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五谷和安青兒不停打量著寒小豆，有些不確定地問道：“賀隊(duì)長，這你女兒？”

        “噗”一旁幾個(gè)大人大笑，帶著些諷刺的意味，“你們兩個(gè)連自己的女兒都認(rèn)不出來了？”

        還真是稀奇，主任幾個(gè)無奈地笑，臉上帶有些不屑。

        楊五谷和安青兒對視一眼，面前這個(gè)粉妝玉琢的小女娃就是自己的女兒？瞬間，剛才還打量著寒小豆的目光變得緊張起來，不知道該怎么介紹自己。

        看著兩個(gè)小年輕緊張不安的樣子，主任對著寒小豆招手。

        寒小豆有些躊躇地走上前，“主任爺爺。”

        “小豆，你以前不是老念叨著爸爸媽媽嗎，看，你爸爸媽媽找你來了。”主任指著身后兩個(gè)年輕人，給小豆介紹道。

        他們是爸爸和媽媽？寒小豆渴望又帶著些警惕的眼神看著那倆人。

        “嘖，”主任回頭看了看楊五谷和安青兒，“愣著干嘛，和孩子說說話啊。”

        “是，是。”楊五谷緊張地扯了扯衣服下擺，走上前來，大手試探性地摸了摸寒小豆的頭。

        寒小豆皺皺眉，不安地后退幾步。

        這孩子這么不親近自己，楊五谷覺得有些尷尬，又有點(diǎn)生氣。

        “你看你們，好幾年沒回來見孩子，這頭一次來，也不知道給孩子帶點(diǎn)吃的玩的。孩子嘛，拿東西哄一哄就會親近你了。”主任唉聲嘆氣，埋怨這倆年輕知青不懂事。

        安青兒想了想，從兜里掏出一顆糖，蹲下來遞給寒小豆。

        寒小豆擺擺手，立馬小腿撲騰地躲在了蓮花嬸嬸后頭。

        此時(shí)的蓮花有些得意，孩子這么親近她讓她開心，“行了，別站著了，先進(jìn)去坐。”

        一行人走到堂屋，賀隊(duì)長招手把寒小豆給推到安青兒和楊五谷懷里，“小豆，他們是你的爸爸媽媽，怎么不說話？”

        小豆掙扎著要從安青兒懷里逃走，楊五谷覺得沒面子，稍微呵斥了一聲，“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懂事呢，我可是你親爸。”

        “小豆，你爸爸媽媽回來了，以后有人照顧你了。”主任也加入陣營，開始強(qiáng)制性地給這一家三口塑造感人的親情氛圍。

        堂屋另一個(gè)房間，幾個(gè)孩子都起床了，趴在門框上驚訝地看著堂屋里的一行人。

        寒小豆一見哥哥姐姐們好奇的眼神，掙扎得更厲害了，安青兒怕傷了孩子立馬松手。

        這一松手，寒小豆馬上跑了，一口氣跑到了寒家，身后幾個(gè)大人不慌不忙地追著，小豆卻是搬出凳子，跑回寒家自己的房間，小手用力地將木頭做的門栓給插上了。

        “這孩子害羞呢，”虎子為了緩和這尷尬的氛圍，給安青兒和楊五谷解釋。

        “既然來了，就說說這孩子的事，你們這次來是不是要把孩子給帶到城里去？”主任關(guān)心地問道。

        賀隊(duì)長也集中精神看向那兩個(gè)小年輕，當(dāng)初這倆人來他大隊(duì)干活時(shí)還是個(gè)孩子，一晃幾年過去了，倆人都成熟了不少，想必考慮事情也更加全面了。這樣的父母，照顧一個(gè)孩子應(yīng)該是沒問題的，賀隊(duì)長也樂得讓寒小豆跟著親生父母回到城里去。

        “那個(gè)……”安青兒沉默了一會兒紅著臉解釋道，“我們城里都沒地方住——”

        “是這樣的，”楊五谷立馬打斷安青兒的對話，“孩子在鄉(xiāng)下呆慣了，我們這次回來就是陪孩子在鄉(xiāng)下待一段時(shí)間。等什么時(shí)候在城里安頓好了，再帶孩子回城去。”

        主任幾個(gè)互相對視一眼，立馬看透了面前的倆人，“楊五谷，我還不知道你這小子放的什么屁？說實(shí)話，是不是在城里待不下去了所以想著回來坑孩子來了？”

        安青兒害臊得一臉通紅，說不出話。楊五谷厚著臉皮道：“怎么是坑孩子呢，我們是真的想孩子了。”

        “砰！”

        賀隊(duì)長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嚇得對面兩個(gè)小知青直哆嗦。

        當(dāng)初下鄉(xiāng)時(shí)，兩人就特別害怕這賀隊(duì)長，如今幾年過去，這賀隊(duì)長還是這么威風(fēng)。

        “看你們這寒磣樣，還想唬人呢。”主任鄙視地看了看倆人臟兮兮的樣，心里頭著實(shí)不痛快。

        “你們啊你們，怎么就混成這個(gè)鳥樣了，”賀隊(duì)長恨鐵不成鋼，“老寒都告訴我們了，說你們都犯了錯(cuò)，坐牢勞改。現(xiàn)在放出來了，想必城里是找不到什么工作的，我說得對不對？”

