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次關機提示響徹耳邊，林絮思忍住強烈砸手機的那股沖動。

        深呼吸，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好好思考。

        “對了，報警！”她嘟囔道。

        沒錯，在案發前就出動警察，找到并抓捕犯罪者，這樣拯救人的效率不是更高么。

        想罷，她立即撥打110報警熱線。

        接通后，“你好，我要報警。有個人想殺死自己的老婆，你們得盡快找他們才行，不然真的要死人了。”

        接線的是位女警，“您好，能說得在詳細些嗎？請問您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您和他們是什么關系？事發地址具體是哪里？現在情形如何？……”

        此時，林絮思的大腦一片空白，心里哀嚎：這我也想知道啊，“我只有那位妻子的手機號碼，除了這個別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你們用后臺數據應該能查到其它有用的信息吧。”接著她將號碼念給對方聽。

        接線警員似乎是想把事情弄清楚些，又追問了好幾個類似的問題。

        這邊林絮思火急火燎，“誒不是，我怎么知道的重要嗎？現在要緊的是趕緊把他那個殺人犯老公找出來不是嗎？等你們抓到人，不就知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了嗎？”

        見對方還要和自己周旋在這無解的話題里，林絮思索性佯裝信號不好，匆匆掛斷電話。

        她麻了，心好累。

        她只覺著自給兒腦瓜疼，揉了揉腦門作為緩解。

        不過幾秒鐘的間隔，手機來電響起，她拿起來一看，正是警方的專用號碼打過來的。

        看樣子那邊已經端出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架勢。

        林絮思倒是覺得可以理解，這樣一通看似無厘頭的報警熱線，卻什么重要線索都沒提供，跟玩兒似的半點說服力都沒有。

        警方沒把她當成亂打電話的神經病，還專門打回來確認，可見警務人員辦事態度的專業嚴謹。

        不過眼下這種情形，警察似乎是想和她確認信息多過現在立馬開始追兇，但問題在于她根本無法提供更多的信息，這樣下去只是耗費彼此的時間而已。她怕等好不容易向警察解釋清楚，接著開始展開行動，一切都會來不及了。

        在沒有可靠線索的前提下，報警這條路似乎只能無奈放棄。與其周旋在這里，不如她親自去找有用的信息。

        但轉念一想，她撥打的是報警電話，警察定會嘗試不斷與她取得聯系，或者等車禍真的發生之后，警察照樣可以順藤摸瓜找到她，而那時候她該怎么解釋自己未卜先知呢？

        想罷，她果斷作出決定，先將手機關機，還自己一個安寧的早晨。

        看著鏡子里睡眼惺忪造型，林絮思只是隨意洗了臉，其實目的不是洗臉，只是想用冷水讓自己清醒些。

        洗完冷水臉，林絮思無精打采的來到餐桌坐下。

        媽媽和老弟見她這副模樣都嚇了一跳。

        “思思，你在里面這么久，怎么什么都沒弄，今天不用上班嗎？”

        臉上水珠未干，頭發凌亂不堪，氣色灰頭土臉。

        林媽媽心里大大的問號，尋思著女兒這是受了什么刺激。

        老弟林俊宇若有所思，表情更是一本正經，“老姐，你不會是剛剛在衛生間里睡著了吧？”

        他覺著宅女老姐能干出這種事。

        林絮思雙手托腮撐在桌上，無奈的搖搖頭，“沒關系的，我馬上就可以再打扮一次的，你們不要擔心。”

        林媽媽看了眼墻上的鐘，這離出門也就十來分鐘，吃完早餐哪還有時間梳洗？

        林絮思歪著著腦袋騰出一只手，將桌上的紙巾盒拿起來，淡定的放在自己的腿上，重新雙手托腮盯著老弟。

        紙巾盒基本屬于除非林絮思主動交出來，不然誰都拿不到的狀態。

        林俊宇被這場面弄糊涂了，要說老姐在看自己的臉，但視角又有些偏下，總感覺像是在看鼻孔多一點。

        這是什么惡趣味。

        但他不敢多問。

        林絮思東西不吃，就這么盯著老弟，林媽媽在旁邊干著急，“思思，早餐得吃，不然對身體不好。來，多少吃些。”

