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棗讀書的事算是定下來了，畢竟錢都交了。

        雖然被爸爸打了幾巴掌，可是賀小棗還是樂滋滋地跟在哥哥后頭去上學。

        “小豆，我去上學啦。”

        “拜拜~”小豆沖著屋前經過的柴哥哥和小棗姐姐揮揮手，嘴里還含著小牙刷呢。

        “媽媽，你看著店好不好，我想去和柴哥哥他們玩。”小豆刷完牙吃完飯，端著小碗和安青兒賣乖。

        “不叫我阿姨了？”安青兒覺得好笑，村里都說小豆這孩子乖巧懂事傻乎乎的，可安青兒覺得這孩子可精了，“你想去學校就去，不過有一點，別打擾哥哥姐姐們上學。”

        村里沒有好書桌，今天賀柴和妹妹是帶著小板凳過來的。

        這一節是思想課，老師開始上課后，小豆從后門悄悄地走到了賀柴身邊。

        看著旁邊動來動去的小豆，賀柴摸了摸小豆的頭，“要聽話。”

        “哦。”小豆知道上課不能講話的，所以端端正正地和柴哥哥坐在同一張小板凳上。

        小豆悄悄看看旁邊，教室里什么桌子板凳都有，有幾個孩子一起帶著長板凳過來的，也有賀柴這種自己帶著小板凳的，也有帶椅子的，當然，也有那種家里條件好做了正是課桌的學生。

        一年級教室里只有兩個學生有正式像樣的課桌，一個是三大隊會計家的特特，特特的舅舅正是公社開卡車的叔叔，小豆也認識的，當初小豆被爺爺送到城里去，是那個好心的卡車叔叔帶小豆回家的。

        另一個有課桌的是一大隊周隊長家的孫女兒姍姍，小豆也認識姍姍姐姐，她家里經常來小豆這里買糖買瓜子。

        上課實在是無聊，和小豆一樣坐不住的有很多孩子，不過那些孩子都是交了學費過來上課的，所以就算不想聽也得老老實實坐在這聽老師講課。

        課間小豆待不住又在那打起瞌睡，老師怕影響不好，再次把她拎了出去。

        “大姐姐，為什么這些課都是你一個人教啊？”小豆抬頭看著嚴厲的老師。

        “因為我很厲害啊。”那知青笑道。

        小豆一個人很無聊，她從出生就是跟在賀柴賀小棗屁股后頭玩，現在他們上學了，就留小豆一個人實在是無聊得很。

        8點50分下課，一群孩子跑了出來瘋玩，小豆立馬屁顛屁顛地跟在幾個眼熟的大姐姐后頭玩。

        幾個女孩子在那玩跳繩，而跳繩的繩子是從家里拿來的織毛衣的毛線，壓根不是跳繩的皮筋。

        幾個孩子玩了一輪，小豆立馬跑上前拉住一個眼熟的大姐姐的手，“洛洛姐姐，我也想玩。”

        “我們要一個個輪著來，輪不到你！”洛洛是三年級的，此時瞪了小豆一眼，大聲吼道。

        這群大孩子最煩的就是小豆這樣的小屁孩小跟屁蟲，所以對小豆很是不客氣。

        受了欺負，小豆眼淚汪汪地跑到一年級教室趴在賀小棗腿上發呆。

        “賀柴，你那是什么筆？”此時一群一年級的小屁孩圍在了賀柴桌子旁。

        賀柴有些不好意思又存了些炫耀的心思，“是彩色活動鉛筆。”

        “可以借我用一節課嗎？”幾個男孩女孩紛紛眼饞地看著那鉛筆。

        “不能借。”賀柴立馬拒絕，這么好的鉛筆是妹妹借給自己的，他才借了一天，怎么能借給別人呢。

        心情不好的小豆覺得這里不好玩，自己跑了。

        剛溜出教室，隔壁二年級的星兒一把扯住小豆的兩個小辮子，“小豆，你以前不是最喜歡和我玩嗎？怎么現在天天跟在賀柴賀小棗屁股后頭？”

