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做好了過來吃！”賀隊長在自家院子里一吆喝，楊五谷和安青兒立馬叫著小豆出門。

        小豆打開房間門，風一樣地跑走了，跑得飛快。

        安青兒有點失落，女兒好像不喜歡自己。

        小豆一鼓作氣跑到賀叔叔家，順溜地爬上了高椅子，端著面前的小碗開始給自己夾菜吃。在賀叔叔家，就跟和自己家一樣。

        “寒小豆，你爸爸媽媽回來了，以后是不是要去城里了？”賀小棗舍不得小豆妹妹。

        小豆搖晃著小腦袋，“我才不去城里呢。”

        賀柴聽了這話有些高興，不停給小豆夾菜，“多吃點。”

        “嗤~”星兒笑話道，“什么進城啊，她爸媽是在城里混不下去了，所以下鄉來討口飯吃。”

        剛才做飯時爸媽在廚房里討論，他可是都聽到了。

        “你胡說。”賀柴轉頭看向星兒，他向來和星兒不對付，所以此時也看不慣星兒嘲諷的語氣。

        “我才沒胡說，”星兒努努嘴，“喏，你看，那兩個癩皮狗過來咱們家吃飯了。”

        賀柴幾兄妹抬頭朝門外看過去，只見賀隊長正拉著叔叔阿姨過來吃早飯。

        “行了，還要我三催四請地求你們過來吃早飯？別廢話，趕緊滾過去吃飯！”賀隊長呵斥了一聲。

        楊五谷和安青兒扭扭捏捏地來到飯桌旁，不好意思地捧著碗坐在寒小豆旁邊。

        “你們看，我沒說錯吧，癩皮狗。”星兒在賀小棗旁邊嘻嘻哈哈地偷笑。

        “哼，”寒小豆含著眼淚低下頭。

        “小豆，怎么了？”蓮花一邊給他們夾菜一邊疑惑地看著那個低下頭哭著扒飯的孩子。

        寒小豆擦擦臉，一句話也沒說。

        等吃了早飯各自散開，安青兒難過地蹲在小豆身旁，“小豆，是不是嫌棄我和你爸給你丟人了？”

        “他們都說你們回來接我去城里，可是你們是騙子，是來騙吃騙喝的！”寒小豆委屈得不行，以前有多盼望爸爸媽媽回來，現在就有多失望。星兒哥哥嘲笑的聲音還印在小豆腦海中，小豆本來就不喜歡這兩個人，現在更加討厭他們了。

        此時賀隊長早出去干活了，蓮花也提著一桶子衣服去水溝邊洗衣服，整個院子里只有兩個無所事事的年輕人和幾個孩子。

        小豆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正在柜臺邊整理花生瓜子的賀小棗吃驚地看了過去，不懂小豆為什么不喜歡爸爸媽媽。

        “你這小兔崽子，莫欺少年窮，我們以后總會賺大錢，”楊五谷受不了被親生女兒這么瞧不起，而且還是當著其他幾個孩子的面。

        楊五谷心里不好受，蹲在那氣沖沖，賀柴看了看院子里不懂事的叔叔，搬著一板凳過去，“五谷叔叔坐。”

        “誒，還是你小子懂事，”楊五谷抬起頭一笑，“小子，你媽呢？怎么幾年沒見家里女主人都變了。”

        楊五谷對這個蓮花不太熟，當初下鄉時賀家的女主人還不是蓮花呢，怎么一轉眼變化這么大。

        “我親媽不在了，蓮花媽媽是后媽。”賀柴皺眉，這個五谷叔叔說的話實在是不討喜，他懶得再搭理，跑過去幫妹妹一起裝花生瓜子。

        今天虎子叔叔騎著摩托帶了很多貨物過來，他們負責把東西裝成小份方便賣。

        “這里竟然還有白砂糖，”楊五谷咽了咽口水，看著幾個孩子在那用小塑料包裝包著糖。

        寒小豆小心捧著幾根蠟燭過來，賀柴拿著秤，負責稱斤兩。

        小豆放下蠟燭，拿過小包裝扯開，賀小棗拿著小漏斗開始往小包裝里塞白砂糖。等裝了半斤糖，幾個孩子拿出小鐵尺包裹住塑料袋，拿去蠟燭火焰上烤，幾秒的時間就將包裝封了口。

        看這三個孩子很熟料的動作，楊五谷有些吃驚，“不錯啊，動作這么熟練，都可以去當工人了。”

