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路燈之下
無窮無盡……朱諾安腦里只有這四個字。
怎么還沒有看到人煙啊!她停下扶著一棵樹拉伸著她的小腿。她這一路上都在上山下山,雖然這些山丘坡度不大,但她在山頂時遠眺時發現這些山們就像微微起伏的海浪一樣。
原先朱諾安在酒精的作用下一路亢奮,但這種刺激慢慢被生理代謝掉了,她現在只感覺身心俱疲。喝了那三大杯葡萄酒后,雖然沒有醉,但她發現酒根本解不了渴,她的喉嚨反而更加干澀,更無語的是,她不得不在荒郊野外解決生理問題。朱諾安忍不住仰天長嘆,為什么別人穿越都是歲月靜好?她不僅穿越第一天就坐牢,第二天就得學野人一樣蹲在樹林里。她發誓自己兩歲后就沒干過這種不文明的事了。
她掏了掏口袋,發現她現在全身的移動財產除了衣服,就剩下一張宿舍公寓房卡、門房鑰匙、一張回執單和javert的手帕。朱諾安瀕臨崩潰,她看過的那些穿越文里都沒有寫過主角如何解決三急啊!這是比上洗手間發現沒紙更困窘的情境,至少在現代她還可以問人要紙,而現在,她真的不想學印度人……
她拿起那張“灰”手帕看了良久……最后把它揣回了口袋,她還沒有到喪心病狂到糟蹋別人東西的地步。雖然警察同志意思是送給她了,但是仍然不好意思啊!況且她估計以后還得用到它呢。最后過程她已經不想回憶了,反正她收集了好些看起來干凈的新鮮葉子……
現在朱諾安在樹下拉小腿,她看著太陽一路往西方墮去,心里焦急卻沒有辦法。她吐槽自己居然在200年前的歐洲叢林玩反向夸父追日,沒有任何交通工具,只有兩條腿了。她感覺很奇怪,按道理這種環境應該會有獵戶或守林員在?她居然一個補給點都沒有遇上。
從昨天開始她就懊悔自己為什么在圖書館不把手機揣兜里,而是放在電腦旁充電,不然至少她一路翻山越嶺可以用指南針了。不過也許手機的基礎功能穿過來不能用?她眨眨眼,事情發生后,她到現在都沒有仔細想過穿越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很快又放下了,物理大牛們還在研究熵增熵減,這豈是她一個文科生的腦袋瓜子能想透的。
她稱這一切為倒霉,她老倒霉蛋了。
緩解了小腿肌肉的不適后,她繼續啟程。前方又是一個山坡!朱諾安有點走到惱火了。在這場競走馬拉松里,她唯一幸運的就是她穿著膠底的小白鞋,而不是高跟鞋或其他根本走不了遠路的鞋子,但她的腳底板依舊麻了。她走到樹葉沒那么密集的洼地看向天空,天邊開始泛黃,要接近黃昏了。
她想,如果自己翻過面前這個山坡還沒有看到城鎮或村莊,那么她必須選擇一塊合適的地方準備休息。如果說野外露宿糟糕,野外行走簡直不要命。
朱諾安深吸一口氣,上吧。
當她一邊埋頭爬坡一邊心里默默哼著“剛翻過了幾座山,又爬過了幾個坡,崎嶇坎坷怎么它就這么多”時,她抬頭一看,好像天上有煙。
有煙就有人!她內心狂喜,當即腳下發力。當她哼到“難也遇過,苦也吃過,走出個通天大道寬又闊”時,她爬上了坡的最高處。她看到了山腳下的城鎮!她瞬間想學孫猴子蹦下去,她想擁抱那些法國人大喊親人們啊!她可以找戶人家討一點水一口飯再找一個睡覺的地方,她相信世上還是好人多些的。
她幾乎一路沖下山坡,斜坡上的樹枝和灌木擦得她手腳生疼時也不在意。當她還未進入主城只是踏到城鎮邊緣的小碎石路時,在她眼里,這就是寬又闊的“通天大道”。
