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鈞剛跑進雨里，身上的衣衫就被打濕了大半，似乎是覺得不太行，往后退了一步，剛想轉身，就被攥住手腕拉了回去，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覺頓時消失了。

        雨天地滑，他踉蹌了一步，直接撞進了明柘的懷里，一條有力的手臂托住他的肘側，扶穩了他。

        “雨太大了，你這樣淋雨是會生病的。”明柘的語氣很平靜，因為身高的原因，剛好落在沈千鈞耳邊，像是一團柔軟的棉花偷偷跑了出來。

        “啊？”沈千鈞從明柘懷里掙脫出來，轉過身看著他，剛想道歉，而后訝異了一聲，“是你？”

        他，記得我……明柘嘴角微彎，點點頭，說：“那天在電梯里，謝謝你送我去醫院。”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都昏過去了，我陪你去醫院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明柘將傘往前送了送，豆大的雨滴落在傘上，然后匯聚成一線，沿著傘沿不斷落下，在兩人身邊形成了一道水簾。

        “對我不是。”明柘說。

        沈千鈞被明柘重新拉回了廊下，明柘收起傘，沈千鈞不知道該將眼神放哪，追著傘尖，這才注意到剛剛自己退后那一步，剛好踩到一個水洼里，濺起了不少水，把明柘的白球鞋都弄臟了。

        “不好意思啊。”沈千鈞歉然道，“我沒注意。”

        明柘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然后笑了笑，說：“不要緊。雨下這么大，我請你吃個飯吧。”

        沈千鈞擺手道：“不必了吧，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情。”

        “對我來說，是，再說了，一頓飯而已。”明柘說，“就當是……交個朋友。”

        明柘禮貌的邀請，交朋友的說辭真的讓人很難拒絕，拒絕了就是不愿意和他做朋友么？沈千鈞“嗯”了一聲，“好吧。”

        明柘比沈千鈞高一些，傘并不大，他撐著傘往沈千鈞那邊斜過去，沈千鈞很顯然也發現了，他抬眸看向明柘，說：“我們去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

        “火鍋吧。”沈千鈞試探道。

        “……可以。”

        沈千鈞皺了皺眉，對這個回答有些意外，頓了頓，又說：“不過這個點去應該人挺多的。”

        “沒事，你想吃就等等，總會有位置的。”

        明柘的回答太過善解人意，沈千鈞卻遲疑了起來。

        上輩子，如果沈千鈞想吃火鍋，明柘只會讓司機送他一個人去吃，或者讓家里的廚師做，沈千鈞的要求明柘一定會滿足，但僅僅是滿足有關于他的要求。

        沈千鈞是不喜歡一個人吃火鍋的，所以，只提過兩次，但明柘都沒有陪他一起的意思，所以干脆不提了。

        “你是叫明柘嗎？”

        “嗯，剛剛……”明柘頓了頓。

        沈千鈞搶先答道：“剛剛的演講中，你說得最好！”

        “謝謝。”就算只是禮貌夸贊，明柘也覺得很開心，他明知故問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沈千鈞，千鈞一發的千鈞。”

        明柘抿唇笑了，這自我介紹，真是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而他當時和沈千鈞說的是：“你好，我叫明柘，光明的明，柘是一個木頭的木，加——”邊說邊在紙上寫。

        但沈千鈞眨了眨眼，盯著那個字，然后有些不開心地說：“這個字我不認識，認字人半邊，以后我就叫你木木吧……”

        “……”明柘不喜歡木木這個名字，顯得自己傻里傻氣的，但至少比另外半邊的石石好，他點了點頭，“好呀。”

        明柘活了這么久，也只有沈千鈞一個人叫過他“木木”。

        —

        學校附近就有一家火鍋店，是沈千鈞帶的路。

        因為是開學第一周，還是周五的晚上，下著大雨，所以人格外多，小小一家火鍋店竟然需要叫號。

        沈千鈞去找了門口的服務員，排上了號后對明柘說：“前面還有兩桌。”

        “……如果要等的話，換一家吧。”明柘眉頭皺著，看著店里的熱火朝天，霧氣甚至將人的臉都模糊了。

        “兩桌很快的。”沈千鈞假裝沒看到他的不樂意，說，“要是想再去找家沒人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明柘妥協了，杵著傘站在一旁。

        “今天這雨可真是大，”沈千鈞邊說，邊扯了一下自己的t恤，被雨水打濕黏在手臂上有些不舒服。

        明柘看著他，半透明的衣衫貼著緊實的肌肉，就這么擺在自己眼前。

        他默默移開視線，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也濕了，剛剛打傘的時候，他好像偏心了，可無奈傘太小，偏心也于事無補，到最后一個人也沒遮好。

        “你有紙嗎？”沈千鈞忽然說。

        “有。”明柘手往口袋中伸去，碰到褲子的時候就已經意識到不對勁，放紙的那一側，也是暴露在雨中的那一側，衛生紙被淋濕了一小部分。

        他還是拿了出來，畢竟有總比沒有好。

        沈千鈞看著明柘手里的紙，猶豫了一下要不要用，然后轉身去找了服務員小姐姐，“姐姐，可以借一點衛生紙給我們嗎？”

        服務員見他長得好看，嘴也甜，從柜臺中直接拿了一沓送給沈千鈞。

        “趕緊把身上擦擦吧。”

        “謝謝姐姐。”

        明柘見他拿回了一沓紙，指尖輕輕點了一下，將遞出的紙轉到手心里，準備再次放進口袋的時候，被沈千鈞一把奪了過去。

        “都濕了，還留著干嘛。”沈千鈞邊說，邊往他手里塞了兩張干凈的紙，“把身上濕的地方擦擦。”

        他們有那么熟嗎？……明柘擦掉自己胳膊上的雨水，還是這人天生就自來熟？

        “完了！”

        沈千鈞的一驚一乍成果嚇到了明柘，他立刻看過去，問：“怎么了？”

        “這個，打濕了。”沈千鈞從口袋中掏出一個小本子。

        “……”明柘好奇道，“這是什么？”

        “你們分享的經驗啊。”沈千鈞一手捏著本子，低頭去擦褲子。

        “我們？”明柘從他手里拿過來，翻開看了看，濕漉漉的紙張全黏在一起，鋼筆的墨跡已經被暈染開來，但還是依稀能看清幾個字。

        第一頁第一排寫著明柘，沒有被雨水禍害的兩個字，所以清晰可見，筆記也就做了一頁，再沒有別人的名字。

        明柘把本子合上，這一切，都太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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