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色微微亮，老寒杵著扁擔在溝里挑水。

        “老寒，他們說的都是真的？”隔壁村的人經過，叫著溝邊的人。

        “什么真不真假不假的？”老寒不愿意說。

        “別啊，他們都說你得重病快死了，到底是不是真的？”身強體壯的光頭哈哈大笑。

        老寒懶得搭理這混子，費勁地挑著擔子往家里趕，只是走兩步就要歇會兒喘口氣，非常辛苦。

        百米外的賀隊長看到了，捏了捏拳頭，轉身走進院子里。

        猶豫許久的賀隊長對院子里正在洗菜的媳婦兒說道：“我決定了，我還是要收養小豆。”

        昨天因為他要收養的緣故這寒叔才回絕了城里的好人家，如果現在自己反悔，小豆該怎么辦？

        “你昨天不是答應我不收養了？”蓮花嘆氣，“我昨天不是說了嗎，你要是放不下面子去拒絕，我來做這個惡人幫你拒絕。”

        “那也不行，我答應的事不能反悔。寒叔那邊都得罪了主任一家，我現在又反悔，那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反正我不答應。”賀隊長打定主意一定要收養。

        見賀隊長心意已決，蓮花把手中的菜籃子一扔，抹著眼淚沖進孩子房間里開始給月兒穿衣服。

        “媽媽，”被蓮花弄醒的月兒不高興，“我還想睡覺。”

        “別睡了，咱們回姥姥姥爺家去，”蓮花轉頭對著星兒喊，“起床了星兒。”

        一聽媽媽說要回姥姥姥爺家，星兒一張臉都拉了下來，他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姥姥姥爺家。

        賀柴和賀小棗小豆她們被蓮花給吵醒，小豆揉了揉眼，抬起頭懵懵地看了一下四周昏暗的燭光，沒睡醒的她瞇了瞇眼，隨即小腦袋往枕頭上一放，繼續大睡。

        賀小棗有些害怕地看著蓮花媽媽，這還是第一次看見這個后媽發火，賀柴則是無所謂地轉過身去繼續睡。

        蓮花帶著行李帶著倆孩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賀家的院子，而賀隊長從始至終沒有任何挽留的話。

        賀小棗自己穿好衣服跑了出來，拉著爸爸的手，“蓮花媽媽走了。”

        “不關你的事，把你哥叫起來，讓他拾柴禾去。”賀隊長走進屋里開始熬粥，熬上粥以后出去叫人上工。

        小豆醒來的時候已經太陽曬屁股了，雖然有太陽，可是天氣還是涼涼的，小豆掀開被窩就感受到了一陣寒風吹來。

        “你個懶蟲，終于醒啦。”賀小棗跑過來幫小豆穿衣服。

        小豆自己也在那使勁扯著棉褲往身上套，到了穿鞋的時候，賀小棗穿不上，把哥哥喊了過來。

        賀柴拿起地上的布鞋往地上敲了敲，敲去鞋里面的灰塵，這才扯著小豆的腳使勁往塞滿棉花的布鞋里面塞，

        “小豆，你鞋子里放這么多棉花干什么？”

        “爺爺說這樣暖和。”小豆也彎腰去扯自己的小鞋子，腳尖使勁往里一蹭，終于，穿進去了。

        穿好衣服鞋子，小豆急忙往自己家里跑，完全不管身后賀柴和賀小棗叫她喝粥的聲音。

        跑到寒家的院子，小豆趴在院子外的大木門邊上，眼巴巴地往家里瞧。

        院子里正在刨木頭的老寒抬頭看了看孫女兒，沒說話，繼續弄著手上的木頭。

        老寒打定主意不說話，小豆看了好一會兒才試探性地伸出一條小短腿踏進院子的門檻。

        左腳踏進去后，小豆觀察著爺爺的臉色。見爺爺沒往自己這邊瞧，小豆又大膽地邁過去另外一只腳。

        這下，小豆整個人都在寒家的院子里了。小豆沾沾自喜，覺得爺爺沒發現自己進來了。

        老寒用余光看到了小豆的小動作，哭笑不得，不過他仍然打定主意不說話。

        小豆在院子大門口蹲下，好奇地盯著爺爺手上的東西看。

        蹲了好一會兒實在是太無聊了，小豆‘蹬蹬蹬’地跑過去，蹲在老寒面前看那個黑色的長盒子。

        見爺爺仍舊沒反應，小豆大膽地伸出一只手指頭去摸長盒子里面的東西，那東西黑乎乎又軟綿綿的，小豆忍不住抬頭問老寒，“爺爺，這是什么啊？”