朱諾安強忍激動,定了定心神。她現在面臨另一項挑戰——做乞丐。
按她原先的計劃如果在白日天光正盛時趕到一個城鎮,那么她可以去做一些零工掙錢。她想自己不會法語,對普通法國人民來說等同于一個啞巴,但她不信19世紀法國本土就沒有殘障人士了?啞巴能干的出賣體力的基礎勞動,她也能干。朱諾安沒有職業歧視,靠自己雙手掙吃掙喝就是好樣的。
但是現在她的計劃破滅了,天邊火燒云一樣的晚霞又出現了。她現在只有一個方法熬過今夜就是去乞討,去乞求好心人的幫忙。
即便知道這只是權宜之計,但朱諾安臉皮再厚也拉不下來。除了向爸媽要生活費,她從來沒過過手心向上的日子。她一邊往城鎮中心走,一邊思索著還沒有其他方法能換來食物和住宿。
秋季的天空暗得很快,氣溫也下降得迅猛。朱諾安心里著急,當她手解開腰上的毛衣,準備穿上時,她突然想到古裝劇里常常出現的典當鋪。自己還有財產可以拿去換錢,她看向手里的毛衣。對呀,她應該這么做,這個料子又厚又軟應該在這能賣不少錢。雖然只穿著襯衣在秋夜里發冷,但是有錢就可以去旅店,在房屋里就不冷了。
她手里抓著衣服走到了主城區。說實話這里房屋布局非常雜亂,根本沒有一條寬闊的道路來顯示主要街道。她完全是憑借著石板路兩旁亮起的煤油路燈來判斷哪里比較繁華。
朱諾安無頭蒼蠅一樣在各條小道里穿梭。四下暮合,她心里發毛。她路過街邊的門店,卻看到它們都已經打烊了。她快絕望了,本來還在想她會因為看不懂法文而找不到典當鋪,沒想到現在連找裁縫鋪、布料鋪的機會都沒了。
難道真的要去敲居民的門,比劃著求收留么?萬一遇上心懷不軌的人,她豈不是羊入虎口?她一臉悻悻然地走在街上。干脆找警察把我抓走吧!至少蹲監獄還有免費牢飯吃呢!朱諾安摸摸癟癟的肚子。
她在城區亂轉的時候,路上有好幾個行人看到她都離她遠遠的。一對父女路過她時,那個中年男子緊緊地拉著小女孩的手,朝她揮舞了一下手杖,似乎要驅趕她,然后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快步走開了。而另一個男路人的舉動引起了朱諾安的警覺。
朱諾安記得那個戴著高頂禮帽的、體型瘦長的男人,看到她后停下腳步,上下掃視她的神情。她非常難以形容他的眼神,他好像在評估一個商品,從她的頭發絲到鞋底都打量了一遍。朱諾安感到非常不舒服,快步走開了。她本來還害怕那個奇怪的男人會對她做什么,幸好他沒有跟上來。
她盡量走在有亮光的地方。保護人身安全的方法之一就是不走夜路。她走到一盞煤油路燈下,她的腦子好像陷入了一種迷惘。她抬頭細細打量著路燈。她想原來1815年法國山區小鎮就有路燈了,而現在的中國還在點蠟燭吧,得一百年后才能在中國看到一樣的景象,原來差距在這時候就拉開了……
還沒讓她多想一會兒,她就聽到一大幫男人嘰嘰喳喳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她都還沒想好是躲著人還是站著不動,就已經看到一個男生從旁邊的巷子躥出來,路燈的光正好能夠讓朱諾安看清來人。說是男生,因為他的臉實在太年輕了,連胡子都沒有,如果換一身衣服就是妥妥的現代歐美青少年的模樣。
那個男生也看到了在路燈下的她,他朝朱諾安一笑。朱諾安的心跳了一下,帥哥你在朝我笑嗎?