        聽到這一番夸贊，賀小棗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五谷叔叔你也是工人嗎？”

        “那當然，我以前可是很受歡迎的工人。”

        “那你現在怎么不當工人了？”賀小棗有些疑惑。

        “呃……我現在志不在此，你不懂。”楊五谷移開視線，不想看到賀小棗追問的小眼神。

        心虛的楊五谷剛轉移視線，就看到了賀柴審視自己的小眼神，頓時不服氣地揉了揉賀柴的腦袋，“干嘛這么看我？”

        這小子，6歲左右的年紀，眼神卻犀利得不行，好像能看透楊五谷一樣。

        賀柴輕哼一聲，沒拆穿五谷叔叔。

        “有歡兒，”楊五谷摸摸孩子的頭表示親近，順勢從虎子送來的大袋子里掏出一把瓜子，以為沒人會看見，或者說，他以為就算這群孩子看見了也不會當回事。

        偷偷抓了一把瓜子的楊五谷一轉頭就看到了蹲在一旁的月兒皺著小眉頭看向他……手里的瓜子。

        “你干嘛啊？”月兒奶聲奶氣地質問他。

        月兒這一聲叫喊，其他三個孩子立馬發現了楊五谷在偷吃瓜子，氣得寒小豆嚎啕大哭。

        正在幫忙掃地的安青兒舉起掃把就打了過來，“楊五谷你怎么這么不要臉呢！”

        被安青兒打了好幾下，楊五谷也煩了，把瓜子重新放了回去，“我不吃了。”

        “少了幾粒。”寒小豆停止哭泣，在那輕輕撥動著楊五谷還回來的瓜子。

        “就幾粒瓜子你還和我鬧啊，你個小屁孩，”楊五谷擰了擰寒小豆的臉蛋兒，這一擰，還上癮了，又擰了幾下對安青兒笑道，“媳婦兒，小孩子真不禁逗，不過這小臉蛋兒擰著還挺好玩。”

        寒小豆不快地躲避，賀柴猛地撲過去踢了楊五谷幾腳。

        “算了算了，不和你們小孩子玩，我們要回去收拾行李了。”楊五谷拽著掃完地的安青兒回去整理床鋪。

        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賀柴微微皺眉，“小豆，你爸媽真不懂事。”

        “才不是我爸媽。”

        “是！”月兒揚起小腦袋，“主任爺爺還有爸媽都說是。”

        “他們騙人，”小豆撅著小嘴又快哭了，“爺爺說讓我開心的才是我的爸爸媽媽，我可討厭他們了，不讓他們當我的爸爸媽媽。”

        “那他們怎么住在你家？你以后還和我們一起睡嗎？”賀小棗一邊包裝一邊好奇地問道。

        “我這段時間不和你們睡了，”小豆緊緊捏著小拳頭，“我要回自己家里睡，不能讓那兩個壞蛋占了我爺爺奶奶的房間。”

        一上午幾個孩子都圍在柜臺邊，沒人過來買東西，幾個孩子便推著柜臺出去叫賣。

        “噓~”路過寒家，幾個孩子輕聲細語地湊了過去，只見楊五谷和安青兒吵了起來。

        寒家只有兩間房，一間大房以前睡著小豆的爺爺奶奶，另一間小房間是小豆睡的。

        寒叔雖然死去半年了，可是楊五谷有點害怕，所以還是不太想睡寒叔曾經待過的大房間，想去寒小豆的小房間。

        就為了這事，兩人吵起來了。

        小豆聽著聽著就沖了上去，攔住兩個吵架的人，“那是我爺爺奶奶的房間，不給你們睡。”

        楊五谷看了看怒氣沖沖的小豆，又看看安青兒，小聲問道：“要不然咱們兩個一起睡在小房間？”

