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棗姐姐，請你吃饅頭片。”小豆一邊牽著小棗姐姐走路一邊從包里拿出油紙包著的幾塊饅頭片。

        用油煎過的饅頭片香氣撲鼻，一口咬下去酥脆可口，賀小棗吃得笑彎了眼，“真好吃。”

        “嘻嘻~”小豆得意地晃著小腦袋，頭上兩條用黃色小花扎著的小辮子可愛地甩著，“我媽媽做的。”

        小豆鬼精鬼精的，在安青兒面前會喊阿姨，可是背地里炫耀時就會喊她媽媽。

        倆孩子路上遇到牽著小胖墩哥哥的胖奶奶，小豆主動給胖墩哥哥送了一塊饅頭片。

        “我奶奶也做過油炸饅頭片，”小胖墩咬了一口炫耀道，“但是比你這個油多，一口咬下去都是油，要更好吃一點。”

        小豆立馬就生氣噘著嘴，冷哼一聲扭過頭去。好不容易炫耀一次安青兒，結果被人打了臉，讓小豆很不開心。

        “你不懂，油多了不好吃，太油膩，”賀小棗反駁道，“我蓮花媽媽做東西是村里最好吃的，她也做過煎炸的饅頭片，她就說饅頭片要想好吃就不能吸油。”

        “那是你們家沒油吃。”小胖墩不服氣。

        “你再胡說，我讓賀柴哥哥打你。”小豆揮著小拳頭作勢恐嚇。

        平常就是賀柴跟屁蟲的小胖墩不敢反駁了，氣沖沖地狠狠咬著饅頭片，把饅頭片當成了寒小豆。

        看這幾個孩子在這吵著，胖奶奶也不生氣不勸架，只是樂呵呵地笑著，“小豆，你和賀小棗去哪兒？”

        “去隔壁村學校。”

        “去學校干嘛？”胖奶奶疑惑道。

        小豆低著頭沒再說話，昨天爸爸媽媽吵架了，小豆總覺得和那個大田叔叔有關，而那個大田叔叔又是胖奶奶介紹的，這讓小豆覺得心里有些別扭，連帶著都不太喜歡胖奶奶了。

        倆孩子又走了十分鐘后終于到了隔壁村的學校，周圍幾個村就這么一個小學，此時已是人擠人，熱鬧得很。

        平日里賣東西很大膽的賀小棗到了學校卻是沒底氣得很，有些害怕地躲在小豆妹妹身后。

        小豆緊緊抓著手里的錢，牽著賀小棗姐姐輕而易舉地找到了排隊報道的地方。

        這位負責一年級的老師正是小豆村里的女知青，看到賀小棗過來那女知青還愣了下，“小棗，你怎么沒和你爸爸一起來？”

        就在二十分鐘前賀隊長已經帶著賀柴報道過了，所以女知青覺得奇怪。

        賀小棗有些害怕地低頭看著腳下的破洞布鞋，她總覺得這事不靠譜，爸爸讓她留在家里干活，她卻跑出來了，肯定會被罵的。

        “大姐姐，小棗姐姐是大孩子了，可以自己一個人報道，”小豆拿出錢來小心數著放在女知青面前，“是這些嗎？”

        她總怕數錯錢，畢竟以往賣東西都是賀小棗姐姐數錢的。

        報道要看戶口，不過彼此都是一個村的互相認識，所以女知青只是叮囑賀小棗明天帶著戶口再補辦一下，隨即幫小棗辦理了入學。

        倆孩子彷徨無措地跟著女知青把事情給辦完，隨即跑到了一個空蕩蕩的磚砌的教室，里面只有兩個老師，那里擺滿了舊書和紙筆。

        “亮叔叔，”小豆走到一個老師面前，小心地摸摸那些鉛筆，“你們還發鉛筆嗎？”

        亮叔摸了摸小豆的頭，“當然不是免費的，這是我們從供銷社拿的文具。”

        “小豆，我包里有鉛筆，”小棗給小豆看小軍跨里的小鉛筆頭，一看就是星兒用剩下的，而且只有三厘米長的，手指頭都握不住。

        “我們要買鉛筆。”小豆豪氣地把手里的錢拿給兩個老師看。

        亮叔給她看著好幾批鉛筆，笑道：“這里有小牌子的鉛筆，還有大牌子的中華鉛筆，以及本地塑料制筆廠的活動鉛筆，你們要哪個？”