        “你太兇了。”而且小豆本來就和賀柴他們認識的時間更久，當然更喜歡和賀柴他們一起玩。當初小豆喜歡跟在星兒屁股后頭跑，那是因為星兒年紀最大，最大的孩子總是能忽悠到小幾歲的弟弟妹妹們。

        “我以后不兇你了，不過你幫我一個忙怎么樣？”星兒小聲道。

        “什么忙？”小豆好奇地看著星兒哥哥。

        “你給賀小棗買了活動鉛筆，也給我買一個，”星兒眼饞那只鉛筆，“你看你賣東西賺了不少錢，給我買一只鉛筆沒什么吧。”

        “可是我沒多少錢了，”小豆給爸媽還債買糧食就花了幾乎全部的錢，現在手里剩下的錢沒多少了。

        “就兩角錢你都舍不得？”星兒瞪著小豆，“你上半年吃我們家的住我們家的，買個鉛筆都舍不得，寒小豆，你怎么這么小氣？”

        “我不小氣，”小豆沖著星兒做鬼臉，“但是我也不蠢，才不給你買呢。”

        見星兒氣得直跺腳，小豆做完鬼臉飛快溜了。

        在路邊哼著歌兒小跑著，小豆十幾分鐘后到了家，此時正好遇到和安青兒爭執的社員。

        “不是讓你給我留兩包糖嗎？今天我男人生日，說好給他做糖餅吃，你怎么就賣完了？”那社員有些生氣。

        “可是真的沒有糖了，供應有限，我們本來也是從上面拿的貨，貨不多也沒辦法。”安青兒好聲好氣地和對方解釋。

        那社員也不是不講道理，只是覺得遺憾，“行吧，那我就去羅家買，你可別說我不照顧你家小豆生意啊。”

        轉身就走的社員正好看到從外面蹦蹦跳跳跑進來的小豆，忍不住摸了摸小豆的臉蛋和孩子說了幾句話，“嬸娘家腌制好的糖醋蒜頭做好了，小豆中午去嬸娘家拿。”

        “謝謝嬸娘。”小豆抬頭甜甜地沖人家笑。

        中午小豆搬著椅子去拿櫥柜里的碗，隨即端著碗去嬸娘家拿糖醋蒜頭。

        “給你糖餅吃。”嬸娘又給小豆拿了一塊餅。

        咬著餅走小路往家里去，看到了水溝對面枇杷樹下正大聲笑著的兩個男人。

        “你這好事將近了吧？”

        “還成。”大田笑了笑，他第一次看到漂亮的安青兒就紅了臉，整個公社都沒有比安青兒更漂亮的城里姑娘了，現在能和安青兒處對象，那是特值得高興的事。

        “不過你小子不行啊，”那男人笑話著大田，“聽人說你對安青兒言聽必從，你個大男人這么低三下四不丟人啊？”

        “現在不沒結婚嗎？等事情定下來了，我讓她往東她絕不敢往西！”大田嗤笑道，女人嘛，婚前哄哄那是應該的，等結婚后才不會這么慣著，要是結婚后還慣著，那還得了。

        “是是是，大田哥可是公社里技術出了名的農機手，當然不能被一個女人給拿捏著。”

        “等著看吧，她現在還和我拿喬呢，花了那么多錢，連個嘴都沒親到。”大田說起這事臉色很難看。一個多月了，最親密的也就是在沒人的時候偷偷牽過安青兒的手，想起這事他就覺得虧。

        小豆又聽了好一會兒，最后才悶悶不樂地跑回家。

        “小豆過來，你看這是什么？”安青兒拿著奶糖哄孩子，“剛才大田叔叔過來了，給你抓了一把奶糖呢。”

        “哦，”小豆其實沒太聽懂大田叔叔的話，不過剛才看到的大田叔叔給小豆的印象很不好，和以前那種溫柔的模樣大相徑庭，“阿姨，‘讓你往東你不敢往西’是什么意思啊？”

        這聲阿姨讓安青兒不太高興，不過還是老實給孩子解釋了這句話的意思。

        “剛才大田叔叔就是這么和別人說的。”

        “說誰啊？”安青兒還沒反應過來，給女兒剝了一顆糖。

        “說你啊。”小豆嘟囔道。

        直接愣住的安青兒有些回不過神，“他和別人這么說我？”

