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掩藏
一頓飯在不知不覺間用完了。劉炟放下筷子,道,“朕記得前幾年同父皇來竇府時,這里還沒有這許多亭臺呢。”
泌陽大長公主笑道,“陛下好記性。花園里有不少建筑都是這程子新建的。為著陛下和皇后要來,看個新鮮。”
劉炟溫聲道,“破費了。”他雖這樣說,但面上還是流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泌陽大長公主便對成息侯道,“元長,你帶著陛下去園子里逛逛吧,也消消食。”
但他仍舊怔怔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竇憲只得站了起來,打圓場說,“爹和妹妹許久不見了,想來有許多話要說,臣向陛下討個情吧,讓他們倆說會子話,臣陪著陛下在花園里轉(zhuǎn)轉(zhuǎn)。”
劉炟溫和道,“原是我沒考慮到岳丈的思女之情。”欣然站了起來。
泌陽大長公主也如常地告了累,回房去了。
一時間飯廳內(nèi)只剩下成息侯、履霜同收拾碗筷的丫鬟們。
見成息侯把臉轉(zhuǎn)了過來,欲言又止,履霜心里咯噔了一下,命竹茹帶著人都下去。這才說,“爹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成息侯默了一瞬,問,“陛下對你好嗎?”
履霜一早就猜到會被問這個,神色自若地說,“陛下對我很好。什么事都商量著,彼此也都尊重。”
成息侯似乎是松了口氣地點點頭,“那就好...”
履霜等了一會兒,見他言盡于此,試探性地問,“爹今天怎么了?看起來怪怪的。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見成息侯的手指緊緊攥著桌沿,臉色也白里透著青,她倒了杯茶,遞過去,“爹素日里也要保重著自己的身子。好比今天,我都帶了御醫(yī)來了,爹你就順便讓他...啊!”履霜忽然驚叫了一聲。
——是成息侯,不知怎么的,他竟突然伸出了手,緊緊扣住她手腕。
一杯水頓時淋淋漓漓地翻在了桌上,但成息侯不以為意,只是牢牢地看著履霜的眼睛。這情景,實在是太怪異了。履霜極力忍耐著心頭的震驚,勉強笑道,“爹你這是怎么了?”
成息侯的目光像是跳動的火焰一般迷亂,“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一天你發(fā)現(xiàn)一些事不是眼前這樣,那你會怎么辦?”
履霜怔了一會兒,痛快地回答,“那我一定會查個明白。”
“查個明白?”成息侯喃喃著重復(fù)這句話,放開了手,“可是...”
見他不再往下說,履霜心里泛起更深的狐疑。看著他,開門見山地問,“爹方才問我那句話,是有什么含義嗎?”
成息侯驚痛地看了她許久,似乎在內(nèi)心糾結(jié)著什么。但最終他也只是搖搖頭,“沒什么。”
但履霜已被他的前后神態(tài)勾起了懷疑之心。一時間半信半疑的,還要再問。卻見他疲憊地起了身,道,“我累了,先回房去了。對了,水芹今兒個聽說你回來,求了她奶奶,過來府里看你了。現(xiàn)如今大概在你房里候著了,你去見一見她吧。”
“爹!”履霜匆匆地起身,在后面喊。
但他仿佛在躲避著她似的,腳步走得很快,不一會兒的工夫就消失不見了。
履霜帶著滿腹的疑問出了飯廳。
竹茹正守在門口,見她失神地往外走,叫道,“殿下!殿下!”
她有些醒了過來,抬起頭應(yīng)了一聲。開口,“聽爹說,水芹今天也過府來了,正在快雪樓里候著呢,你陪著我過去吧。”
竹茹點了點頭,過來扶她。一邊隨口問,“殿下方才怎么呆呆的?奴婢叫了您好幾聲,才答應(yīng)。”
履霜有些迷惘地說,“剛剛爹忽然問我...如果,有一天發(fā)現(xiàn)一些事不是眼前這樣,那我會怎么辦?我總覺得有哪里怪怪的。”
竹茹聽的一怔,重復(fù)了一遍,“一些事?不是眼前這樣?”
履霜點點頭,“爹說的古怪,我把這幾年的事連起來都想了一遍,也沒找到頭緒。”
竹茹本還在思索著成息侯的話,但聽她說“這幾年的事”,臉上的神情忽然就微微地變了。她不由自主地看著成息侯剛剛離去的方向,嘴唇翕動。
而履霜并沒有察覺到。她嘆道,“等見完水芹,我去問問明叔好了。”
竹茹心中一驚,脫口,“不要!”