        這坐牢的事實(shí)在是一件不光彩的事，賀隊(duì)長他們本來也不想戳他們的痛處，沒想到這倆人死不知悔改，那也沒必要給他們留面子了。

        “我那是被別人坑了，我又沒犯錯(cuò)。”楊五谷心中憋屈，想當(dāng)初他也是招工回城的好青年，沒想到在廠里被一個(gè)會計(jì)給陷害了，這才做的牢。

        楊五谷一臉沮喪，安青兒心里也不好受，都這么大的人了，如今被老熟人瞧不起，心中別提多難受了。

        主任把賀隊(duì)長叫到一旁商量，“我看他們是想回來謀條生路，好歹是寒小豆的親生父母，還是把他們留下吧。”

        “留下也沒用，大隊(duì)里可沒有工分給他們掙。”

        “先讓他們留下，有個(gè)住處，”主任煩悶地拿出火柴盒開始抽煙，“至于掙錢的事，兩個(gè)大人總不至于餓死。”

        主任是看在寒小豆的面子上，老寒老兩口死前放心不下小孫女兒，如今親爸親媽來了，總比賀隊(duì)長他們照顧要強(qiáng)。

        “行，就聽您的。”賀隊(duì)長說著回家去了一趟。

        從家里拿出房契，賀隊(duì)長返回到老寒家，把那玩意兒給了楊五谷，“當(dāng)初老寒死的時(shí)候說要把這房子留給小豆，既然你們來了，這東西就給你們保管。這里是小豆的家，也是你們的家。”

        拿到那房契，楊五谷和安青兒眼中都是光，總算有個(gè)落腳的地了。

        等人群散去，楊五谷和安青兒開始翻著寒家的東西，“媳婦兒，這屋子就兩間房，咱們怎么睡？”

        “你去寒叔的房間，我和小豆睡一間房。”安青兒說著去敲小房間的門，只是無論如何寒小豆都不肯開門。

        “小……是叫小豆對吧？”楊五谷咳嗽了聲，“寒小豆，趕緊開門，害羞個(gè)什么勁啊，你親爹親媽來了。”

        “孩子，別怕，我是你媽媽啊。”安青兒哽咽了，輕輕拍著門。

        門后，寒小豆耳朵靠在門上，靜悄悄地聽著那兩個(gè)壞蛋在商議事情。

        “媳婦兒，你不覺得寒小豆這名字太難聽了嗎？”楊五谷撐著懶腰在堂屋翻著，看有沒有什么東西吃。

        “這是寒叔一直叫的名字。”安青兒瞪了楊五谷一眼，不喜歡這男人叫自己媳婦兒。

        “我還是覺得寒小豆這名字太俗，太土了，”楊五谷終于在堂屋角落翻到了一點(diǎn)花生，立馬剝開往嘴里塞，“以后總得跟我姓吧，得改姓。要是還叫小豆，那就是楊小豆，多俗啊，還是叫楊有歡比較好，你覺得呢？”

        “你能不能別顧著吃，”安青兒懶得搭理他，“孩子在里面一聲不吭，你就不擔(dān)心？”

        楊五谷抿了抿嘴，把安青兒推到一邊，開始大力拍著們，“歡兒，有歡兒，我是你爹啊，親爹，開門。”

        這親爹在那嘀嘀咕咕地說著，“歡兒啊，你別見外，咱們都是一家人。趕緊出來，親爹帶你去供銷社買好吃的。奶糖你知道嗎？沒吃過吧，我?guī)�你去買奶糖吃。”

        “哪里有錢買奶糖？”安青兒踹了楊五谷一腳。

        “先把她騙出來再說，你笨啊。”楊五谷不服氣。

        聽著門外吵吵鬧鬧的，寒小豆從凳子上爬下來，撲在了自己的床上。

        這張木板床已經(jīng)幾個(gè)月沒睡人了，這幾個(gè)月小豆一直睡在賀隊(duì)長家，以至于現(xiàn)在床底下的泥土中都長滿了野草，甚至還有青苔。

        小豆伸手玩著床板下的野草，有些悶悶不樂。

        爺爺說爸爸媽媽如果讓自己開心的話就跟爸爸媽媽走，可是她見到了這倆人一點(diǎn)也不開心，比起這兩個(gè)親爹媽，她更喜歡賀叔叔和蓮花嬸嬸。

        “有歡兒，歡兒，開門啊。”楊五谷耐心快要用盡。

        “我不叫有歡！我叫寒小豆！”一直不吭聲的寒小豆終于爆發(fā)了，仰起頭對著門委屈地吼道。

        “…………”楊五谷悻悻地收回手，和安青兒小聲抱怨，“這孩子脾氣還挺大。”

        “我就是脾氣大，脾氣天下第一大！”寒小豆隔著門嗆聲道，她不喜歡這倆人，一定要把這倆人趕出去，這是爺爺奶奶的家，也是自己的家，才不是他們兩個(gè)賴皮狗狗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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