        “嗯，”小豆點點頭，“他還說了其他不好聽的話，說你拿喬不給他親嘴。”

        小豆又抬頭看向媽媽，“拿喬又是什么意思？”

        小豆還沒聽說過這些詞，但是親嘴的意思她是知道的。

        安青兒哪還顧得上給孩子解釋，此時一張漂亮的臉已經是慘白了，捂著小豆的耳朵求她別說了。

        小豆抿了抿嘴，也沒繼續再說，只是悶悶不樂地趴在椅背上。

        見媽媽心情不好，小豆兩只小手輕輕安撫著拍著安青兒的背，“你沒事吧？”

        小豆一臉著急，安青兒心下一酸，知道女兒還是心疼自己的，便搖搖頭勉強撐起笑容笑道：“我沒事。”

        這次幸虧是提前看清了那男人的面目，這種男人對自己都這樣，以后結婚了對小豆還不知道怎么樣呢。這樣想想，安青兒歇了那份再找個對象的心思，還是決定等小豆長大成人了再說。

        “你要是不開心就吃一個煎蛋，我去給你買。”小豆立馬撒開腳丫子跑了，跑到了蓮花嬸嬸家。

        “蓮花嬸嬸，能不能賣給我一個雞蛋。”小豆找到了在菜園子里干活的女人。

        “當然可以。”蓮花也不小氣，給小豆拿了個最大的。

        拿著雞蛋跑回家，碰到了鬼鬼祟祟上門來的一個社員。

        “安青兒是吧，”那社員偷偷掏出三條煙來，“你們這里不是賣東西嗎？聽說也會去其他村里賣？幫我把這煙賣了，我給你分成。”

        人家社員實在是找不到賣東西的途徑，所以找到了安青兒。

        安青兒把女兒抱了過來立馬搖頭，“我這里不能賣這些東西，會被舉報的。”

        這人手里拿的是要票才能買的高檔煙，一般都是職工干部們才能拿到的好煙，安青兒不敢賣。

        而且當初人家工商局的說了讓他們開代售點已經很不容易了，他們這里是絕對不能賣煙酒甚至是奶糖等其他零食的。

        小豆這里能賣的就那幾樣，花生瓜子黑糖白糖，偶爾也會拿一點餅干的貨，除此之外其他的都不能賣，不準她們賣。

        安青兒當初因為一些事都勞改過，此時老實得不行，不管那社員怎么說都不愿意替他銷售那幾條煙。

        那社員跺跺腳，罵安青兒有錢不曉得賺，最后無奈離開。

        安青兒才不管別人怎么說，此時把大田的一把奶糖收好，準備遇到人家了再還回去。

        “你還會和大田叔叔談對象嗎？”小豆把雞蛋遞給媽媽。

        安青兒拿著雞蛋很感動，笑著對小豆保證，“不會了，那個人人品不行，媽媽就算是為了你未來考慮也不會嫁過去的。”

        小豆不知為何心中有些高興，下午見卡車叔叔經過，把人叫住讓他給爸爸托個話。

        下午五點還在搬鹽的楊五谷收到了卡車司機讓人傳來的話，在那偷笑了幾聲。

        “楊小弟，你這傻笑什么呢？”旁邊累得氣喘吁吁的老男人問道。

        “心情好。”

        “搬著幾百斤的鹽還心情好？我看你是腦子進水了，”旁邊的男人很佩服楊五谷這臭小子，“還是你們年輕人好啊，扛著一袋袋鹽穩得很，你看我這腿，直打顫。”

        楊五谷沒回話，老老實實在那搬運。

        那老大哥坐下偷懶，沖著楊五谷笑道：“我聽說你學歷高得很，以前也是知青，怎么現在混成這樣？你看那邊那記賬的人，也是和你一樣是知青，人家下鄉直接過來在這當會計，日子那叫一個快活。”

        楊五谷沒理會這些話，他要是不被陷害坐牢，現在日子也好過得很。

        下午六點下工，楊五谷捶捶腰，看著不遠處的大海心情突然有些不好。他想，總不能這么一直干下去，遲早身體會被累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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