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虎子在家和爹娘吵了起來，“孩子不見了，人家到處找，心急如焚，還跑了好幾趟派出所。現在倒好，孩子又不送過去了？我說，不能這么整人吧？”

        那婦人今天上午帶著小豆去城里農貿市場買吃的，就為了給小豆做一頓好飯好菜吃。沒想到就在那買菜的時候，小豆自己跑了。

        跑了還不算，還陰差陽錯被公社司機看到給帶回了家。這也算了，反正給送回去就得了。沒想到現在寒叔又不送人了，要給賀隊長家養著。

        “為了找這么個領養的好人家，我對象可是到處求人找人幫忙，人家主人家也喜歡這孩子，疼小豆疼得跟親生的似的。我就不明白了，這寒叔到底是有什么不滿意的。”虎子暴躁得不行。為了忙寒叔領養的事兒，他這段時間到處跑到處求人，結果落不著一點好，都快氣炸了。

        主任自知理虧，沉默著抽著煙不想說話。

        梅奶奶心虛地對著兒子笑道：“不是對別人家不滿，只是既然賀隊長想領養，那到底是比送人強。”

        虎子冷哼一聲，“既然比送人強，當初就別讓我到處忙活。”

        “知道你辛苦了，你寒叔這不也是覺得對不起你，所以下午還給你賠禮道歉來著，”梅奶奶拉著兒子的手示弱，“至于你對象和那個女人那里，你爹和你寒叔明天親自上門去賠禮道歉，你看行不行？”

        虎子把手一甩，氣憤道：“人家都和小豆相處出感情來了，你們這像話嗎？要我說，還是把小豆給送回城里去。”

        “小豆那孩子哭得撕心裂肺的你不是不知道，你就這么狠心？”梅奶奶怪兒子不好說話。

        “媽，孩子哭那是暫時的，你把她送去城里多待一段時間不就得了？總會適應的，她才3歲，過個一年半載的也就不記得鄉下的事了。還說我狠心，我看你們一個個的才是沒良心，我好心幫你們，最后————”

        “行了，有完沒完！你個小兔崽子，怎么和你媽說話呢，還說我們沒良心？”主任打斷兒子的話，“城里是好，可到底是不認識的人，送去城里了小豆過得是好是壞我們也不知道。人家要是一搬家，那小豆以后是死是活我們都不清楚。如今賀隊長愿意收養小豆，那畢竟是知根知底的人，而且這鄉下大家互相都認識，小豆要是過得不好我們也能知道。既然是為了小豆好，那自然是給賀隊長養更合適。”

        被老爹這么一吼，虎子滿肚子的委屈沒處說，“行行行，你們有種聽你們的，我不管了行吧。嘿，我不管了，以后隨你們干什么去，別再煩我了，我現在是里外不是人，兩邊都埋怨我。”

        狠狠一摔門，虎子回到自己房間蒙上被子躺平，氣得一晚上沒睡。

        “他還摔門他！”主任對著兒子的房門指指點點，“我們做父母的對不起你了？蹬鼻子上臉，現在敢給你老子臉色看了還。”

        “行了行了，別吵了，周圍鄰居們都聽到了。”梅奶奶勸老伴兒別生氣。

        “現在就敢摔門給他老子臉色看，以后我們老了也別指望他。”主任覺得沒面子，氣得狠狠踹了幾腳兒子的門。

        此時的賀隊長家也不太平，比起主任家的吵吵鬧鬧，賀隊長家反倒是一片沉默。

        蓮花也不說話，只是開始收拾衣柜。

        “你這是干什么？”賀隊長攔住正在整理衣服想要離家出走的媳婦兒。

        “不干什么，只是覺得這家里住不下，我和星兒他們還是搬出去得了。”一向內斂的蓮花此時生氣了也是好言好語的，并不會大聲吵嚷。

        “你瞧瞧你，說氣話了吧，家里哪里就住不下了，這不是很寬敞嗎？”賀隊長笑。

        “現在是寬敞，等別人一住進來就擁擠了，我還是帶星兒他們回去。”蓮花扭過頭去，不和賀隊長面對面說話。

        賀隊長聽出了媳婦兒語氣中的那絲不滿，去握媳婦兒的手，“你是不想讓我把小豆接到咱們家來？”

        蓮花一甩手，坐在床上嘆了口氣，也不說話。

        “咱們家反正都有4個孩子了，再多養一個也不費事，不就是多雙筷子的事嗎？你看小豆今天哭得那么可憐，我也是于心不忍，好歹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孩子。”賀隊長也坐了下來，拿出根煙抽著。

        “老賀，要只是多雙筷子的事兒，我也懶得管，畢竟你是一家之主。孩子現在還小，給點吃的就過去了，可她長大了呢？讀書不要錢？穿衣打扮不要錢？嫁人不要錢？”

        “衣服有咱們孩子留下的舊衣服，不費一個錢，嫁人要什么錢？還有這讀書的事兒，女人家不讀書也沒事。”

        “你看你說的這話，咱們的女兒可以不讀書可以嫁人不給嫁妝，可小豆不是咱們的孩子，你收養了她，那全大隊甚至是全公社的人都看著你呢，你稍微有一點做得不好，就等著別人往你身上吐唾沫星子吧，到時候各種流言蜚語都要壓垮咱們。”蓮花沒好氣道。

        聽媳婦兒這么一說，賀隊長回過神來，“好像也是這個理。”

        “你啊你！”蓮花嘆氣。

        “可………”賀隊長現在也有些后悔了，“可是我都把話放出去了，要是又反悔，我這生產隊長的臉面往哪放？那些知青小崽子們肯定得笑話我說話不算話，以后生產勞動我還喊得動他們嗎？”