        倆孩子有些懵，一個鉛筆而已，為什么要分這么多種？

        “要最便宜的。”賀小棗臉都紅了，她不想再讓小豆多出錢。

        “最便宜的就是這只小牌子的，要不要再買削鉛筆的小刀？還有橡皮擦肯定是要的吧？”亮叔開始給她們拿了好幾樣。每年也只有開學的時候才能從供銷社拿貨賺一點辛苦錢，賣得越多賺得越多。

        小豆眼睛亮晶晶地盯著右邊的小盒子，走向那個彩色盒子面前蹲下，歪著小腦袋問道：“這是什么？”

        “那是最新款的彩色活動鉛筆，省里塑料制筆廠研究出來的，”亮叔緊張地拍拍小豆的手，讓她別亂碰，“這玩意兒可貴了，咱們供銷社也就今年拿到了兩箱的量，你要買這個嗎？”

        “那這個要多少錢啊亮叔叔？”小豆喜歡彩色的東西。

        亮叔拿出來給她們看，“這活動鉛筆自帶橡皮擦，不用刀削鉛筆，有自帶的筆芯。咱們定價是2角，要嗎？”

        “不要！”小棗緊張地去拉小豆妹妹的手，“我就要最便宜的4分錢一個的鉛筆，不要其他的。”

        “可是它是彩色的，好好看啊。”小豆看著那活動鉛筆愛不釋手，數了數手里還剩下的錢，有些猶豫。

        ——九點半，蓮花從娘家回來，還沒看到小棗，心中有些煩悶。

        干了兩小時活計的賀隊長回來取水喝，問道：“你怎么臉色不好？”

        “早上讓小棗去洗碗，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現在還沒回來，”蓮花指指水溝邊的一盆碗筷，“你自己去看，碗筷都沒洗完。”

        賀隊長也覺得奇怪，那孩子一向懂事，怎么突然不聽話了？該不會是不小心掉水里了吧？想了想，很是擔心的賀隊長決定去隔壁問一問小豆。

        “小豆不在家，”看著商柜的安青兒笑道，“小豆和賀小棗出去玩了。”

        賀隊長心中有了火氣，家里這么多事，還跑出去瘋玩，等回來了一定要教訓女兒一頓。

        此時的學校教室，賀柴正和賀小棗以及小豆坐在一起聽課。

        這節課是常識課，賀柴和賀小棗坐在地上拿著書認真的聽講。

        跑過來蹭課玩的小豆昏昏欲睡，上課的老師看了底下的小豆一眼，拿粉筆頭扔了過去。

        被粉筆頭砸醒的小豆揉了揉眼，迷糊地站了起來，被老師弄到教室外面去了。

        趴在教室窗戶邊的小豆無聊地打了幾個哈欠，覺得上學真是沒意思極了，便沖著教室里的哥哥姐姐揮揮手，隨即蹦蹦跳跳地一個人跑回了家。

        9點45分放學，賀柴把文具收進了書包，小聲安慰著有些不安的親妹子，“小棗別擔心，我們以后攢錢還給小豆，不白占寒爺爺家的便宜。”

        賀柴今天一早看到妹妹牽著小豆進教室還覺得奇怪，最后看到妹妹的文具才知道原來是小豆給妹妹交了學費。

        “爸爸會不會打我？”賀小棗有些害怕。

        賀柴想了想，點點頭，“爸爸肯定會打你，所以他打你的時候你要跑，不要那么笨，每次都站著被他打。”

        賀柴平常老實聽話，可只要賀隊長想動手，賀柴是一定會跑的，不像妹妹老老實實站著讓爸爸打。

        為了這事，賀柴都教育妹妹好幾次了，可惜賀小棗是聽話慣了，每次被爸爸拿樹枝打都不跑，倔強地站在那挨打。

        倆人是雙胞胎兄妹，賀柴有時都想不通為什么妹妹這么倔。

        回到家，早就跑回來的星兒正和蓮花炫耀著手中的鉛筆，“媽媽，中華牌子的，7分錢一個。”