他穿著一身靛藍色帶金色肩章的上衣,胸口是倒梯形的一排排金色紐結;下身穿著白色緊身長褲,褲子在小腿處被扎進黑色皮靴里,而他的手里拿著配套的黑色皮毛圓筒帽子。朱諾安感覺眼前這個男生的這身套裝好眼熟……她突然想到她看過的《戰爭與和平》電影,對!電影里拿破侖的炮兵就是穿成這樣!看來他是士兵了?
“嘿!快來看看!德爾街來了個新妞!在這等客呢!”朱諾安見這個男生對她笑過后,手臂往黑暗的小巷一揮,對他身后的人喊了一句話。
“哈哈哈哈怪不得萊昂你走那么快!新來的妞好不好看啊!”
“嘿!你走快點!看了就知道!”
幾個男生的聲音也越來越近,不一會那個巷口冒出來三個同樣裝束的男生。朱諾安感覺很不安,但她不知道該怎么做,畢竟現在他們也沒有對她做什么威脅性的舉動,如果她轉身就跑,她也不知道跑哪去。
朱諾安眼睛快速掃了他們一下,這些男生都看起來十八歲的樣子,長相都很周正,而且穿著士兵制服,應該不是壞人。即便她這樣想,但這四個男生向她靠近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腳步往后退。
如果不是在這種環境,朱諾安肯定還有心情夸贊一下拿破侖時期的軍服真的好看。男孩子們各個肩寬腰細,短上衣使得他們的腿視覺效果特別長,非常黃金比例。但是現在太陽已經下山,街上除了路燈和居民家里透出的光什么也沒有。
女性生來自帶的危險雷達滴滴作響。朱諾安看著這些平均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生們一步一步走近她。她瞄了一眼最先出來的那個帥男生。她才不相信這是什么浪漫的開端,她準備拔腿跑了。
“萊昂你又換口味了!這么小,一看就是個雛!”
“嘿!科莫這是享受慣豐臀肥乳的伺候啦!”
“現在的新貨連裙子都不穿了?這么騷!”
“你上前問她多少錢,雛不會開價太高,她等著客呢!”
正當朱諾安后退兩步,準備轉身跑的時候,她發現四人中最矮的那個男生攔住了她的去路。
“跑什么?我們懂的,你開個價吧!”
“科莫你來還是我來?”
“反正我不喜歡這么小的,你們倆去玩吧。”
“你們不如先問問她從哪來?她長相好怪,不過看起來也還不錯……”
朱諾安聽著四個人你來我往說什么,應該是在討論她。她突然明白過來了!在現代,夜晚站路燈下的落單女人依舊有可能被認作某種職業,而這是19世紀的法國!
“我不是妓·女!”,朱諾安神情嚴肅,她感覺自己身體微微發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
“她說什么?你們聽懂了嗎?”
“我都說她不是法國人了!可能是戛納或尼斯來的偷渡客,跑咱們這賣呢。”
突然那個最矮的男生又走近了一點,朱諾安采取了防御姿勢,她團著毛衣將胸遮住。
“喲,害羞的樣子挺可愛嘛。20個蘇夠了吧?”
“這頭發新賣的吧。”一個不怎么說話的男生也靠了過來撥了撥她的頭發。
朱諾安感覺自己血壓高得快炸了。只要他們敢!他們敢觸摸她!她就!
她這時候抬頭仔仔細細打量了這四個人。硬拼體格她肯定連一個都打不過,說不定自己不僅逃不掉還會受傷。朱諾安深呼吸,她想起了她從小到大接受的那些針對女孩的人身安全教育,她沒想到自己真的有一天要用到它們。呼,只能智取了。
她突然一改畏縮的抱胸姿態。她放下手里的毛衣,把它扎在了腰上。然后她挺胸面對四個人。
“哇哦!”
“答應成交了?”