        蓮花生氣地用力擰他耳朵，“這么說，你同意不收養小豆了？”

        “現在不是我想不想的問題，都在這份上了，我沒那個臉去反悔。”

        “只要你不同意就行，這惡人我來做。”蓮花又把行李放回了衣柜。

        把亂糟糟翻動的衣柜重新整理好，蓮花來到了孩子們的房間。

        此時小豆正和賀棗姐姐在一個盆子里泡腳，倆孩子用腳在那打水仗，弄得地上都是水珠兒。

        “小豆，洗完腳了就在這睡下。”蓮花邊說邊給月兒擦腳，給月兒擦完了又給小豆擦。

        此時的賀棗則是拿著毛巾自己擦干了腳，一旁的星兒問道：“媽，她今天睡我們這里？”

        “嗯，小豆今天和賀棗姐姐以及月兒妹妹睡一張床，晚上別掀被子。”蓮花給小豆脫了棉衣棉褲，把孩子塞進被窩里。

        “別挨著我！”最先躲進被子里的月兒踹著小豆，不要小豆挨著自己。

        “月兒！”蓮花板著臉，“不聽話是不是？”

        月兒小嘴一撇就要哭，蓮花生氣，一把將女兒抱起，隨即讓小豆上床和賀棗姐姐睡。

        抱著女兒來到堂屋，蓮花小聲哄著，“小豆姐姐就睡一晚，明天就回去了，你別多事。”

        “我不喜歡她。”月兒不高興地大聲吼道。

        “噓~”蓮花抱著月兒把烤火盆拿了過來給女兒取暖。

        “媽媽，我不喜歡小豆姐姐。”

        “媽媽也不喜歡她，”蓮花小聲道，“但是沒辦法，你爹要把她留下來。月兒，你聽話，媽媽保證就今天一晚，啊。”

        “都是爹爹的錯，我也討厭爹爹，”月兒學著蓮花的樣子趴在媽媽耳邊，“哥哥說他不是我爹。”

        正好賀隊長這時候從房間里走出來，蓮花臉色慌張，趕緊讓女兒閉嘴。

        “倆母女說什么悄悄話呢。”賀隊長笑道，湊了過來烤火，順便逗一逗蓮花懷里的孩子。

        月兒冷哼一聲撇過頭去，蓮花笑道：“沒事，她鬧別扭呢，說是不喜歡和小豆住一起。”

        蓮花悄悄捂住女兒的嘴，生怕她再說出什么不好聽的話來。

        等到月兒烤火烤得昏昏欲睡了，蓮花抱著孩子去到房間里，沒想到房間里那4個孩子都沒睡，竟然圍在一起悄悄打牌，在那翻牌比點數大小。而他們的賭注，是身邊的幾顆糖。

        “…………”蓮花氣得上前去‘啪啪’幾下打在了星兒屁股上，這么小就學會打牌了，這幾個孩子真是不省心。

        蓮花一發火，小豆和賀棗趕緊爬上床用被子蓋過頭，生怕蓮花找她們麻煩。

        月兒沾床就睡，小豆也不喜歡月兒妹妹，所以和賀棗姐姐睡在一頭。

        “小豆，你這幾天都去哪兒了？”賀棗抱著小豆妹妹睡不著，在那玩著小豆的頭發給她扎小辮子。

        “我去城里了，有個白頭發的奶奶給我很多很多好吃的。”小豆不喜歡那里，但是那里又確實有很多好吃的，小豆去城里的這幾天每天都能吃上雞蛋或是肉。

        “那你為什么要回來？你傻啊，”另一張床上的星兒開口問道。

        “星兒哥哥，我不傻！”小豆生氣地握緊小拳頭。

        “還說不傻呢，日子那么好過，傻子才回來。”星兒甚至羨慕小豆去了城里被有錢人領養。

        “哼~”小豆生氣地扭過身子去，不和他們面對面。小豆反手抱住賀棗姐姐的胳膊，幾十秒后沉沉地睡去。

        小豆睡過去沒多久，他們房間連接堂屋的房門被推開。還沒睡著的星兒和賀棗爬起來去看，原來是寒爺爺和老爹在門口。

        “你看，我就說她都睡著了吧，叔，您放心，今天就讓她在我們這里睡。”賀隊長此時心中不安，還不知道該怎么和寒叔說不想領養小豆的事。

        寒叔笑著關上孩子房間里的門，轉身和賀隊長以及蓮花在堂屋里邊烤火邊聊起了天。

        “賀柴，小豆以后就是我們妹妹了？”星兒踹了被窩里的賀柴一腳。

        賀柴皺眉遠離，壓根不想和這人說話。

        “你爹還真是蠢，養別人家的孩子。”星兒小聲吐槽。他才不在乎賀隊長領養小豆的事，他在乎的是要是家里多了一個孩子，自己的生活條件會不會變差。

        賀柴抬眼看向對面睡得香香甜甜的小豆，見小豆剛睡著就踹了被子，便起身走到她們床前想著給賀棗和小豆蓋被子。

        剛走到她們床前，賀柴眼尖地發現這床被子的大半部分都是蓋在了月兒妹妹那邊，而最后一個給她們蓋上被子的是蓮花媽媽。

        5歲的賀柴扭頭去看堂屋里透過來的一點光，聽著堂屋里傳來蓮花媽媽的笑聲，賀柴咬咬牙，將被子用力一扯，大部分都蓋在了賀棗和小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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