        說完，她給林絮思碗里夾了餃子。

        女兒今天是怎么怪怪的？難道是受了什么刺激？這狀態她只在一年前見過。

        “謝謝媽。”林絮思言謝，但眼神沒有離開過老弟的鼻孔，筷子也沒動。

        林俊宇被老姐“炙熱”的目光逼退，迅速往碗里夾了好幾個餃子，挪動屁股變成側坐著開吃。

        兩姐弟不斗嘴，空氣彌漫的低氣壓，林媽媽還有些不習慣。

        大家在前所未有的“詭異”氣氛下用餐，林媽媽的眼神不時在兒女們之間游走，實在不明白這大清早的是在唱哪出。

        林俊宇時不時偷瞄老姐這邊，見對方眼神始終沒有挪開，他膽戰心驚的吃著餃子，感覺味道都不怎么香了。

        沒多久，林俊宇的鼻血準時流出，他趕緊放下碗筷仰頭。

        其他人都在張慌找紙巾，只有林絮思露出個心滿意足的表情，她捏著紙巾盒起身，極力將臉湊近老弟的臉。

        那一抹猩紅讓她頭暈目眩，她費力的將紙巾盒遞出。最后的感覺是自己的腦袋重重砸在餐桌上。

        不對，準確的說應該是裝皮蛋瘦肉粥的大瓷碗里。

        時間再次回到六月三十號上午七點整。

        這次醒來后，她有了持續的眩暈，她靠在重重倒靠在門邊，嘔吐感更加強烈。她感覺胃里被人掏了個遍，直犯惡心又吐不出來。

        舒緩之后第一反應是去摸臉。

        還好，還好。細致如初。誰讓被稀飯燙臉的感覺就在上一秒呢。雖然知道重啟之后必須沒事，但下意識想確認。

        林絮思抓起電話，關掉鬧鈴后立馬撥打那個號碼。

        果然，仍舊打不通。

        聽到了關機語音提示，林絮思無奈的放下手機。飛速洗漱，隨便打了個底妝，早餐都沒時間吃，以公司有急事為借口，她匆匆和家人告別后，她徑直沖出門口上班去。

        身后留下不明所以的老弟和媽媽。

        這一次由于時間尚早，她并沒有碰到鄰居大叔，也沒有見到樓下那位高傲阿姨。快跑出電子門，左轉后只有打陀螺的老奶奶背影依舊。

        林絮思跑上前停下腳步，柔聲加很禮貌的模樣，“奶奶。”

        老奶奶聽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忙停下手上的動作，轉過身來。

        這次不等老奶奶開口詢問，林絮思直接關切提示，“奶奶，一會可能有車經過，我見過好幾次，開得特別的快。您晨運的時候要小心些，千萬記得別到路中間去，這是很危險的。”

        一氣說完，林絮思拔腿開跑。

        老奶奶心里感謝著這好心丫頭的提醒。看著丫頭離開的背影，她心里暖洋洋的。像似冬日的陽光灑在身上。

        林絮思一路小跑，期間不斷嘗試撥打壯壯媽媽的號碼，無奈那邊都是關機狀態。

        回答公司，她氣喘吁吁的來到辦公位置坐下。抬頭看一眼墻上的掛鐘，離八點還有四十分鐘，平時這時候她還在家里吃早餐。

        很久上班沒有這般積極過，同時，她暗贊自己對這種無限重啟較強的適應能力。

        林絮思從抽屜里拿出小筆記本，大腦里開始模擬一會即將開展的對話，然后將問題一條條羅列在本子上，為的就是避免一會兒正式通話時，由于緊張而忘記問出重要的問題。

        兩條性命掌握在手中，這讓林絮思每一個筆畫都顯得無比沉重。

        隔幾分鐘，林絮思就會嘗試撥號，依舊是關機提示。

        時間分秒在流逝，轉眼她的本子密密麻麻已經有了好幾排文字。

        口干舌燥，林絮思翻遍包也沒發現金銀花茶杯，看樣子太著急出門給落在了家里。

        她只能選擇暫時忍著口腔不適感。

        凌梅莉甜甜的“林姐”聲起，林絮思頭也沒抬干脆拒絕，“莉莉，我這會兒有點忙，我需要安靜思考的空間。還有，以后我應該都沒有空幫你代班……”

