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四月了，天氣越發溫和起來。

        溫以遙換了身干凈清爽的居家服，浴室里的騰騰熱氣悶得他難受，他把領口敞開，一邊吹著頭發，一邊翻看手機。

        夜里十一點，網上關于他的小小風波沒有愈演愈烈，止步在了小范圍的討論。

        和過去每一次被營銷號爆料不同，溫以遙不再是被全網集火攻擊，這次他擁有了自己的反黑小組。

        聽駱曉叨說，小組組長是利傾，成員是徐可露和唐霜文。

        這個新成立的反黑組人雖然少，但勝在積極，三個人干出了千軍萬馬的陣仗，全網逮捕溫以遙的黑子。

        黑粉和噴子說：

        【最近瘟以遙的營銷太多了吧，看得我好煩，又沒什么作品，老是出來晃悠。他居然還敢說內娛沒有比他好看的人？天吶，太普信了。才紅了多久就開始膨脹，娛樂圈好看的人我閉著眼一抓一大把，希望他要點臉。】

        【從上次熱搜之后，他就一直出現各種地方，我真的無語。在x站和d組都能刷到他的視頻。更好笑的是我還刷到過他的澀圖，媽的，老子純直男。就是說這些軟件能不能不給我推他了？】

        反黑小組成員回應——

        徐可露：【眾所周知，大數據會根據你的觀看習慣進行興趣推送。你要不要先反省一下自己為什么各個平臺都能刷到11。這位直男。[微笑jpg]】

        利傾：【我真的搞不懂現在的網友，連前因后果都沒搞明白就開始噴。智商在哪里，素質在哪里，三觀在哪里，澀圖又在哪里？】

        唐霜文：【別吵了別吵了，我們今天相聚在這里不是為了逞口舌之快，而是為了盡快找出一個比w11更好看的愛豆。距離w11直播放話過去四個小時了，那么有沒有網友打臉w11？沒有。】

        有人回應他們，說：【你們這么起勁給他控評干什么？w11到現在都從來沒回應過你們這些粉絲，他有把你們放在心上嗎？】

        還有人干脆引誘他們爬墻：【娛樂圈愛豆那么多，找一個實力和外形俱佳的又不難。像我家哥哥，還有今年初新出道的數字團，或者漫畫家組合。[分享鏈接]建議點擊了解。溫以遙，也建議你點進去學習一下，光有臉沒用。】

        這次，都不等利傾幾人回復，溫以遙關了吹風機，單手操作，回了一條：【管好你自己。】

        不僅如此，他還順便給利傾徐可露和唐霜文三人一人回了一條：【不許爬墻。】

        三人緊急表忠心：【絕對不爬墻！崽，你還信不過我們嗎！】

        溫以遙笑笑，退出微博。

        頭發吹干，他呼出口熱氣，伸了個懶腰從浴室走了出去。根本也沒想過自己發出去的評論會引起什么后果——再麻煩的事他都做了，這些不過是雞毛蒜皮。

        但還是有讓他意想不到的新東西出現。比如，幾分鐘后出現了一條瞬間轉發量破萬的新微博，內容是：

        【溫以遙的五大美德：

        《慷慨》給你臉，你得要；

        《耐心》等我律師函；

        《自省》我需要證明自己沒有整容失敗嗎；

        《求知》說出一個比我好看的人；

        《溝通》管好你自己】

        最離譜的是，這條看上去是褒獎的高贊微博，配圖不是溫以遙的絕美寫真，而是他在警局手持錦旗的照片。

        把其他人截掉，只留下他紅著耳根拿著旗子尷尬站直身子，而錦旗上見義勇為品德高尚八個字，被p成了[老子最美不流動紅旗jpg]

        這種調侃從一開始的帶著嘲諷，到現在已經沒有人記得初衷，全都開始p圖找樂子。

        層出不窮的溫以遙表情包傳遍全網。

        還因為溫以遙那句“找不到比我好看的人”，微博一夜建立了一個新的超話，叫我不信找不到。

        里面全部是眾多網友推舉出來的各種各樣有名沒名的男明星，大家發出照片，并說出各自推舉他們的理由，試圖找出一個比溫以遙顏值能打的人。

        不過，到現在為止的幾百個帖子，暫時都是各家粉絲夾帶私貨的安利，還沒有得到廣大網友的認可。

        …

        方枰是在半小時后來砸門的。

        那會兒溫以遙剛好覺得頭疼，吃了感冒藥犯瞌睡，就聽見外面方枰尖銳的聲音隔著防盜門響起來。

        她先是按門鈴，沒人理，就開始在外面高聲呵斥，讓溫以遙開門。

        “我知道你在里面，溫以遙，你最好快點把門打開，我們還能好好談。再晚了，你就一點后路都沒了！”

        也不知道這砸門聲持續了多久，等終于噪聲降下，溫以遙已經有點迷迷瞪瞪。

        快十二點的時候方枰似乎走了。溫以遙歪著腦袋，有些失望。他以為方枰會找開鎖匠。

        一邊掐時間，他一邊在心里預估事態的走向：今天至少得有一個人闖進來，他才能夠按計劃走……

        就在這時，響起了開鎖的聲音。

        溫以遙終于露出開心的笑，還不緊不慢地先打了個電話。

        對面接得很快，直接問：“現在嗎？”