        蓮花正笑著和兒子說話，看賀柴回來了，檢查賀柴包里的鉛筆，發現是4分錢一個的。

        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的蓮花叫了叫院子里正縫補著漁網的賀隊長，“老賀，你怎么給孩子買不一樣的鉛筆？說出去人家該覺得我這個后媽虐待孩子了。”

        “誰會這么多事？”賀隊長笑著摸了摸蓮花的手，“我看鹿兒他們也用中華牌的，當然要給咱孩子也用好的。”

        蓮花還是有些不高興，她明面上一直對幾個孩子一視同仁，可不想落下什么不好的名聲，“我不管，明天你也給賀柴買一個中華牌的鉛筆。”

        “買就買，你看你，至于這么生氣嗎？”賀隊長心中高興，老婆這么明理，他老賀享福咯。

        “賀柴，你看你媽媽對你多好，”賀隊長轉頭對賀柴訓斥道，“以后長大了也要對蓮花媽媽好，知道嗎？”

        “知道了。”賀柴點頭，記住了爸爸的話。

        此時一直被無視的賀小棗扭扭捏捏的緊張模樣終于引起了賀隊長的注意，

        “小棗，你今天早上和小豆跑哪里瘋玩去了？讓你洗碗你都沒洗，把大人的話當耳旁風是不是？”

        賀小棗害怕地躲在哥哥身后，“我上學去了。”

        “什么？”賀隊長和蓮花一愣，沒弄明白小棗的意思。

        賀柴攔在妹妹身前，把早上小豆給出學費的事說了一遍。

        賀隊長愣住，上前扯開賀柴，‘啪啪’打了賀小棗幾個耳光。

        賀小棗的哭聲撕心裂肺，隔壁的安青兒和小豆也聽到了。

        還不等小豆跑過去隔壁家，賀隊長就扯著賀小棗過來了，神色復雜地看著寒小豆。

        要不是看在小豆是寒叔孫女兒的份上，他今天是一定要好好教育一下寒小豆的。

        “安青兒，既然你在家，以后也好好教育你家孩子。”賀隊長神色不快地扔下了幾塊錢拍在桌子上，隨即扯著大哭的賀小棗回家。

        小豆想跟過去，被安青兒給叫了回來。

        “回來！”安青兒頭一次兇了小豆，“不準過去，你賀叔叔正生著氣呢。”

        孩子不懂事，安青兒這個大人卻是知道的，小豆今天這行為純粹就是打了賀隊長的臉。

        “你賀叔叔的女兒自己會管，哪用得著你去出錢？你這不是讓賀叔叔難堪嗎？”安青兒抱著小聲抽泣的小豆哄著。

        “賀叔叔兇我，你也兇我，”小豆抽泣著看向媽媽，“要是爺爺奶奶在，賀叔叔絕對不敢兇我。”

        “…………”安青兒有些吃醋，“好了好了不兇你了，小豆也是好心，我知道的。”

        晚上賀隊長家，星兒正和賀柴炫耀著自己的鉛筆。賀柴臉色有些不好看，臉上還有幾個巴掌印的賀小棗冷哼一聲，從書包拿出自己的彩色活動鉛筆炫耀，那是小豆妹妹給她買的。

        星兒不開心了，一臉兇神惡煞地瞪著賀小棗，而賀柴此時笑著沖妹妹比了個大指頭。

        “哥哥，明天把鉛筆借你。”賀小棗把自己最珍貴的彩色活動鉛筆放在了哥哥的書包里，氣得星兒狠狠踹了幾下床板。

        隔壁的大人房間，賀隊長問著蓮花，“今天回娘家干什么去了？”

        “和你說了你可別和我生氣啊，”蓮花猶豫道，“我爹娘不知道想了什么辦法，竟然也學著主任給什么國家的工商局打了電話，最后事情竟然辦成了。”

        “你的意思是你娘家那邊也要弄一個代售點？”賀隊長皺眉，

        本來公社好幾個村只有小豆一個人賣東西，現在老丈人那邊也弄了一個代賣點，這不是和小豆搶生意嗎？

        “我以前就和他們說了這事不好，可他們不聽我也沒辦法。”蓮花心煩意亂，她夾在兩邊真是左右為難，以后買東西該去哪家？這是件容易得罪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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