        語調冷靜，還有些冷淡。這是凌梅莉從未感受的距離感，她只得悻悻的閉嘴。

        心中不免納悶，這老女人今兒個是怎么了？

        時間來到八點。

        林絮思正襟危坐，連呼吸都顯得很小心，生怕驚擾來電訊號似的。

        第一通來電，同樣的對答如流，她心里盼著趕緊結束這通無厘頭的電話。

        第二通接入，只有天知道她多想直接切入主題，但理智拉扯著，讓她盡量表現得正常，以免嚇到電話那頭的人，“您好，這里是萬事曉客服專線，有什么可以幫到您？”

        林絮思嘗試著去體會為何壯壯媽媽會選擇沉默。也許，她此時正受到丈夫的脅迫，擔心又害怕，慌亂中不敢隨意作答。

        這就解釋了為什么打電話來卻遲遲不出聲。

        林絮思耐心詢問兩次之后，最終盼來的意料之中的回應。

        “壯壯，壯壯乖啊，是媽媽，你想不想媽媽呀？”

        林絮思將身體做得更正了，“您好，壯壯媽媽。您確定自己沒有打錯電話對嗎？”

        電話那頭回應，“嗯。”但聽得出回答這個字時很用力。

        “您知道我不是您的孩子壯壯，對嗎？”

        電話那頭閃電般的速度的回答，“嗯。”語氣明顯振奮不少，應該是感受到希望的反應。

        林絮思瞄了眼筆記本上的問題，咽了咽口水，“好，現在請您告訴我，打這通電話是否在尋求幫助，您是否遇到了危險？”

        電話那頭的女聲顯得溫柔而細膩，“壯壯不哭。爸爸說要帶媽媽走，去哪里媽媽也不知道，你別哭啊，媽媽一會就回來陪你，我們永遠不分開啊。”

        林絮思強作鎮定，“所以，是您的丈夫要傷害你對嗎？”

        對方聽到這里，嗚咽的開始啜泣起來，“是的是的。壯壯真的是媽媽的好孩子，能聽懂媽媽的話。”

        得到肯定回答，林絮思證實了自己的猜想沒錯，果然是老公想謀害老婆，又或者是想帶著老婆一起尋死同歸于盡。

        “請保持冷靜，讓他覺得你真的是在和壯壯通話，知道嗎？告訴我你們行駛的大概位置？還有，這倆車是登記在誰的名下呢？”

        “沒錯，壯壯真乖。媽媽現在經過警察廳附近了，等壯壯長大了，就可以像爸爸那樣，掙了錢給自己買車，然后帶媽媽兜風好嗎”

        林絮思心想：很好，車輛是丈夫自己買的，而且是登記在他的名下。

        “好的壯壯媽媽，我們倆需要配合一下。首先，我需要你的身份證號碼，你現在是在給孩子打電話，透露過多信息會引起懷疑，我馬上掛電話立即給你打回來，我這邊假裝是禮物兌換的客服，一會盡量配合我就好，明白嗎？查詢你的征信需要你本人同意，但事出緊急至少需要你口頭答應。”

        “嗯嗯，同意…壯壯在家乖乖的哈。給媽媽說再見。”

        掛機的“嘟”聲傳出。

        林絮思并不耽誤，即刻回撥過去。

        雖然這個方案在她心里預演過很多次，實操起來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

        同樣專業的態度語氣，這次是不同的話術。

        “您好，這里是某寶售后熱線，您在我們這里的消費總金額滿足我們贈品附送的活動，只需要您說下您本人的身份證號碼，我們這邊核實下信息，核對準確無誤的話，很快就給您發出贈品哦。”

        這就是林絮思的計策。單憑一個手機號，根本無法證實來電人的身份，她如何才能展開營救呢？

        所以必須拿到更多有力的證據。取得身份證號碼，接著找出這個人的基本信息，在大數據時代絕對能夠快速鎖定目標。

        “好的好的，謝謝你們，5221031993xxxxxxxx。”

        壯壯媽媽在電話那頭念號碼，聽得出演技自然。這邊，林絮思同步在筆記本上將這串數字記錄下來。

        寫完最后一個數字，她懸著的心這才稍稍落下，赫然發現對方竟然和自己同齡。

        就在這時，電話那頭，忽地炸響起男人的怒罵聲，“你還有完沒完了……”

        突如其來的暴怒，使得林絮思頭皮一麻，她難以置信的凝視電腦顯示屏，大氣都不敢出，就好像呼吸稍重些兒都會被這個怒吼的男人聽到。

        原來，這就是殺人犯的聲音，男人的語氣里都是不耐煩的戾氣。

        聽得出他很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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