        昨天還對自己兇兇的孫女兒此時一開口，老寒笑得特別開心，一顆心都被這小孫女兒給萌化了，“我不告訴你。”

        爺爺一笑出聲，小豆也忍不住嘻嘻地笑了，只是那笑容沒有以前大膽，老寒能看出來這孫女兒現在有些怕自己。

        老寒不說那東西是什么，小豆也沒有再繼續問，反倒是安靜地待在一旁看。

        “你怎么不繼續問？怕爺爺？”老寒放下工具，給小豆拿過來一把她常坐的小凳子。

        “哼！”小豆生氣地扭過頭去，爺爺一示弱，小豆立馬委屈了起來，眼里都是淚花兒。

        老寒給她拿毛巾擦臉，小豆抹著眼淚不肯讓他擦。

        這些天時不時哭，小豆的眼睛都是腫的。

        “行了行了，有什么好哭的，你看你昨天抓我的臉，我也沒哭啊。”老寒給小豆看自己臉上的傷口，那都是昨天小豆趁著一股狠勁直接抓出來的傷痕。

        小豆兩手恭敬地放在胸前，眼神慌亂地到處亂飄，“爺爺，你不要我了。”

        “誰說的？爺爺是讓你去做客，哪里就不要你了？”

        “做客？”小豆撓撓頭，什么是做客？小豆聽不懂。

        “就是走親戚，爺爺讓你去城里走親戚吃好吃的去了，不是不要你。”

        “那……”小豆皺起小眉頭十分不解，“那你怎么沒和我一起？我在那個白頭發奶奶家等了你好久。”

        “我迷路了，沒找到路。”老寒這謊話張口就來，應付一個孩子根本不需要多高深的謊言。

        啊~~小豆恍然大悟般地睜大眼睛，原來爺爺是迷路了，怪不得。

        “爺爺，你，你真的迷路了嗎？那老虎有沒有吃你？”小豆還記得奶奶生前經常說的小故事，要是迷路了會有大老虎吃人。

        小豆驚慌地在那擺手，做出大老虎會吃人的動作，看著小孫女兒又活潑起來，老寒也算是放心了，“沒事，爺爺沒遇到大老虎。”

        這下小豆徹底放心了，抱著爺爺的腿不撒手，再也沒了先前的隔閡，“爺爺，這個黑黑的是什么東西？”

        “這是手搖墨斗，爺爺啊，用它量木頭。”老寒說著從墨斗中牽出一條長長的染上墨汁的線。

        老寒將一頭固定在木頭的一端，長線的另一頭按照尺子測量的距離摁在木頭另一邊，“小豆，去彈這根線。”

        嗯？小豆走過去摸了摸長長的線，手上瞬間黑乎乎的沾上墨汁，“臟。”

        “用手彈，彈這根線，”老寒叫她。

        小豆輕輕捏起那根長線彈了下，木頭上立馬印上黑色的墨印，這是條筆直的長線。

        拿著巨大的三角尺再次對比著這條長線畫直角，這下木頭上方方正正的長方形就畫出來了。

        “爺爺，你做什么呀？”小豆撲上去抱住大大的木頭，不讓爺爺用鋸子鋸掉它。

        “爺爺做個大柜子，賣糖吃。”

        “耶~”小豆高興地蹦了起來，原地在那轉圈圈，以后有糖吃咯。

        “這傻孩子，”老寒打斷孫女兒的美夢，“咱們是賣糖，不是買糖。”

        “買糖，好吃的糖。”小豆聽不懂‘買’和‘賣’的區別。

        搖搖頭，老寒也懶得再解釋，趁著自己現在還能動，給這可憐孩子多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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