履霜不意她忽然這么說,微張了嘴,驚訝地看著她。
她攥緊了手,勉強解釋說,“明叔向來死心塌地追隨著侯爺,如果殿下去問他,難道他真會說什么?反而叫侯爺知道了,于父女情面上也不好看。”
履霜釋了疑心,點點頭說,“還是你見事清楚。只是爹剛才的話實在叫我放心不下。我總覺得...他剛才說的那句話,我不查清楚,就像錯過了什么一樣。”
竹茹屏住了呼吸,輕輕道,“那殿下不如把事情交給奴婢去查吧。奴婢可以借著看望云嬸的名頭,去向她和明叔套套話。料想他們不會防備著奴婢的。”
履霜想了一想,點頭,“那這事就交給你了。”
竹茹不敢看她無知無覺的臉龐,忍著難過屈膝下去,“那奴婢這就去了。”
履霜沒在意,道,“你去吧,我去看看水芹。”
“參見皇后殿下。”
履霜一推開快雪樓的房門,便有細微的語聲落入她耳中。隨即一個瘦弱的、穿著淺黃色衣裙的女子屈膝跪了下去。
她不由地停下腳步,細細地打量面前人。然而不多久便怔住。
——那竟然是水芹。
記憶里那個嬌俏開朗的少女,兩年多不見,居然瘦的像一根竹竿。總是在笑的臉龐也松弛了下來,眼角泛著微微的皺紋。嘴角也下垂著,整個人泛著苦意。
履霜有些不敢相信地問了一聲,“水芹?”
對方?jīng)]有應(yīng)聲,只把頭深深地垂下。
履霜看的不忍,伸手扶了她一把,“先起來說話。”隨即命丫鬟們把門關(guān)上、都出去。
房門被闔上,室內(nèi)只剩下主仆兩人。水芹這才松了口氣一般,默默地站了起來,跟在履霜后面去了內(nèi)室。但神態(tài)仍然很拘謹。
履霜看的心酸。她還記得水芹當(dāng)年的模樣,笑語吟吟,什么事都不縈繞在心。怎么如今竟變成了這個樣子?她輕聲地探問,“水芹,怎么近三年不見,你憔悴成了這樣?”
水芹勉強回答,“也沒什么,不過就是這幾年孩子生的多了,家里的事情又瑣碎。所以,所以...”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把頭垂的更低。
履霜大約猜到她身上發(fā)生了一些事,但也不忍再問了,只說一些輕松的話題,“水芹,你身上好香啊,熏的是什么香方?”
水芹舉起袖子聞了聞,道,“左不過是平日里香料碰的多了,并沒有特意去熏什么。”見履霜有些詫異,她解釋說,“奴婢的丈夫是個小官,因津貼不多,平日里做些香料生意,貼補家用。所以......”
履霜點點頭,又問,“剛剛我聽你說孩子,你如今有幾個孩子啦?”
水芹道,“兩個。都是女孩兒。”
履霜微笑,“那倒好,女孩兒貼心,將來和你親近。”
但水芹聽了并不喜悅,反而很憂心,“可是奴婢那樣的人家,生了女孩子又有什么意思?”
履霜聽她說話喪氣,安慰道,“也別那樣說。你豈不聞‘生男勿喜女勿悲,君今看女作門楣?’申府里的趙夫人不就是這樣?”
水芹聽的振作了一點,抬起頭,看著她。
履霜見她目光深深,欲言又止,在心中猜測她想對自己訴苦。沒有催促地等了一會兒。但始終不見她開口,語氣和緩地道,“說來已有近三年不見了。雖有竹茹在身邊,但我總是想起你。要不是你當(dāng)年嫁了人,我原還想帶著你進宮伺候呢。便是如今身邊再有多少宮女丫鬟,也總不及你伶俐忠心。”
水芹聽了,眼中漸漸浮出淚來,道,“奴婢也總想著過去伺候姑娘的日子......”
履霜見她話盡于此,溫和又道,“你剛才不是說有兩個女兒么?水芹,如今宮里的申貴人生育了一位公主,你知道吧?這樣,等公主將來長大了,我下諭讓你的兩個女兒都進宮來,跟在她身邊做女官。好不好?”
水芹一愣,沒想到她竟愿意拋出這樣大的饋贈來,睜大了雙眼道,“殿下......”
履霜微笑,“申貴人也是識得你的,有你的女兒陪在公主身邊,她一定放心。”
水芹聽了,眼中漸漸彌漫起水霧,俯身大拜,“多謝姑娘費心為奴婢打算!”
履霜親手扶起她,“你是伺候我經(jīng)年的丫鬟,又一向忠心,這點子賞識不算什么,別同我客氣。”見水芹到如今還遮掩著,她索性攤開了問,“我難得出宮一趟,也不容易,你想一想還有沒有別的事要我做主。”她半開玩笑地說,“比方說丈夫欺負你、婆婆兇你啊。趁著我還在,嚇唬嚇唬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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