朱諾安盯著體格最小、她覺得最有把握搞定的那個,勾了勾手指。
“尼莫!她選你了,第一次見這么主動的,你今晚有福了!”
“啊?”,那個矮個男生見她這樣反而不敢上前了。
“尼莫,你不上我上了啊!”,那個朝她笑的男生似乎很不滿他朋友的磨蹭。
“哈哈哈哈我們都知道萊昂最喜歡嘗小姑娘了,尼莫你不行就算了,咱們不跟他搶。等會兒到德爾街找你老相好去。”
朱諾安沒想到上釣的是體格看起來最健壯的那個。她心說糟糕,這得拿點狠手段對付他了。萊昂走向朱諾安,低頭看著她,直勾勾的眼神往她胸部掃。朱諾安忍住想現場扇他耳光的沖動,現在其他三人還在,打不過,得誘他跟她單獨相處。
“20蘇?完事后給。”
朱諾安看著他點點頭。萊昂笑了,第一次遇到這么著急賣的。他抬眼示意了一下其他三人。
“嘿,我們就不打擾了。萊昂,完事后老地方見!”
好的,輪到老娘給你這個人渣上一課了。朱諾安眼神堅定,她感覺自己大腦緊張到頂點反而會進入一種特別清醒的狀態。她看著這個男人想,呸,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正當他的手要抓她的肩膀時,她反客為主,主動拉著他的手臂往小巷里走。
【……】
“啊——!”,慘叫劃破夜空,回蕩在小巷里。還不夠!趁這個人渣捂著下面蜷縮在地上時,朱諾安站起來往他身上狠狠一踢!
她也不知道踢到哪了,他應該是昏過去了?見地上的人不掙扎了,朱諾安立刻拔腿往小巷深處跑,她聽到有人因為慘叫聲而上街查看情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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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醒醒!怎么回事?!”
“警察先生,我們是他的朋友!我們還沒有走遠就聽到他的叫聲!”
“之前發生了什么?”
“有個骯臟的妓·女襲擊了他!”
旁邊有人幫忙舉燈照明,馬艾爾警官將地上蜷縮的男子翻了過來。等到他看到男子鼻血橫流的臉,卻不由大驚。這不是炮兵學校的總教官的兒子,萊昂·若貝爾嗎?他在德拉吉尼昂誰人不知?他頓時感覺這事太大了,恐怕這個案子將成為他職業的終點。
他立刻脫下自己身上的警服大衣蓋在了姿勢一點都不體面的公子哥身上。安排人手將小若貝爾送去醫院后,馬艾爾捏捏眉心,看向街邊那自稱小若貝爾朋友的三人。
“有人可以提供襲擊者的線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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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諾安都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現在沒有路燈,只有民居里暗淡的燈光可以勉強讓她看清自己腳下的石子路。
呼,腎上腺素幫大忙了,她都不知道自己居然可以那么勇的。
朱諾安現在有點后怕,覺得自己是不是那一腳補刀太狠了把人踢沒了。畢竟她一腳過去那個人渣就連聲音都消失了,不會她構成防衛過當了吧?她一個法學生穿越后第一天坐牢,第二天背負命案么?她老師知道會不會把她列入法學院之恥?
她心情忐忑,感覺胃里糾結一團。唉今夜怎么過啊,她現在也不敢去敲別人的房門了。她只想一路走,走到精疲力竭后隨便倒下,說不定就穿回去了。
朱諾安也是這么做的,她走到感覺自己體力不支,隨便找了個像是無人居住的院子,翻過矮墻,找到了一個草棚。她把腰間的毛衣又穿回身上御寒,就這樣囫圇睡了過去。
這個覺朱諾安睡得并不安穩,她在太陽還沒有升起時就醒了。她在清晨的薄霧里等待了一會兒,見到太陽確定了方向后,便又繼續跋涉。
她要去港口,擺脫這個鬼地方。她的愿望從未如此強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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