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柘一直分不太清，一個人對他好，是真心實意想對他好，還是出于各種奇怪的目的。

        所以，他用了一個最簡單的方法，那就是無論誰對他好，他都只記下，但不放進心里，用同等的方式還回去，事情就解決了，他從來將界限劃得分明，如此，就不用區分了。

        但他還是習慣性去分析對方的行為目的，刻在骨子里的習慣輕易不會改變。

        而今天的一切都太過巧合，學習經驗分享會上沈千鈞就坐在前排，幾乎所有人都帶了傘，但結束時他一出門，就碰見了沒帶傘的沈千鈞，現在沈千鈞又拿出了一個本子，上面只記錄了自己所說的話，很容易就讓人覺得哪兒不對勁。

        但仔細想想又都很合理。

        沈千鈞在他還沒來的時候就沖進了雨里，根本不知道他在身后，而他看過沈千鈞的成績單，成績確實不怎么好，來聽這個分享會也很正常。

        明柘覺得自己或許是想得太多了，如果沈千鈞真的有別的目的，那直接說出他們是舊時的玩伴就可以了，而且，沈千鈞的行為和他都沒什么直接關系，應該是他自作多情了。

        明柘忽然想逗逗沈千鈞，揚了揚本子，說：“這些東西，你覺得有用嗎？”

        沈千鈞還沒來得及消化呢，直接夸恐怕太假，他猶豫了下，說：“……應該有用吧？”

        “要是有用，怎么我們學校每年考清北的人數幾乎沒什么變化？”明柘卻說。

        “啊？”沈千鈞詫異，“沒用你說那么多……”

        “班主任讓我去分享，我只能去分享。”明柘無奈地說，“稿子都是上網抄的，看起來是不是頭頭是道。”

        “哦。”沈千鈞沉默，他覺得無語又好笑，最后悶聲說了一句：“浪費我那么久時間，誤人子弟。”

        “嗯？”明柘假裝沒聽清。

        “沒什么。”

        這個明柘，果然骨子里還是一如既往的壞，他應該早就猜到，這家伙只是應付差事的，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事，沈千鈞的心情變差了許多，他抿了抿唇，低著頭。

        明柘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沈千鈞，說：“我去接個電話。”然后朝旁邊走了兩步。

        “媽媽，不是發了消息，說我不回家吃飯了嗎？”

        ……

        “我成年了，會照顧好自己的。”

        ……

        “不說了，同學還等著我呢。”

        明柘掛斷了電話，同時將手機調成了靜音，收起不耐煩，轉身看向沈千鈞，沈千鈞好像有話想說。但這時服務員叫了他們的號，一想到馬上就可以吃到好吃的了，沈千鈞又高興了起來，忘了自己要說的話，拉了一下明柘的衣袖，往店里走去。

        這下，輪到明柘不樂意了。

        還好他們的位置靠窗邊，前后都有隔板，明柘就算心里再不喜歡這種喧鬧的場合，也不至于讓沈千鈞看出來，畢竟是請他吃飯，還是一頓道謝的飯，他怎么可以甩臉色。

        “你吃什么鍋？”

        “我都行。”

        都行是吧，沈千鈞心中暗笑，直接點了個牛油辣鍋，選了幾樣喜歡的葷菜之后，把手機遞給明柘，說：“你看看有什么想吃的？”

        明柘接過來，注意到上面有幾條裂紋，橫穿過字，有些難受。他添了幾樣素的，娃娃菜、生菜、藕片……還給沈千鈞。

        沈千鈞看到那一排綠色健康蔬菜，笑了笑，剛準備下單，忽然猶豫了，雖然明柘現在確實比較傻，而他仗著對他的了解，這樣肆無忌憚地捉弄一個單純高中生，是不是不太合適？

        沈千鈞手指上移，從下單界面退了出去，將鍋底換成了鴛鴦鍋，還特意給他點了一個花膠雞鍋鍋底，配上他那些素菜，應該合他的口味。

        “我去調個料。”沈千鈞說，“一起嗎？”

        “好。”

        明柘注意到，沈千鈞加了不少的辣椒末，還有醋，看來口味挺重的。

        重新回到位置上，兩人之間卻陷入了尷尬的沉默，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挑起話題。

        “其實——”

        “我——”

        兩人異口同聲開口，然后又同時住嘴了。

        明柘將糖倒進去豆漿重，攪拌了一下，“其實我說的那些，應該不是毫無作用，畢竟網上點贊也挺多的。”

        明柘的模樣太過認真，一點也不像開玩笑。讓沈千鈞有那么一瞬間，懷疑是自己耳朵出了問題，這么扯的因果關系，真的成立嗎？

        “嗯……”

        “畢竟，經驗對于每個人來說，都是不一樣的，適用于我的，不一定適用于你，而網上點贊多的，肯定也更適合于大多數人，所以，不算誤人子弟。”明柘繼續說著他的歪理，話很多，卻更像是沒話找話。

        沈千鈞挑了挑眉，接著他的話說：“我知道，但我可以看看哪條合適我啊。”

        看上去沈千鈞對自己的成績很不滿意，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所以十分沮喪。

        這是一個拉近關系的好機會，明柘拿起杯子，說：“如果你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告訴你一些，我的經驗。”

        “學習上的嗎？”

        “嗯。”明柘像是第一次做這種事，眼神都不敢給沈千鈞一個。

        沈千鈞看著他，相處了也有一個小時了，但他還是很難把眼前的人和從前認識的那個人聯系起來，哪哪都不一樣。

        “你不是高三了嗎？會不會耽誤你時間？”

        “不會。明天不是周六嗎？一天的時間，沒有什么影響的。”

        “那，謝謝你了。”

        沈千鈞一口氣喝下了一滿杯水，明柘及時給沈千鈞的杯子滿上，沈千鈞也很自然地接受了，沒有說謝謝。

        這時服務員帶來了鍋底。一邊是翻滾的紅油，一邊則是清淡的花膠雞。

        服務員問：“您好，辣鍋放哪邊？”

        沈千鈞忙說：“我這邊。”

        明柘想了一下，從開始到現在，沈千鈞都沒問過自己一句，但現在的反應，就像是知道自己不能吃辣一樣。

        雞湯，也是他愛喝的。

        太奇怪了。

        明柘不動聲色地接受了沈千鈞的安排，沒有表露出絲毫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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