        溫以遙還沒來得及回話，門已經開了。

        滿身酒氣一臉醉意的陳江站在玄關。

        酒精使得他從脖子往上都是通紅的，那雙總是貪得無厭的眼睛此時正對溫以遙露出古怪的笑。

        溫以遙面不改色，對著電話那頭說了句：“去吧。”而后掛斷了電話。

        雖然他覺得面對醉鬼沒有演戲的必要，但多年來做穿書任務的習慣，讓他有了一種干正事兒就很投入的敬業精神。

        于是前一秒還百無聊賴的臉上，忽然露出了驚恐害怕的表情。

        溫以遙演技精湛地來了句：“我的天吶，陳總，你為什么會有這里的鑰匙？”

        -

        消失了幾天的姜孺默突然出現在微博了。

        一條九宮格圖文微博，將原本快要睡覺的網友瞌睡炸醒。

        姜孺默完全不留后路地，把聚輝高層利用權力威逼利誘他進行潛規則的事情全部曝出，把經紀人方枰通過各種方式對手下藝人拉皮條的證據也公開。

        一時之間，無數媒體開始跟進，營銷號也緊隨其后。

        聚輝的人立刻聯系到他，但不管給姜孺默多少改口費，姜孺默都不接受。他正在以一種自毀的方式拖聚輝一起陪葬。

        他把一直以來陳江對他的威脅恐嚇和軟磨硬泡，所有證據全部放出來。包括他們的通話錄音，聊天記錄，毫無保留。

        正在公司焦頭爛額的方枰，本來連溫以遙的事都還沒處理好，現在又接手了姜孺默這么一個燙手山芋，作為前經紀人，她試圖給姜孺默打感情牌，在電話里苦口婆心勸道：

        “默默，你想清楚，和公司撕破臉皮對你沒好處。而且這件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一個巴掌拍不響，網友不可能只聽你一面之詞，有些事情本來就是你情我愿的……好了好了，我們不說那些不開心的，你想要的不就是解約嗎？可以，我跟公司談，我保證，公司不會找你索賠一分錢，你想走就走，我們甚至給你精神補償，你覺得怎么樣？”

        “……方姐勸你一句，趕緊收手吧。你以為你現在做的事情，能給陳總帶來多大的影響？退一萬步講，就算網友全都站在你那邊，但老板終究是老板，風頭過了，人家該干嘛還是干嘛。可你不一樣，你這是把自己名聲搞臭了，在這個圈子就再也沒機會了！”

        姜孺默在那頭聽了半天，才說：“我不需要機會了。”

        方枰腦子轉得飛快，一刻不停地話趕話：“是，你是不需要，這一年來你接了多少資源，存款也不少，當然有底氣說你不需要，你想干什么都行。可是姜孺默，你一點人情味都沒有嗎？

        “你想想，你今天攪一趟渾水，讓聚輝背上罵名，可公司手底下有上百個練習生，幾十個出道的藝人，他們是無辜的啊！你可以以此為要挾解約了，那些孩子呢？他們可耗不起。你想想，他們當中有多少是你的同期，有多少曾經和你攜手并肩？他們苦苦訓練多年，那些汗水你也流過，你不知道多難嗎？”

        “公司簽了那么多和你一樣的練習生，從十五六歲就開始為出道做準備的孩子，他們為的是夢想，也為的是生存，他們可沒有你這么幸運，嘗了甜頭現在想走就走。他們把整個青春都壓在公司上面了，你今天搞這一出，只顧自己爽，你有沒有想過，聚輝一旦垮了，那些還在練習室里苦等著實現夢想的人，也就什么都沒有了！”

        方枰說得情真意切。

        其實這些話，也不算胡說。

        聚輝剛成立的時候，財大氣粗，簽了無數好苗子。只是后來退出了幾個股東，公司成了唐謙和陳江兩個人的天下，他們想捧誰全看心情，耽誤了很多有實力但“不懂事”的練習生。

        公司給他們簽下的協議，無異于賣身契。

        不是每個人都像溫以遙一樣，請得起百分百能勝訴的律師，更多的人只能被合同壓在身上，就算知道聚輝是個深淵，也得老實待著，苦等有朝一日得到機會出頭。

        “方姐，你說得我好感動。”

        姜孺默毫無情緒地說，“既然你這么有良心，你何不直接跟兩個老板商量，跟所有人解約呢？為什么要我心地善良，我遭了那么多罪，我何苦還要善良？”

        “因為你是淋過雨的人！”

        方枰不甘示弱，倒打一耙地說，“我把話說重一點，你曝光自己和陳總的事，只能得到一時的爽快，且不說網友忘性大，即便所有人真的都為你發聲，你知道最終的結果是什么嗎？老板們放棄聚輝頂多虧損一些錢，但還是能全身而退。可那些還在努力的孩子們，卻會在這家萬人唾罵的公司里浪費最好的青春。你不覺得這樣很殘忍嗎？！都是淋過雨的人，你為什么不愿意為他人撐傘？”

        姜孺默這次沉默了許久，好像很認真地聽見了最后那句話。

        但就在方枰以為他要松口的時候，就聽見姜孺默笑著說：“有人已經在撐傘了，我只負責讓你們遭到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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