        “滾！別想占我便宜。”安青兒一腳將楊五谷踢走，帶著自己的幾件破衣服進了小房間開始清理。

        這時小豆拿出腰間的一串鑰匙，搬著小板凳過來，叫著賀柴哥哥幫忙，把爺爺奶奶曾經住的房間給鎖上了。

        楊五谷撇撇嘴，決定今晚就在堂屋打地鋪。

        “楊五谷，咱們收拾好了以后去公社買點鞭炮，買幾炷香。”

        “是該去祭拜寒叔兩口子。”楊五谷立馬點頭，瞬間明白了安青兒的意思。

        兩口子去了公社，又被虎子看見了，拽著去家里吃了頓午飯。

        梅奶奶給倆年輕人炒了蛋炒飯，嘆氣道：“你們總該找點活干，我和當家的說了，讓他給你們注意注意，看有沒有哪些工程上需要人幫忙的。”

        “謝了梅嬸。”楊五谷和安青兒像是八百年沒吃過飯似的，不停往嘴里扒飯。

        “對了梅嬸，我們剛剛路過供銷社想給小豆那孩子買點奶糖，可是沒糖票，”安青兒不好意思道，“您能借奶糖票給我們嗎？半市斤就好了。”

        鄉下一般人哪有這些票，也就梅嬸家有個革委會主任，有個公社一把手，所以這奶糖票倒是不難得到。

        梅奶奶給了他們兩張半市斤的奶糖票，又借給他們一點錢，隨即去家里房間拿出肥皂領用卡片，跟著兩個年輕人一起去了供銷社，領了一塊肥皂。

        “拿去好好洗個澡，把自己收拾干凈了，別讓人看笑話，”梅奶奶把領來的肥皂交給安青兒，“你們代表的是小豆的臉面，以后好好做人，別給小豆丟臉。”

        這一番話讓倆人無地自容，今天一直張牙舞爪裝作很威風的楊五谷沮喪地低下了頭，“謝謝您，梅嬸，等我以后發達——”

        “你別說這些廢話，”梅奶奶打斷他的話，“我不管你發不發達，你們兩個既然把孩子生下來就該好好撫養她長大。”

        “知道了梅嬸。”兩人不安地站立著。

        梅奶奶拍拍安青兒的肩膀，“回去吧，給老寒老兩口上柱香，說你們回來了，他們老兩口會安心的。”

        提著半斤奶糖回去，楊五谷咳嗽一聲，招呼著正在路邊推著小柜子走的三個孩子，“過來，請你們吃東西。”

        哼，寒小豆冷哼一聲，不拿正眼看他們。今天被星兒哥哥諷刺了幾句后她就知道了這對爸媽窮得不行，是癩皮狗，才沒有錢買奶糖呢。

        “嘿嘿，”楊五谷右手往賀小棗耳邊一伸，再攤開五爪，就像變戲法似的變出了一顆奶糖。

        “哇！！”賀小棗驚嚇在原地，“叔叔你怎么變出來的？”

        賀柴也被五谷叔叔這小戲法震驚到了，用著渴望的小眼神盯著楊五谷看。

        一直躲著楊五谷的小豆從柜子后面探出小腦袋，有些渴望又有些疑惑地看著楊五谷。

        楊五谷故技重施，空蕩蕩的手忽然捏緊在賀柴耳邊晃了一下，下一秒手心攤開，又是一粒奶糖。

        “謝謝叔叔！”賀柴立馬把楊五谷當成了偶像，賀小棗也不例外，吃著奶糖不停往楊五谷叔叔身上靠，想看更多的魔術。

        小豆不肯朝爸爸走出一步，仍舊躲在柜臺后面，用那雙撲閃撲閃的可愛圓眼睛瞪著楊五谷。

        楊五谷主動走過來，這次也沒變戲法，而是從安青兒手中直接抓了一大把奶糖往小豆手里放，“給你的。”

        小豆垂下眼眸看看小手心的奶糖，又抬眼看看親爸親媽，有些無措地抓緊手中的奶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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