然起敬。
當她把水袋遞回給他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么。
“你懂英語!”,朱諾安想到剛剛他聽到“water”幾乎沒有猶豫就把水袋遞給她,而她沒有向他傳達過任何表示要喝水的肢體動作。
“一點點”,他的發音有點奇怪,但是朱諾安聽到的瞬間簡直開心到快昏倒了。渡盡劫波兄弟在,漫卷詩書喜欲狂……
她瞪大了眼睛看著身旁這位衣衫襤褸的路人大哥。人不可貌相啊!離港口越近,法國人民是否都這樣臥虎藏龍,流浪漢居然會說英語!
她好運來了,知道什么叫否極泰來嗎?這就是!她恨不得蹦起來唱兩百遍《好運來》。
“你要去哪?”,朱諾安想找個同路的搭伴。從人身安全角度出發,她肯定最希望找個女驢友,但這是19世紀,在荒野跋涉的獨身女性想來就她一個了。她得腳踏實地,眼前這位壯士雖然看起來是個潦倒的流浪漢,但是他的行為證明了他人品不錯,而且還會英語!朱諾安又想到昨天她被人欺負,不就那些男人看她落單嗎?在這個時代找個男伴充當“監護人”可以省掉很多麻煩。底層人民要守望相助不要互害。
她越看他越滿意。這體格,這肌肉,當保鏢的好材料啊!如果成為同路的驢友,她豈不是賺翻了。朱諾安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壯漢大哥深深地看她一眼后卻微微別過了臉。
“我要去蓬塔利埃。”他聲音有點悶。嗯?也是港口城市?同路嗎?
“我要去干呢。”朱諾安記得她的終點。
“cannes?”
“嗯,干呢。”
她看到壯漢隱藏在茂密胡子里的嘴角顫抖著了一下。
“cannes,你要去cannes。”他終于抬起頭正眼瞧她。他語速很慢,但是她注意到他說英語簡單句的時候居然有語法錯誤,看來確實是個水平不高的初學者。
“嗯嗯,干呢在東邊嗎?”,朱諾安點頭,她決定根據對話者的英語水平調整用句。然而這位大哥卻小嘆了一口氣,她想我用簡單句你還不滿意?
“是。”
“你也往東走?”
“是。”
“太好了!我們可以一起走!”,朱諾安用食指和中指比劃了一個走路的動作。
“……”
大哥你不說話就是默認了啊。
“你叫什么名?”,朱諾安得知道路伴的名字,還不知道要走多久才能到港口呢,路上得跟他打點好關系。
“jean”,大哥停頓了一下,朱諾安以為他還有話,“我叫jean。”
哦哦,john,隨機在歐洲抓十個男人就有六個叫這名。
“我叫juno。nicetomeetyou,john。”朱諾安興高采烈地伸出手到他面前。只見他正目光炯炯地看著她,她眨了眨眼。正當她想她是不是又犯錯了,難道現在歐洲還不流行握手禮的時候,面前的john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是一只粗糙干燥的大手,她的手一下就被包住了。她感嘆真的是蒲扇一樣的手啊。他只虛握著她的手搖晃了一下就放開了。很不錯,朱諾安又在心里給他加了印象分。
“現在,你,我,朋友。”朱諾安用幾個詞表達意思。她挪動了一下位置,微微正對著她剛交的驢友,手指了一下他,又指了一下自己,再比劃一個走路的動作。
冉阿讓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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